《阿房宮賦(fu)》是唐代文學家杜(du)牧的賦(fu)作。此賦(fu)通過對阿房宮興建及毀滅的描寫(xie)，生動形象(xiang)(xiang)地總結了秦朝統(tong)治者驕奢亡國(guo)的歷史(shi)教訓，向唐朝統(tong)治者發出(chu)了警告，表現(xian)出(chu)一(yi)個正(zheng)直文人憂國(guo)憂民、匡世濟俗(su)的情懷。全(quan)賦(fu)運用豐富的想象(xiang)(xiang)，以鋪敘、夸張的手法(fa)，富于(yu)抑揚(yang)頓挫的音(yin)樂節奏，展開描寫(xie)，語言工(gong)整而不堆砌(qi)，富麗而不浮華(hua)，氣勢雄(xiong)健(jian)，風格豪(hao)放。
ē
阿
páng
房宮賦
六(liu)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驪山北構(gou)而西折(zhe)，直走咸陽(yang)。二(er)川(chuan)溶溶，流入宮墻。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
màn
縵回(hui)，檐牙高啄。各抱地勢(shi)，鉤心(xin)斗(dou)角(jiao)。盤盤焉，囷(jun)(jun)囷(jun)(jun)焉，蜂房(fang)水渦，矗不知(zhi)其幾千萬落。長橋(qiao)臥波(bo)，未云(yun)何龍？復道行空，不霽(ji)何虹？高低冥迷，不知(zhi)西(xi)東。歌臺暖響，春(chun)光融融。舞殿冷袖(xiu)，風雨凄凄。一日(ri)之內，一宮之間(jian)，而(er)氣候不齊。
妃
pín
嬪
yìng
媵
qiáng
嬙，王(wang)子皇孫，辭樓下殿，
niǎn
輦來于(yu)秦(qin)，朝歌(ge)夜弦，為秦(qin)宮人。明星熒熒，開妝(zhuang)鏡也。綠云擾擾，梳曉(xiao)鬟也。渭(wei)流漲膩，棄(qi)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lu)轆(lu)遠(yuan)聽，杳(yao)不知其所之也。一肌(ji)一容，盡態(tai)極
yán
妍，縵(man)立遠視，而(er)望幸焉。有(you)不見(jian)者，三十六年。
燕(yan)趙之(zhi)收藏(zang)，韓魏之(zhi)經營(ying)，齊楚之(zhi)精英，幾(ji)世(shi)幾(ji)年，
piāo
剽掠(lve)其人，倚疊如山。一旦不能有，輸(shu)來(lai)其間(jian)。鼎
chēng
鐺(dang)玉石，金(jin)塊(kuai)珠(zhu)礫(li)，棄擲
lǐ
邐
yǐ
迤，秦人視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ren)之(zhi)(zhi)心(xin)，千萬人(ren)之(zhi)(zhi)心(xin)也。秦(qin)愛紛奢(she)，人(ren)亦念其家(jia)。奈(nai)何取之(zhi)(zhi)盡
zī
錙
zhū
銖(zhu)，用(yong)之(zhi)如泥沙(sha)？使負棟(dong)之(zhi)柱，多(duo)于(yu)南(nan)畝(mu)之(zhi)農(nong)夫。架梁(liang)之(zhi)椽，多(duo)于(yu)機上之(zhi)工女。釘頭磷磷，多(duo)于(yu)在
yǔ
庾之粟粒(li)。瓦縫參差，多于周身之帛(bo)縷。直(zhi)欄(lan)橫(heng)
jiàn
檻，多于九(jiu)土(tu)之城(cheng)郭。管(guan)弦
ōu
嘔
yā
啞，多于市人之(zhi)(zhi)言語。使(shi)天下(xia)之(zhi)(zhi)人，不敢言而(er)敢怒。獨夫之(zhi)(zhi)心，日益驕固(gu)。戍卒叫(jiao)，函谷(gu)舉，楚人一(yi)炬，可憐焦土！
嗚呼(hu)！滅六國者(zhe)，六國也(ye)(ye)，非(fei)秦也(ye)(ye)。族秦者(zhe)，秦也(ye)(ye)，非(fei)天下(xia)也(ye)(ye)。嗟(jie)乎！使六國各(ge)愛其人，則足以拒秦。使秦復(fu)愛六國之(zhi)(zhi)人，則遞三(san)世可至萬世而(er)(er)為(wei)君，誰(shui)得而(er)(er)族滅也(ye)(ye)？秦人不暇自哀(ai)，而(er)(er)后人哀(ai)之(zhi)(zhi)。后人哀(ai)之(zhi)(zhi)而(er)(er)不鑒之(zhi)(zhi)，亦使后人而(er)(er)復(fu)哀(ai)后人也(ye)(ye)。
阿(a)房宮(gong):秦始皇在渭南建造的(de)宮(gong)殿，始建于公(gong)元(yuan)前(qian)212年，至秦亡時尚未完(wan)工，遺址在今陜西西安西南阿(a)房村(cun)。阿(a)房，指(zhi)宮(gong)殿的(de)四阿(a)（即四周(zhou)）有寬闊宏麗的(de)曲(qu)檐。
六王(wang)(wang)畢(bi):六國(guo)滅(mie)亡了(le)。齊、楚、燕、韓、趙、魏六國(guo)的(de)國(guo)王(wang)(wang)，即(ji)指(zhi)六國(guo)。畢(bi)，完結，指(zhi)為秦國(guo)所滅(mie)。
一:統一。
蜀山兀:蜀地的山光禿了。兀，山高而(er)上(shang)平。這(zhe)里形容山上(shang)樹(shu)木已被砍伐凈(jing)盡。
阿(a)房出:阿(a)房宮(gong)出現了。出，出現，意思是建成。
覆(fu)壓三(san)百余里:指從渭南到咸陽覆(fu)蓋了三(san)百多(duo)里地(di)。這是(shi)形容宮殿樓閣接連(lian)不斷(duan)，占(zhan)地(di)極廣。覆(fu)壓，覆(fu)蓋。里，這里為面(mian)積單位，不是(shi)長度單位。古代五戶為一鄰(lin)，五鄰(lin)為一里。
隔離天(tian)日:遮蔽(bi)了(le)天(tian)日。這是形容宮殿樓閣的高大。
驪(li)山北構而西折:（阿房宮）從驪(li)山北邊建起，折而向(xiang)西。
直(zhi)(zhi)走(zou)咸(xian)陽(yang):一直(zhi)(zhi)通到(dao)咸(xian)陽(yang)（古咸(xian)陽(yang)在驪(li)山西北）。走(zou)，趨向。
二川(chuan):指渭水和樊川(chuan)。
溶溶:河水寬(kuan)廣而流動的樣子。
廊(lang)腰(yao)縵回(hui):走廊(lang)長而曲(qu)折(zhe)。廊(lang)腰(yao)，連接高(gao)大(da)建(jian)筑(zhu)物的走廊(lang)，好(hao)像人的腰(yao)部，所以(yi)這(zhe)樣說。縵，縈繞。回(hui)，曲(qu)折(zhe)。
檐牙(ya)高(gao)啄:突起的檐角尖聳，猶(you)如(ru)禽鳥仰首啄物(wu)。檐牙(ya)，屋(wu)檐突起，猶(you)如(ru)牙(ya)齒(chi)。
各抱(bao)地(di)(di)勢:各隨地(di)(di)形。指(zhi)阿房宮的宮殿樓閣(ge)隨地(di)(di)形而(er)建(jian)，彼此環抱(bao)呼應。
鉤心(xin)斗(dou)角(jiao):指(zhi)宮室結構(gou)的參差錯落，精(jing)巧工致。鉤心(xin)，指(zhi)各種建筑物都向(xiang)中(zhong)心(xin)區攢(zan)聚。斗(dou)角(jiao)，指(zhi)屋角(jiao)互相(xiang)對峙，好像(xiang)兵戈相(xiang)斗(dou)。
盤(pan)盤(pan)焉(yan)(yan):盤(pan)旋的樣子。焉(yan)(yan)，相當于“然”。
囷(jun)囷(jun)焉:屈(qu)曲的樣(yang)子，曲折回旋的樣(yang)子。
蜂(feng)房(fang)(fang)水(shui)渦(wo)(wo):像蜂(feng)房(fang)(fang)，像水(shui)渦(wo)(wo)。樓閣依山而筑(zhu)，所以說像蜂(feng)房(fang)(fang)，像水(shui)渦(wo)(wo)。
矗(chu)不知(zhi)其幾千萬落:矗(chu)立著不知(zhi)它們(men)有(you)幾千萬座(zuo)。矗(chu)，高聳。落，相當于“座(zuo)”或者“所”。
未云何(he)龍(long):沒有(you)云怎(zen)么出現(xian)了(le)龍(long)？《易經》有(you)“云從(cong)龍(long)”的話，所以人們認(ren)為(wei)有(you)龍(long)就(jiu)應該有(you)云。這是用故(gu)作疑問的話，形容(rong)長橋(qiao)似龍(long)。
復道(dao)(dao):在樓閣之間架木(mu)筑成(cheng)的(de)通道(dao)(dao)。因上(shang)下都有通道(dao)(dao)，叫做復道(dao)(dao)。
霽:雨后天晴。
冥迷(mi):分辨不清(qing)。
不(bu)知西(xi)東:使(shi)人不(bu)能分辨東西(xi)。西(xi)東，亦作“東西(xi)”。
歌(ge)臺暖(nuan)響:人們在臺上唱歌(ge)，歌(ge)樂聲響起(qi)來(lai)，好像充滿著暖(nuan)意。
春(chun)光(guang)融(rong)(rong)融(rong)(rong):如同春(chun)光(guang)那樣融(rong)(rong)和。融(rong)(rong)融(rong)(rong)，和暖的樣子(zi)。
舞殿冷袖(xiu)(xiu):人(ren)們在殿中舞蹈，舞袖(xiu)(xiu)飄拂(fu)，好像帶來寒氣(qi)。
風雨凄凄:如同風雨交(jiao)加那樣凄冷。
妃嬪媵(ying)(ying)嬙:統指(zhi)六國王侯的宮妃。她(ta)們各有(you)等(deng)級，妃的等(deng)級比嬪、嬙高。媵(ying)(ying)是(shi)陪嫁的侍女(nv)，也可成為嬪、嬙。
王子皇孫:指六國王侯的女兒、孫女。
辭(ci)樓(lou)下殿:辭(ci)別六國的樓(lou)閣宮殿。
輦(nian)來于秦(qin):乘輦(nian)車來到秦(qin)國。
明(ming)星(xing)熒熒:光(guang)如明(ming)星(xing)閃亮(liang)。熒熒，明(ming)亮(liang)的樣子。
開妝鏡(jing):宮人(ren)打開梳(shu)妝的(de)鏡(jing)子。
漲膩:漲起了一層(ceng)脂膏。膩，指洗(xi)臉水中浮起的胭脂、香粉。
椒(jiao)蘭:兩種香料(liao)植物，焚燒以熏衣物。
轆(lu)(lu)轆(lu)(lu)遠(yuan)聽(ting)(ting):車(che)聲(sheng)越(yue)聽(ting)(ting)越(yue)遠(yuan)。轆(lu)(lu)轆(lu)(lu)，車(che)行的聲(sheng)音。
杳:遙遠得蹤跡全無(wu)。
一(yi)肌一(yi)容:任何一(yi)部分肌膚(fu)，任何一(yi)種姿容。
態:指(zhi)姿(zi)態的(de)美好。
妍:美麗。
縵(man)立:久立。縵(man)，通“慢(man)”。
幸(xing)(xing):封建(jian)時代(dai)皇帝到某處，叫(jiao)“幸(xing)(xing)”。妃嬪受皇帝寵愛，叫(jiao)“得幸(xing)(xing)”。
有(you)不(bu)見者:一作“有(you)不(bu)得見者”。
三十(shi)六年:這(zhe)里指嬴(ying)政(zheng)在位執政(zheng)的年數。
收(shou)藏:動詞作名詞，指收(shou)藏的金玉珍寶等物。
經營:動詞作名詞，指(zhi)金玉珍寶等(deng)物。
精(jing)英:形容詞作名(ming)詞，精(jing)品，也有金玉珍(zhen)寶等(deng)物的意思。
剽掠其人:從人民那里搶來。剽，搶劫，掠奪。人，民。唐人避唐太宗李世民諱，改“民”為“人”。
倚疊:積累。
鼎鐺(dang)玉石:把寶鼎看作鐵鍋，把美玉看作石頭。鐺(dang)，平底的淺(qian)鍋。
金塊(kuai)珠礫:把黃金看作土塊(kuai)，把珍(zhen)珠看作石(shi)子(zi)。
邐(li)迤:連(lian)續不(bu)斷。這(zhe)里有(you)“連(lian)接著(zhu)”“到處(chu)都是”的意思。
心(xin):心(xin)意(yi)，意(yi)愿。
奈何:怎么，為什么。
錙(zi)銖:古(gu)代(dai)重量(liang)名(ming)，一(yi)錙(zi)等于(yu)(yu)六銖，一(yi)銖約等于(yu)(yu)后來的(de)一(yi)兩的(de)二(er)十四分(fen)之一(yi)。錙(zi)、銖連用，極言其(qi)細微。
負棟之(zhi)柱:承擔棟梁的柱子(zi)。
磷磷:形容物(wu)體棱角分(fen)明而突(tu)出。也指水(shui)中石頭突(tu)立的(de)樣子。這里形容突(tu)出的(de)釘頭。
庾:露(lu)天的谷(gu)倉。
檻:欄桿。
九土:九州。
管弦(xian)嘔(ou)啞:形容音樂聲(sheng)音嘈雜(za)。嘔(ou)啞，象聲(sheng)詞，指(zhi)聲(sheng)音嘈雜(za)。
獨夫(fu):失去人心而極端孤立的統治者。這里指(zhi)秦始皇。
驕固(gu):驕縱，頑固(gu)。
戍卒叫:指(zhi)陳勝吳廣起義。
函谷舉(ju):劉邦于公元前206年率軍先入咸(xian)陽，推翻秦朝統治(zhi)，并派兵守函谷關(guan)。函谷，關(guan)址在今(jin)河南靈寶東(dong)北。舉(ju)，被攻占。
楚(chu)人一炬:指項羽（楚(chu)將項燕的(de)后代）于公(gong)元前206年入咸陽(yang)，并焚燒秦的(de)宮(gong)殿，大火三月不滅。
嗚(wu)呼:一(yi)本(ben)無此二字。
族(zu)秦:滅秦。族(zu)，滅族(zu)。
嗟(jie)乎:一作“嗟(jie)夫”。
使:假使。
遞(di):傳(chuan)遞(di)，這里指王位順著次序傳(chuan)下去。
萬世(shi)(shi)(shi):萬世(shi)(shi)(shi)：《史記·秦始皇本(ben)紀》載：秦始皇統一六國(guo)后，“下詔曰：“朕為始皇帝，后世(shi)(shi)(shi)以計數，二世(shi)(shi)(shi)，三世(shi)(shi)(shi)至于萬世(shi)(shi)(shi)，傳(chuan)之無窮(qiong)。”然而秦朝僅(jin)傳(chuan)二世(shi)(shi)(shi)便亡。
不暇:來不及。
哀:哀嘆。
六王(wang)畢，四海一(yi)(yi)，蜀山(shan)兀，阿房出(chu)。覆壓(ya)三百余里，隔離天(tian)日(ri)。驪山(shan)北構而(er)西折，直走(zou)咸陽。二(er)川溶溶，流入宮墻。五步一(yi)(yi)樓，十步一(yi)(yi)閣。廊(lang)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jiao)。盤盤焉，囷(jun)囷(jun)焉，蜂(feng)房水渦，矗不知其幾(ji)千萬落(luo)。長橋臥波(bo)，未云何龍？復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臺暖響，春(chun)光融融。舞(wu)殿冷袖，風雨凄(qi)凄(qi)。一(yi)(yi)日(ri)之內，一(yi)(yi)宮之間(jian)，而(er)氣候不齊。
六國統治(zhi)結束，天(tian)下(xia)合(he)而為(wei)一。蜀山砍伐一空，阿房得以(yi)建成(cheng)。覆蓋三百余里，遮天(tian)蔽日。從驪山向北構筑而后西折，直(zhi)達咸(xian)陽(yang)。渭樊二川(chuan)浩浩蕩(dang)蕩(dang)，流(liu)入宮(gong)墻。五步一樓，十步一閣。走廊如綢(chou)帶回繞(rao)(rao)，飛(fei)檐(yan)像鳥嘴高啄。各因地勢制宜，鉤連對湊(cou)相(xiang)互(hu)配合(he)。盤繞(rao)(rao)著呀，回旋著呀，像密集(ji)的蜂(feng)房、激流(liu)的水(shui)渦，高高矗(chu)立，不(bu)知有(you)幾千萬座。驟見長橋臥于水(shui)波(bo)，沒有(you)云(yun)彩哪(na)來的游龍？乍(zha)逢復道高架在(zai)天(tian)空，不(bu)曾雨晴哪(na)來的彩虹？高低冥(ming)迷，不(bu)辨東西。臺上歌聲溫柔，一派春光(guang)融融；舞殿冷袖(xiu)翻飛(fei)，一陣(zhen)風雨凄(qi)凄(qi)。一日之內，一宮(gong)之間，而氣候不(bu)同。
妃嬪媵嬙(qiang)，王子皇孫，辭(ci)樓(lou)下(xia)殿，輦(nian)來于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明星熒熒，開妝鏡也(ye)(ye)。綠云擾擾，梳曉鬟也(ye)(ye)。渭流漲膩，棄脂水也(ye)(ye)。煙斜霧橫，焚椒蘭也(ye)(ye)。雷霆乍驚，宮車(che)過也(ye)(ye)。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ye)(ye)。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shi)，而望幸焉。有不見者，三(san)十(shi)六(liu)年。
六國的(de)妃嬪(pin)媵嬙，王(wang)子皇(huang)孫，離開(kai)了故國的(de)樓閣宮殿(dian)，乘(cheng)車來到秦(qin)國。早上(shang)唱歌(ge)，晚上(shang)彈琴，成(cheng)了秦(qin)國的(de)宮人(ren)(ren)。明星熒熒，是(shi)(shi)她(ta)們(men)打開(kai)了妝鏡；綠(lv)云擾(rao)擾(rao)，是(shi)(shi)她(ta)們(men)早晨在梳理(li)發鬟；渭(wei)水泛(fan)起一層油膩(ni)，是(shi)(shi)她(ta)們(men)潑下的(de)洗臉水；煙霧彌漫，是(shi)(shi)她(ta)們(men)在焚燒椒蘭。雷霆突然驚動，是(shi)(shi)宮車在經過(guo)；車輪聲遠(yuan)去(qu)，杳(yao)杳(yao)然不知它去(qu)向何方。賣(mai)弄姿容，盡態極妍。佇立遙望，盼望皇(huang)帝(di)的(de)幸(xing)臨。有人(ren)(ren)未(wei)睹天顏，長(chang)達三(san)十六年。
燕(yan)趙之(zhi)收(shou)藏，韓魏之(zhi)經(jing)營，齊楚(chu)之(zhi)精英，幾世幾年(nian)，剽掠(lve)其(qi)人，倚(yi)疊如山。一旦不(bu)(bu)能有(you)，輸來其(qi)間。鼎鐺玉石，金塊(kuai)珠礫，棄擲(zhi)邐(li)迤，秦(qin)人視之(zhi)，亦不(bu)(bu)甚(shen)惜。
燕(yan)趙收(shou)藏的(de)(de)奇珍，韓(han)魏經營的(de)(de)寶物(wu)，齊楚保存的(de)(de)重(zhong)器，多少代多少年，掠奪自民間(jian)，堆積如山。一旦國破家亡，都(dou)給運到(dao)此(ci)間(jian)。視鼎如鐺(dang)，視玉(yu)如石，揮金如土，以(yi)珠作(zuo)礫，四處(chu)拋擲(zhi)，秦人(ren)見了，也不怎樣愛惜。
嗟乎！一人之(zhi)(zhi)(zhi)(zhi)心(xin)，千萬人之(zhi)(zhi)(zhi)(zhi)心(xin)也。秦愛紛(fen)奢(she)，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zhi)(zhi)(zhi)(zhi)盡(jin)錙銖(zhu)，用之(zhi)(zhi)(zhi)(zhi)如泥沙？使負棟之(zhi)(zhi)(zhi)(zhi)柱，多(duo)于南(nan)畝之(zhi)(zhi)(zhi)(zhi)農夫。架梁之(zhi)(zhi)(zhi)(zhi)椽，多(duo)于機上之(zhi)(zhi)(zhi)(zhi)工女(nv)。釘頭磷磷，多(duo)于在庾之(zhi)(zhi)(zhi)(zhi)粟粒。瓦縫參差，多(duo)于周身之(zhi)(zhi)(zhi)(zhi)帛(bo)縷。直欄橫檻，多(duo)于九土之(zhi)(zhi)(zhi)(zhi)城郭。管弦嘔啞，多(duo)于市人之(zhi)(zhi)(zhi)(zhi)言(yan)語。使天下之(zhi)(zhi)(zhi)(zhi)人，不敢言(yan)而敢怒。獨(du)夫之(zhi)(zhi)(zhi)(zhi)心(xin)，日益驕固。戍卒叫，函谷舉，楚人一炬(ju)，可憐焦土！
哎呀！一(yi)個(ge)人(ren)的(de)(de)(de)心，也(ye)就是(shi)千萬人(ren)的(de)(de)(de)心。秦人(ren)喜歡奢侈(chi)，六國(guo)人(ren)也(ye)眷(juan)念(nian)故家。為什(shen)么掠(lve)奪時一(yi)丁點兒(er)也(ye)不放(fang)(fang)過，用起來卻(que)當成(cheng)泥(ni)沙(sha)？使負(fu)荷大梁的(de)(de)(de)柱子，比地里耕田的(de)(de)(de)農夫還多(duo)；架(jia)在(zai)屋梁上的(de)(de)(de)椽(chuan)子，比機杼旁的(de)(de)(de)織女還多(duo)；顯眼的(de)(de)(de)釘頭(tou)，比糧倉里的(de)(de)(de)谷粒還多(duo)；參差的(de)(de)(de)瓦縫，比人(ren)們身上穿的(de)(de)(de)絲(si)縷還多(duo)；縱橫的(de)(de)(de)欄桿，比九州的(de)(de)(de)城(cheng)郭還多(duo)；嘔啞的(de)(de)(de)樂聲，比市上人(ren)們的(de)(de)(de)語聲還要嘈雜。使天下的(de)(de)(de)人(ren)，敢怒而不敢言(yan)。而獨夫的(de)(de)(de)心，日益驕傲而頑固。陳勝、吳廣(guang)振臂一(yi)呼，劉邦一(yi)舉攻(gong)占函谷；楚人(ren)項羽放(fang)(fang)了(le)一(yi)把火，可憐阿(a)房宮成(cheng)了(le)焦(jiao)土。
嗚呼！滅(mie)(mie)六國者，六國也(ye)，非秦(qin)也(ye)。族(zu)秦(qin)者，秦(qin)也(ye)，非天下也(ye)。嗟乎！使(shi)六國各愛其人(ren)，則足(zu)以(yi)拒秦(qin)。使(shi)秦(qin)復愛六國之人(ren)，則遞(di)三世可至萬世而(er)(er)為君，誰得而(er)(er)族(zu)滅(mie)(mie)也(ye)？秦(qin)人(ren)不暇自(zi)哀，而(er)(er)后人(ren)哀之。后人(ren)哀之而(er)(er)不鑒之，亦使(shi)后人(ren)而(er)(er)復哀后人(ren)也(ye)。
哎(ai)呀！滅(mie)掉六(liu)國(guo)(guo)(guo)的(de)，正是(shi)六(liu)國(guo)(guo)(guo)，而不是(shi)秦國(guo)(guo)(guo)。族(zu)滅(mie)秦國(guo)(guo)(guo)的(de)，正是(shi)秦國(guo)(guo)(guo)，而不是(shi)天下的(de)人。哎(ai)呀！假使六(liu)國(guo)(guo)(guo)君主各自(zi)愛護他們(men)(men)自(zi)己的(de)人民，就足以抵抗(kang)秦國(guo)(guo)(guo)的(de)入侵(qin)。假使秦國(guo)(guo)(guo)也能愛護六(liu)國(guo)(guo)(guo)的(de)人民，就可(ke)以傳(chuan)位三世，乃至萬世而為君，誰又(you)能族(zu)滅(mie)它呢(ni)？秦人無(wu)暇自(zi)哀(ai)，而使后人哀(ai)憐(lian)(lian)之；后人哀(ai)憐(lian)(lian)之而又(you)不引(yin)以為借鑒的(de)話，那(nei)就會使他們(men)(men)的(de)后人又(you)來哀(ai)憐(lian)(lian)他們(men)(men)啊(a)！
《阿房宮賦》寫于唐敬宗寶(bao)歷元年(nian)（825），杜(du)牧二十三歲(sui)。當時(shi)朝廷大興土(tu)木，修(xiu)建(jian)宮室。杜(du)牧借古諷(feng)今(jin)，切(qie)諫時(shi)弊(bi)。
杜(du)牧(mu)所處(chu)的時代，政治(zhi)腐敗，階(jie)級矛盾異常尖銳，而(er)藩鎮跋扈，吐蕃、南(nan)詔、回鶻(gu)等紛(fen)(fen)紛(fen)(fen)入侵，更(geng)加重了人民(min)的痛苦(ku)，大唐帝國(guo)，已處(chu)于崩潰的前夕。杜(du)牧(mu)針對這(zhe)種形勢(shi)，極力主(zhu)(zhu)張內平藩鎮，加強(qiang)統(tong)一(yi)(yi)，外御侵略，鞏固(gu)國(guo)防。為了實(shi)現這(zhe)些理(li)想，他(ta)(ta)希望(wang)當時的統(tong)治(zhi)者勵精圖治(zhi)、富民(min)強(qiang)兵，而(er)事實(shi)恰(qia)恰(qia)和他(ta)(ta)的愿(yuan)望(wang)相反(fan)。唐穆宗李恒(heng)以沉溺(ni)聲(sheng)色(se)送命(ming)。接(jie)替他(ta)(ta)的唐敬宗李湛，荒淫(yin)更(geng)甚，“游戲(xi)無度(du)，狎(xia)昵群小”，“視朝月不再三，大臣罕(han)得進見”；又(you)“好(hao)治(zhi)宮室，欲營別殿(dian)，制度(du)甚廣(guang)”；并命(ming)令度(du)支員外郎盧貞，“修東都宮闕(que)及道中(zhong)行(xing)宮”，以備游幸（《通鑒(jian)》卷二四三）。對于這(zhe)一(yi)(yi)切，杜(du)牧(mu)是(shi)憤慨而(er)又(you)痛心的。他(ta)(ta)在《上知己文章啟》中(zhong)明白地說：“寶歷大起宮室，廣(guang)聲(sheng)色(se)，故作《阿(a)房(fang)宮賦》。”可見《阿(a)房(fang)宮賦》的批判鋒(feng)芒，不僅(jin)指向秦(qin)始皇和陳后主(zhu)(zhu)、隋煬(yang)帝等亡國(guo)之君，而(er)主(zhu)(zhu)要是(shi)指向當時的最高統(tong)治(zhi)者。
杜(du)(du)牧(mu)（803—853），唐代文學家。字牧(mu)之(zhi)，京(jing)兆萬年（今(jin)陜西西安）人，宰(zai)相(xiang)杜(du)(du)佑(you)之(zhi)孫。太和二(er)年（828）進士，曾為江西觀察使(shi)、宣歙觀察使(shi)沈傳師和淮南(nan)節度(du)使(shi)牛僧孺的幕僚，歷任監察御(yu)史(shi)，黃州(zhou)、池(chi)州(zhou)、睦州(zhou)刺史(shi)，后(hou)入(ru)為司勛員(yuan)外郎，官終中(zhong)書舍人。以濟世之(zhi)才自負(fu)。詩(shi)文中(zhong)多(duo)指陳時政之(zhi)作。寫景抒情的小詩(shi)，多(duo)清麗生動。人謂之(zhi)小杜(du)(du)，和李(li)商隱合稱“小李(li)杜(du)(du)”，以別于李(li)白與(yu)杜(du)(du)甫。有《樊(fan)川文集》二(er)十卷(juan)傳世。
《阿房宮賦》被選(xuan)(xuan)入《古文觀(guan)止》卷(juan)七，編選(xuan)(xuan)者指(zhi)出這篇作品“為隋廣（隋煬帝）、叔寶（陳后主）等人炯戒，尤有(you)關治(zhi)(zhi)體”，很有(you)見地；但由于對(dui)杜牧的(de)社會(hui)環境和政(zheng)治(zhi)(zhi)態度缺乏了解(jie)，還未能準確(que)地揭示作者的(de)創(chuang)作意(yi)(yi)圖和這篇作品的(de)思想意(yi)(yi)義。
此(ci)(ci)賦(fu)運(yun)用典(dian)型化(hua)的(de)藝術(shu)手法，在(zai)不長的(de)篇(pian)幅中，將宮殿建(jian)筑(zhu)之(zhi)恢弘壯觀(guan)，后(hou)宮之(zhi)充盈嬌(jiao)美，寶(bao)藏之(zhi)珍貴(gui)豐奢，表(biao)現得層(ceng)次分明而具體形象，由此(ci)(ci)得出秦始皇之(zhi)所以(yi)統治(zhi)不能久遠，即在(zai)于暴民取材、不施(shi)仁(ren)愛(ai)的(de)結(jie)論(lun)，為當(dang)時最高統治(zhi)者提供了深刻的(de)教訓和警示。全文除了具有震(zhen)撼人(ren)心的(de)思想(xiang)力(li)量外，也具有很高的(de)藝術(shu)價值。
“六(liu)(liu)王(wang)(wang)畢，四(si)海(hai)(hai)一(yi)(yi)，蜀(shu)山(shan)(shan)(shan)兀(wu)，阿房(fang)(fang)出。”起(qi)勢雄健(jian)，涵(han)蓋無(wu)窮(qiong)，看似僅僅是敘事，實則(ze)(ze)于(yu)敘事中寓褒貶，為此后的(de)(de)(de)(de)(de)(de)(de)許多(duo)(duo)(duo)文(wen)字(zi)埋下根子。“六(liu)(liu)王(wang)(wang)畢”“四(si)海(hai)(hai)一(yi)(yi)”，一(yi)(yi)亡一(yi)(yi)興(xing)的(de)(de)(de)(de)(de)(de)(de)原(yuan)(yuan)因(yin)(yin)和關鍵這(zhe)些(xie)問題都在后文(wen)解(jie)答(da)。例如在中間寫道(dao)：“燕趙(zhao)之(zhi)收藏(zang)，韓魏之(zhi)經營，齊楚(chu)之(zhi)精(jing)英，幾世(shi)幾年，剽掠其(qi)(qi)人，倚疊(die)如山(shan)(shan)(shan)……”則(ze)(ze)六(liu)(liu)王(wang)(wang)之(zhi)驕奢淫(yin)逸(yi)，不惜民(min)力(li)(li)，已于(yu)言(yan)(yan)外見(jian)(jian)(jian)意(yi)。到(dao)了(le)篇(pian)末(mo)，更明確(que)地(di)(di)作(zuo)了(le)結論：“滅六(liu)(liu)國(guo)者六(liu)(liu)國(guo)也(ye)，非秦(qin)(qin)(qin)也(ye)”，“使六(liu)(liu)國(guo)各愛其(qi)(qi)人，則(ze)(ze)足以(yi)(yi)(yi)拒秦(qin)(qin)(qin)”。從(cong)這(zhe)里，就可以(yi)(yi)(yi)看出首句(ju)那(nei)(nei)個(ge)(ge)“畢”字(zi)下得好。“六(liu)(liu)王(wang)(wang)”之(zhi)“畢”，其(qi)(qi)原(yuan)(yuan)因(yin)(yin)既(ji)在自身，那(nei)(nei)么(me)，秦(qin)(qin)(qin)能(neng)統一(yi)(yi)四(si)海(hai)(hai)的(de)(de)(de)(de)(de)(de)(de)原(yuan)(yuan)因(yin)(yin)，也(ye)就不言(yan)(yan)可知了(le)。這(zhe)兩(liang)句(ju)一(yi)(yi)抑一(yi)(yi)揚(yang)，而(er)揚(yang)秦(qin)(qin)(qin)又是為更有力(li)(li)地(di)(di)抑秦(qin)(qin)(qin)蓄勢。秦(qin)(qin)(qin)統一(yi)(yi)四(si)海(hai)(hai)之(zhi)后，如果(guo)吸(xi)取(qu)“六(liu)(liu)王(wang)(wang)”的(de)(de)(de)(de)(de)(de)(de)教訓，“復愛六(liu)(liu)國(guo)之(zhi)人”，就不會那(nei)(nei)么(me)迅速(su)地(di)(di)被“族(zu)滅”。誰知秦(qin)(qin)(qin)王(wang)(wang)一(yi)(yi)旦變(bian)成(cheng)秦(qin)(qin)(qin)始(shi)皇，立刻志得意(yi)滿，走(zou)上腐化的(de)(de)(de)(de)(de)(de)(de)道(dao)路。“蜀(shu)山(shan)(shan)(shan)兀(wu)，阿房(fang)(fang)出”，一(yi)(yi)因(yin)(yin)一(yi)(yi)果(guo)，反映了(le)一(yi)(yi)苦一(yi)(yi)樂(le)，六(liu)(liu)個(ge)(ge)字(zi)概括了(le)無(wu)限深廣的(de)(de)(de)(de)(de)(de)(de)內容。“兀(wu)”“出”兩(liang)字(zi)，力(li)(li)重(zhong)千鈞，自不待言(yan)(yan)。而(er)從(cong)“兀(wu)”到(dao)“出”的(de)(de)(de)(de)(de)(de)(de)過(guo)程，更給讀者留下了(le)馳騁想像的(de)(de)(de)(de)(de)(de)(de)廣闊天(tian)(tian)地(di)(di)。第(di)一(yi)(yi)，舉(ju)蜀(shu)山(shan)(shan)(shan)以(yi)(yi)(yi)概秦(qin)(qin)(qin)隴之(zhi)山(shan)(shan)(shan)。由蜀(shu)山(shan)(shan)(shan)到(dao)關中要經過(guo)“難(nan)于(yu)上青天(tian)(tian)”的(de)(de)(de)(de)(de)(de)(de)蜀(shu)道(dao)，憑借人力(li)(li)運(yun)送(song)(song)巨大的(de)(de)(de)(de)(de)(de)(de)木(mu)料(liao)(liao)(liao)異常艱難(nan)。而(er)一(yi)(yi)定要取(qu)材蜀(shu)山(shan)(shan)(shan)，見(jian)(jian)(jian)得秦(qin)(qin)(qin)隴一(yi)(yi)帶的(de)(de)(de)(de)(de)(de)(de)樹木(mu)已經砍(kan)(kan)(kan)伐(fa)一(yi)(yi)空，還不敷用。秦(qin)(qin)(qin)隴之(zhi)山(shan)(shan)(shan)盡禿(tu)而(er)殃及蜀(shu)山(shan)(shan)(shan)，直到(dao)蜀(shu)山(shan)(shan)(shan)不剩一(yi)(yi)木(mu)而(er)阿房(fang)(fang)始(shi)“出”，則(ze)(ze)阿房(fang)(fang)宮(gong)多(duo)(duo)(duo)么(me)宏大，秦(qin)(qin)(qin)始(shi)皇多(duo)(duo)(duo)么(me)驕奢已不難(nan)想見(jian)(jian)(jian)。第(di)二，舉(ju)木(mu)料(liao)(liao)(liao)已概其(qi)(qi)他建筑(zhu)材料(liao)(liao)(liao)。所需的(de)(de)(de)(de)(de)(de)(de)木(mu)料(liao)(liao)(liao)既(ji)如此眾多(duo)(duo)(duo)，則(ze)(ze)其(qi)(qi)他的(de)(de)(de)(de)(de)(de)(de)建筑(zhu)材料(liao)(liao)(liao)需要多(duo)(duo)(duo)少，也(ye)不難(nan)想見(jian)(jian)(jian)。第(di)三，舉(ju)砍(kan)(kan)(kan)伐(fa)、運(yun)送(song)(song)木(mu)料(liao)(liao)(liao)以(yi)(yi)(yi)概其(qi)(qi)他工程。而(er)從(cong)木(mu)材及其(qi)(qi)他一(yi)(yi)切建筑(zhu)材料(liao)(liao)(liao)的(de)(de)(de)(de)(de)(de)(de)砍(kan)(kan)(kan)伐(fa)、加工、運(yun)送(song)(song)直到(dao)合攏(long)來建成(cheng)“覆壓三百余里”的(de)(de)(de)(de)(de)(de)(de)阿房(fang)(fang)宮(gong)，都是役使人民(min)進行的(de)(de)(de)(de)(de)(de)(de)，這(zhe)中間榨(zha)取(qu)了(le)多(duo)(duo)(duo)少人民(min)的(de)(de)(de)(de)(de)(de)(de)血汗，葬(zang)送(song)(song)了(le)多(duo)(duo)(duo)少人民(min)的(de)(de)(de)(de)(de)(de)(de)生命，也(ye)是可以(yi)(yi)(yi)想見(jian)(jian)(jian)的(de)(de)(de)(de)(de)(de)(de)。“六(liu)(liu)王(wang)(wang)”既(ji)以(yi)(yi)(yi)“不愛其(qi)(qi)人”而(er)覆亡，秦(qin)(qin)(qin)始(shi)皇又將自己的(de)(de)(de)(de)(de)(de)(de)淫(yin)樂(le)建筑(zhu)在人民(min)的(de)(de)(de)(de)(de)(de)(de)苦難(nan)之(zhi)上，那(nei)(nei)么(me)，從(cong)“六(liu)(liu)王(wang)(wang)”的(de)(de)(de)(de)(de)(de)(de)已“畢”，是很可以(yi)(yi)(yi)預(yu)見(jian)(jian)(jian)秦(qin)(qin)(qin)的(de)(de)(de)(de)(de)(de)(de)將“畢”的(de)(de)(de)(de)(de)(de)(de)。
廖瑩中《江行雜錄》上說(shuo)：“杜牧之(zhi)《阿(a)房(fang)(fang)(fang)宮(gong)賦(fu)(fu)》云：‘六王畢，四(si)海一(yi)，蜀(shu)山兀(wu)，阿(a)房(fang)(fang)(fang)出。’陸(lu)傪作(zuo)《長城賦(fu)(fu)》云：‘千城絕(jue)，長城列。秦民(min)竭，秦君滅。’傪輩行在牧之(zhi)前(qian)，則《阿(a)房(fang)(fang)(fang)宮(gong)賦(fu)(fu)》又(you)祖《長城》句(ju)法矣。”《長城賦(fu)(fu)》（見《全(quan)唐文》卷六一(yi)九）以(yi)四(si)個(ge)三字句(ju)發端，一(yi)句(ju)一(yi)意，層(ceng)層(ceng)逼進；又(you)句(ju)句(ju)押韻(yun)，音節迅急，有(you)如駿馬(ma)下(xia)坡(po)，迅快無比(bi)。《阿(a)房(fang)(fang)(fang)宮(gong)賦(fu)(fu)》正與此(ci)相似(si)，說(shuo)它(ta)“祖《長城》句(ju)法”，是很有(you)見地的(de)。但(dan)作(zuo)賦(fu)(fu)以(yi)四(si)個(ge)三字句(ju)開(kai)頭，并非始于陸(lu)參(can)，而是創(chuang)(chuang)于晉人(ren)郭(guo)(guo)璞。郭(guo)(guo)璞《井賦(fu)(fu)》云：“益作(zuo)井，龍登天，鑿后土，洞黃(huang)泉。”此(ci)后，南朝謝惠連《雪賦(fu)(fu)》以(yi)“歲將暮，時既昏(hun)，寒風積，愁云繁”發唱，無疑受了郭(guo)(guo)璞的(de)啟(qi)發，卻(que)青(qing)出于藍。《長城賦(fu)(fu)》學(xue)習(xi)《井賦(fu)(fu)》《雪賦(fu)(fu)》的(de)句(ju)法，又(you)比(bi)前(qian)者更勝。《阿(a)房(fang)(fang)(fang)宮(gong)賦(fu)(fu)》則在取法前(qian)人(ren)的(de)基礎上有(you)更多的(de)創(chuang)(chuang)造，百尺竿頭更進一(yi)步。這(zhe)說(shuo)明(ming)文藝創(chuang)(chuang)作(zuo)既貴在創(chuang)(chuang)造，又(you)需(xu)要借鑒前(qian)人(ren)。
“覆(fu)壓三(san)百(bai)余(yu)里，隔離天日(ri)”兩句，緊承“出”字，總寫(xie)阿房宮(gong)的規模。上(shang)句言(yan)(yan)其(qi)廣，下句言(yan)(yan)其(qi)高(gao)。自“驪山(shan)北構而(er)西折，直走咸陽”到“高(gao)低冥(ming)迷，不(bu)知西東”，就廣、高(gao)兩方面作進一步(bu)的描(miao)寫(xie)。“五步(bu)一樓，十步(bu)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gao)啄；各抱地(di)勢(shi)，鉤心斗角”等句，既簡練(lian)，又形(xing)象(xiang)。特(te)別(bie)是“長橋臥波，未(wei)(wei)云何(he)(he)龍？復道行空，不(bu)霽何(he)(he)虹”更其(qi)傳(chuan)神。不(bu)說長橋如龍，復道如虹，而(er)說“未(wei)(wei)云何(he)(he)龍”，“不(bu)霽何(he)(he)虹”，不(bu)僅筆勢(shi)跌宕，而(er)且(qie)從(cong)驚嘆語氣中表達了對那些(xie)建筑(zhu)物的觀(guan)感，給(gei)客(ke)觀(guan)描(miao)寫(xie)涂(tu)上(shang)了濃烈的抒情(qing)色彩。
以上寫阿房(fang)宮的(de)(de)(de)(de)宏(hong)偉瑰(gui)麗，已寓貶義；但(dan)還不能完全(quan)說明問題。因為(wei)完成如此(ci)宏(hong)麗的(de)(de)(de)(de)建筑，固然加重(zhong)(zhong)了(le)人民的(de)(de)(de)(de)負擔；但(dan)如果在完成之后(hou)用(yong)來做有利于人民的(de)(de)(de)(de)事情，那還是應(ying)該贊(zan)許的(de)(de)(de)(de)。所(suo)以，作(zuo)者(zhe)在寫了(le)阿房(fang)宮的(de)(de)(de)(de)宏(hong)偉瑰(gui)麗之后(hou)，立刻將筆(bi)鋒伸向更(geng)重(zhong)(zhong)要(yao)的(de)(de)(de)(de)地方。“歌(ge)(ge)臺暖(nuan)響，春光融融；舞殿(dian)冷袖(xiu)，風雨凄凄。一(yi)日之內，一(yi)宮之間，而氣候不齊(qi)。”這幾句用(yong)夸張(zhang)的(de)(de)(de)(de)手法描(miao)寫了(le)歌(ge)(ge)舞之盛（歌(ge)(ge)喉吐(tu)暖(nuan)，舞袖(xiu)生(sheng)風，以致改變了(le)氣候）。接下(xia)去，點出那些(xie)供(gong)秦(qin)始皇(huang)享(xiang)樂的(de)(de)(de)(de)歌(ge)(ge)舞者(zhe)，乃是六國的(de)(de)(de)(de)“妃嬪，王子皇(huang)孫”；既回應(ying)“六王畢”，又暗(an)示秦(qin)統治(zhi)者(zhe)的(de)(de)(de)(de)前(qian)途。
從(cong)“明(ming)星熒熒”到“三十六年(nian)”一(yi)段上承“為秦(qin)宮(gong)人(ren)”，這是(shi)膾炙人(ren)口(kou)的(de)一(yi)段。不(bu)(bu)直(zhi)說美人(ren)眾多(duo)，卻用(yong)明(ming)星、綠云、渭(wei)漲、霧橫比喻妝鏡、曉(xiao)鬟、棄(qi)脂(zhi)、焚椒，間(jian)接地寫(xie)出(chu)美人(ren)之(zhi)多(duo)，其(qi)手(shou)法已很高(gao)明(ming)。但還(huan)不(bu)(bu)止于此。通過形象而又(you)貼切的(de)比喻，既寫(xie)了美人(ren)，又(you)寫(xie)了阿(a)房宮(gong)。下臨渭(wei)水，高(gao)插青霄(xiao)的(de)樓閣，像蜂房似的(de)布滿空際的(de)窗戶，以(yi)及當窗曉(xiao)妝的(de)美人(ren)，都歷歷如見。而寫(xie)美人(ren)，又(you)正是(shi)為了寫(xie)秦(qin)始(shi)(shi)皇。所(suo)以(yi)，接著便寫(xie)“宮(gong)車(che)”之(zhi)過。“宮(gong)車(che)”日(ri)日(ri)行幸(xing)，而宮(gong)人(ren)尚(shang)“有不(bu)(bu)見者，三十六年(nian)”，則秦(qin)始(shi)(shi)皇荒淫到何種程度(du)，也就用(yong)不(bu)(bu)著說穿(chuan)了。
這一段也(ye)(ye)(ye)是(shi)前有(you)所(suo)承的(de)(de)。陸傪《長(chang)城賦(fu)(fu)》云：“邊(bian)云夜明，列(lie)云鏵也(ye)(ye)(ye)；白(bai)日晝黑，揚塵沙也(ye)(ye)(ye)；筑之登(deng)登(deng)，約(yue)之閣閣，遠而(er)聽也(ye)(ye)(ye)，如(ru)長(chang)空散(san)雹；蟄(zhe)蟄(zhe)而(er)征，沓(ta)沓(ta)而(er)營，遠而(er)望也(ye)(ye)(ye)，如(ru)大江流萍；其(qi)(qi)號(hao)呼也(ye)(ye)(ye)，怒風(feng)訇；其(qi)(qi)鞭(bian)樸也(ye)(ye)(ye)，血(xue)流縱橫。”《阿房宮(gong)賦(fu)(fu)》的(de)(de)開頭(tou)既然取法于《長(chang)城賦(fu)(fu)》，那么中間的(de)(de)這一段，造(zao)句(ju)、構思都(dou)有(you)一致之處，可能也(ye)(ye)(ye)受了(le)《長(chang)城賦(fu)(fu)》的(de)(de)啟發。當然，如(ru)果從句(ju)式的(de)(de)相似方(fang)面著眼(yan)，它(ta)受《華山(shan)賦(fu)(fu)》的(de)(de)影響更其(qi)(qi)明顯，洪邁《容齋(zhai)五筆(bi)》卷(juan)七(qi)指出：“唐(tang)人作(zuo)賦(fu)(fu)，多以造(zao)語為奇。杜(du)牧(mu)(mu)《阿房宮(gong)賦(fu)(fu)》云：‘明星(xing)熒(ying)(ying)熒(ying)(ying)，開妝(zhuang)鏡也(ye)(ye)(ye)；綠(lv)云擾(rao)擾(rao)，梳曉鬟也(ye)(ye)(ye)；渭流漲膩，棄脂(zhi)水也(ye)(ye)(ye)；煙(yan)斜霧橫，焚(fen)(fen)椒蘭(lan)也(ye)(ye)(ye)。雷霆乍驚，宮(gong)車過也(ye)(ye)(ye)；轆轆遠聽，杳不知其(qi)(qi)所(suo)之也(ye)(ye)(ye)。’其(qi)(qi)比(bi)興(xing)引(yin)喻，如(ru)是(shi)其(qi)(qi)侈(chi)？然楊(yang)敬之《華山(shan)賦(fu)(fu)》又(you)在其(qi)(qi)前，敘述猶壯，曰：‘見(jian)若咫尺，田千(qian)畝矣(yi)(yi)；見(jian)若環堵，城千(qian)雉矣(yi)(yi)；見(jian)若杯水，池百里矣(yi)(yi)；見(jian)若蟻(yi)垤，臺九層矣(yi)(yi)；醯雞往來，周(zhou)東西(xi)(xi)矣(yi)(yi)；蠛蠓紛(fen)紛(fen)，秦速亡矣(yi)(yi)；蜂窠聯(lian)聯(lian)，起(qi)阿房矣(yi)(yi)；俄而(er)復然，立建章(zhang)矣(yi)(yi)；小星(xing)奕奕，焚(fen)(fen)咸陽矣(yi)(yi)；累累繭(jian)栗，祖(zu)龍藏(zang)矣(yi)(yi)。’……則《阿房宮(gong)賦(fu)(fu)》實模(mo)仿(fang)楊(yang)作(zuo)也(ye)(ye)(ye)。”楊(yang)敬之《華山(shan)賦(fu)(fu)》（見(jian)《唐(tang)文粹》卷(juan)六）一脫稿，即傳誦士林，轟動一時，韓(han)愈、李德裕、杜(du)佑都(dou)十分贊賞。上引(yin)數(shu)句(ju)，杜(du)佑時常吟誦（見(jian)《容齋(zhai)五筆(bi)》卷(juan)七(qi)《唐(tang)賦(fu)(fu)造(zao)語相似》條）。杜(du)佑是(shi)杜(du)牧(mu)(mu)的(de)(de)祖(zu)父(fu)，則杜(du)牧(mu)(mu)熟(shu)習這篇作(zuo)品(pin)是(shi)毫無疑問的(de)(de)。但(dan)杜(du)牧(mu)(mu)的(de)(de)“明星(xing)熒(ying)(ying)熒(ying)(ying)”等句(ju)，絕不能說(shuo)是(shi)“模(mo)仿(fang)楊(yang)作(zuo)”，而(er)是(shi)從楊(yang)作(zuo)中吸取了(le)有(you)益的(de)(de)東西(xi)(xi)加以變化，用以表現(xian)新(xin)的(de)(de)主題，具有(you)推陳出新(xin)的(de)(de)作(zuo)用。
從“燕趙之(zhi)收藏”到“亦不甚惜”，承上歌舞之(zhi)盛，美人(ren)之(zhi)多，進而寫(xie)(xie)珍寶之(zhi)富。通過(guo)這一系列敘(xu)寫(xie)(xie)，形象地點出阿房宮(gong)的(de)(de)用途(tu)，從而對秦(qin)始皇進行了(le)鞭撻。從開頭直到這里，作者(zhe)以精練、生動的(de)(de)筆墨敘(xu)寫(xie)(xie)了(le)阿房宮(gong)的(de)(de)興(xing)建、規(gui)模和用途(tu)，沒有抽象地發(fa)議(yi)論(lun)，而議(yi)論(lun)已寓于其中。讀者(zhe)不難看(kan)出：用人(ren)民的(de)(de)血汗凝成、供統(tong)治(zhi)者(zhe)享樂(le)的(de)(de)阿房宮(gong)，集(ji)中地反(fan)映著人(ren)民的(de)(de)苦難，也(ye)集(ji)中地反(fan)映著統(tong)治(zhi)者(zhe)的(de)(de)荒(huang)淫腐(fu)化(hua)。
于是，作者水到渠成進(jin)一步完成他(ta)的主題：寫阿房宮的毀滅(mie)，也就是寫秦統治者的毀滅(mie)及(ji)其毀滅(mie)之故，向當時(shi)的最高統治者敲(qiao)響警鐘。
“嗟(jie)乎(hu)！一(yi)(yi)(yi)人(ren)(ren)(ren)之(zhi)(zhi)(zhi)心(xin)，千萬人(ren)(ren)(ren)之(zhi)(zhi)(zhi)心(xin)也(ye)”，這(zhe)是(shi)說“人(ren)(ren)(ren)同此心(xin)”，但繼之(zhi)(zhi)(zhi)而(er)來的(de)(de)(de)(de)“秦(qin)(qin)愛(ai)紛奢，人(ren)(ren)(ren)亦(yi)念其(qi)家。奈(nai)何(he)取之(zhi)(zhi)(zhi)盡(jin)錙銖(zhu)，用之(zhi)(zhi)(zhi)如泥(ni)沙(sha)？”卻對秦(qin)(qin)統(tong)治者(zhe)的(de)(de)(de)(de)殘(can)民以(yi)自肥作了有力的(de)(de)(de)(de)抨擊。以(yi)下(xia)(xia)(xia)數(shu)句(ju)(ju)(ju)尤其(qi)精彩：“使負棟之(zhi)(zhi)(zhi)柱，多(duo)(duo)(duo)(duo)于(yu)南畝之(zhi)(zhi)(zhi)農(nong)夫(fu)；架梁之(zhi)(zhi)(zhi)椽，多(duo)(duo)(duo)(duo)于(yu)機上之(zhi)(zhi)(zhi)工(gong)女(nv)；釘(ding)頭磷(lin)(lin)磷(lin)(lin)，多(duo)(duo)(duo)(duo)于(yu)在(zai)庾(yu)之(zhi)(zhi)(zhi)粟(su)粒；瓦縫(feng)參(can)差，多(duo)(duo)(duo)(duo)于(yu)周身之(zhi)(zhi)(zhi)帛縷(lv)；直欄橫檻，多(duo)(duo)(duo)(duo)于(yu)九土(tu)之(zhi)(zhi)(zhi)城郭；管弦嘔啞，多(duo)(duo)(duo)(duo)于(yu)市人(ren)(ren)(ren)之(zhi)(zhi)(zhi)言(yan)語(yu)。使天(tian)(tian)下(xia)(xia)(xia)之(zhi)(zhi)(zhi)人(ren)(ren)(ren)，不敢(gan)言(yan)而(er)敢(gan)怒。獨(du)夫(fu)之(zhi)(zhi)(zhi)心(xin)，日益驕固。戍(shu)卒(zu)叫(jiao)，函(han)谷舉，楚(chu)人(ren)(ren)(ren)一(yi)(yi)(yi)炬，可憐焦土(tu)！”這(zhe)是(shi)緊承“嗟(jie)乎(hu)”以(yi)下(xia)(xia)(xia)各(ge)句(ju)(ju)(ju)而(er)來的(de)(de)(de)(de)。“秦(qin)(qin)愛(ai)紛奢，人(ren)(ren)(ren)亦(yi)念其(qi)家”兩句(ju)(ju)(ju)，“秦(qin)(qin)”“人(ren)(ren)(ren)”并提。接著(zhu)以(yi)“奈(nai)何(he)取之(zhi)(zhi)(zhi)盡(jin)錙銖(zhu)，用之(zhi)(zhi)(zhi)如泥(ni)沙(sha)”的(de)(de)(de)(de)憤慨語(yu)總括秦(qin)(qin)的(de)(de)(de)(de)紛奢給(gei)人(ren)(ren)(ren)民帶來的(de)(de)(de)(de)深重災難。然(ran)后用“使”字(zi)領起(qi)，擺出(chu)一(yi)(yi)(yi)系(xi)列(lie)罪(zui)(zui)證(zheng)。秦(qin)(qin)統(tong)治者(zhe)剝削(xue)(xue)、壓迫人(ren)(ren)(ren)民的(de)(de)(de)(de)罪(zui)(zui)證(zheng)是(shi)不勝枚舉的(de)(de)(de)(de)。文學(xue)創作的(de)(de)(de)(de)特點在(zai)于(yu)通過(guo)個別(bie)表現一(yi)(yi)(yi)般，因而(er)在(zai)一(yi)(yi)(yi)篇作品(pin)中也(ye)用不著(zhu)從(cong)各(ge)方面(mian)(mian)羅(luo)列(lie)罪(zui)(zui)證(zheng)。作者(zhe)寫的(de)(de)(de)(de)是(shi)《阿房宮(gong)賦》，即從(cong)阿房宮(gong)著(zhu)筆，就前半篇的(de)(de)(de)(de)敘寫作出(chu)了邏輯的(de)(de)(de)(de)推(tui)演(yan)。一(yi)(yi)(yi)連串用準確的(de)(de)(de)(de)比喻構成的(de)(de)(de)(de)排(pai)句(ju)(ju)(ju)，形象地表現了“秦(qin)(qin)”與“人(ren)(ren)(ren)”、剝削(xue)(xue)者(zhe)與被剝削(xue)(xue)者(zhe)一(yi)(yi)(yi)樂一(yi)(yi)(yi)苦的(de)(de)(de)(de)兩個方面(mian)(mian)及(ji)其(qi)相(xiang)互關系(xi)。一(yi)(yi)(yi)句(ju)(ju)(ju)句(ju)(ju)(ju)噴薄而(er)出(chu)、層層推(tui)進，到了“使天(tian)(tian)下(xia)(xia)(xia)之(zhi)(zhi)(zhi)人(ren)(ren)(ren)，不敢(gan)言(yan)而(er)敢(gan)怒”，已將火山(shan)即將爆發的(de)(de)(de)(de)形勢全盤托出(chu)。再用“獨(du)夫(fu)之(zhi)(zhi)(zhi)心(xin)，日益驕固”從(cong)反(fan)面(mian)(mian)一(yi)(yi)(yi)逼(bi)，便逼(bi)出(chu)“戍(shu)卒(zu)叫(jiao)，函(han)谷舉”的(de)(de)(de)(de)局面(mian)(mian)，農(nong)民起(qi)義的(de)(de)(de)(de)熊(xiong)熊(xiong)烈火終(zhong)于(yu)埋葬了統(tong)治者(zhe)。而(er)供統(tong)治者(zhe)享(xiang)樂的(de)(de)(de)(de)阿房宮(gong)也(ye)隨之(zhi)(zhi)(zhi)化(hua)為灰燼。
作(zuo)者(zhe)(zhe)寫《阿房(fang)宮賦》，其(qi)(qi)目的(de)(de)(de)(de)(de)是(shi)給當時(shi)的(de)(de)(de)(de)(de)最(zui)高統(tong)治者(zhe)(zhe)提供歷史教訓(xun)，為(wei)(wei)了(le)豐(feng)富歷史教訓(xun)的(de)(de)(de)(de)(de)內(nei)容(rong)，從“六(liu)(liu)(liu)(liu)王畢，四海一”以(yi)(yi)(yi)(yi)下(xia)，一直是(shi)既寫秦(qin)(qin)(qin)(qin)(qin)又(you)(you)不(bu)(bu)忘(wang)六(liu)(liu)(liu)(liu)國(guo)(guo)。就(jiu)章法說，以(yi)(yi)(yi)(yi)秦(qin)(qin)(qin)(qin)(qin)為(wei)(wei)主，以(yi)(yi)(yi)(yi)六(liu)(liu)(liu)(liu)國(guo)(guo)為(wei)(wei)賓；就(jiu)思想意義(yi)說，以(yi)(yi)(yi)(yi)六(liu)(liu)(liu)(liu)國(guo)(guo)為(wei)(wei)秦(qin)(qin)(qin)(qin)(qin)的(de)(de)(de)(de)(de)前車之(zhi)(zhi)鑒(jian)。阿房(fang)宮中的(de)(de)(de)(de)(de)無(wu)數(shu)美人(ren)(ren)，乃是(shi)六(liu)(liu)(liu)(liu)國(guo)(guo)的(de)(de)(de)(de)(de)“妃嬪”；阿房(fang)宮中的(de)(de)(de)(de)(de)無(wu)數(shu)珍(zhen)寶，又(you)(you)是(shi)六(liu)(liu)(liu)(liu)國(guo)(guo)“取(qu)掠(lve)其(qi)(qi)人(ren)(ren)”的(de)(de)(de)(de)(de)長期積累(lei)。六(liu)(liu)(liu)(liu)國(guo)(guo)一旦滅亡，則(ze)美人(ren)(ren)“輦(nian)來于(yu)秦(qin)(qin)(qin)(qin)(qin)”，珍(zhen)寶“輸來其(qi)(qi)間”；那么，秦(qin)(qin)(qin)(qin)(qin)一旦蹈六(liu)(liu)(liu)(liu)國(guo)(guo)的(de)(de)(de)(de)(de)覆轍，不(bu)(bu)以(yi)(yi)(yi)(yi)六(liu)(liu)(liu)(liu)國(guo)(guo)為(wei)(wei)鑒(jian)，最(zui)終也(ye)(ye)是(shi)自食其(qi)(qi)果；那么，當時(shi)的(de)(de)(de)(de)(de)統(tong)治者(zhe)(zhe)又(you)(you)走秦(qin)(qin)(qin)(qin)(qin)的(de)(de)(de)(de)(de)老路，當然也(ye)(ye)不(bu)(bu)會(hui)有更好(hao)的(de)(de)(de)(de)(de)結(jie)局。寫到(dao)這(zhe)里，真可謂“筆(bi)所未到(dao)氣已(yi)吞”！接(jie)下(xia)去，還(huan)不(bu)(bu)肯正面說破，卻(que)以(yi)(yi)(yi)(yi)無(wu)限感慨揭示出(chu)六(liu)(liu)(liu)(liu)國(guo)(guo)與秦(qin)(qin)(qin)(qin)(qin)滅亡的(de)(de)(de)(de)(de)原因：“嗚呼(hu)！滅六(liu)(liu)(liu)(liu)國(guo)(guo)者(zhe)(zhe)六(liu)(liu)(liu)(liu)國(guo)(guo)也(ye)(ye)，非(fei)秦(qin)(qin)(qin)(qin)(qin)也(ye)(ye)；族(zu)秦(qin)(qin)(qin)(qin)(qin)者(zhe)(zhe)秦(qin)(qin)(qin)(qin)(qin)也(ye)(ye)，非(fei)天下(xia)也(ye)(ye)。嗟(jie)乎(hu)！使(shi)六(liu)(liu)(liu)(liu)國(guo)(guo)各愛其(qi)(qi)人(ren)(ren)，則(ze)足以(yi)(yi)(yi)(yi)拒秦(qin)(qin)(qin)(qin)(qin)；使(shi)秦(qin)(qin)(qin)(qin)(qin)復(fu)愛六(liu)(liu)(liu)(liu)國(guo)(guo)之(zhi)(zhi)人(ren)(ren)，則(ze)遞三世可至萬世而(er)(er)為(wei)(wei)君，誰(shui)得而(er)(er)族(zu)滅也(ye)(ye)？”既指(zhi)出(chu)六(liu)(liu)(liu)(liu)國(guo)(guo)與秦(qin)(qin)(qin)(qin)(qin)的(de)(de)(de)(de)(de)所以(yi)(yi)(yi)(yi)亡，又(you)(you)指(zhi)出(chu)倘能“各愛其(qi)(qi)人(ren)(ren)”，就(jiu)不(bu)(bu)會(hui)亡。這(zhe)才將筆(bi)鋒轉向“后(hou)(hou)人(ren)(ren)”——主要是(shi)當時(shi)的(de)(de)(de)(de)(de)統(tong)治者(zhe)(zhe)：“秦(qin)(qin)(qin)(qin)(qin)人(ren)(ren)不(bu)(bu)暇自哀(ai)，而(er)(er)后(hou)(hou)人(ren)(ren)哀(ai)之(zhi)(zhi)；后(hou)(hou)人(ren)(ren)哀(ai)之(zhi)(zhi)而(er)(er)不(bu)(bu)鑒(jian)之(zhi)(zhi)，亦使(shi)后(hou)(hou)人(ren)(ren)而(er)(er)復(fu)哀(ai)后(hou)(hou)人(ren)(ren)也(ye)(ye)。”行(xing)文至此，作(zuo)者(zhe)(zhe)以(yi)(yi)(yi)(yi)飽含激情的(de)(de)(de)(de)(de)筆(bi)墨成功地表現了(le)他的(de)(de)(de)(de)(de)創作(zuo)意圖。結(jie)句更有言(yan)盡意不(bu)(bu)盡的(de)(de)(de)(de)(de)特點。
在此以前總結(jie)秦亡教訓的(de)(de)詩文很(hen)多，也有不少人(ren)能(neng)從統治者與人(ren)民的(de)(de)關系立論，但是，還沒有一(yi)篇作品(pin)像此賦(fu)一(yi)樣通過一(yi)個特(te)殊的(de)(de)事物(wu)（阿房宮的(de)(de)興滅），把(ba)人(ren)民與獨夫(fu)的(de)(de)尖銳對立揭露得(de)如此形象、深(shen)刻(ke)。
此賦結尾的(de)(de)(de)(de)一(yi)段議(yi)(yi)論(lun)(lun)也(ye)(ye)是(shi)(shi)有所借(jie)鑒的(de)(de)(de)(de)。《漢書(shu)》卷七十五(wu)載京(jing)房(fang)對(dui)漢元帝(di)說(shuo)：“齊桓(huan)公、秦二(er)世亦(yi)嘗聞此君（周(zhou)幽王、周(zhou)厲(li)王）而(er)非(fei)笑(xiao)(xiao)之(zhi)，然則，任豎刁、趙高，政治日亂(luan)，盜賊滿山(shan)，何不以(yi)幽、厲(li)卜之(zhi)而(er)覺悟乎？……夫前(qian)世之(zhi)君亦(yi)皆然矣。臣恐后之(zhi)視今(jin)，猶今(jin)之(zhi)視前(qian)也(ye)(ye)。”《通鑒·唐紀·貞觀十一(yi)年》所載馬周(zhou)的(de)(de)(de)(de)議(yi)(yi)論(lun)(lun)也(ye)(ye)與此相(xiang)類似(si)：“蓋幽、厲(li)嘗笑(xiao)(xiao)桀、紂矣，煬帝(di)亦(yi)笑(xiao)(xiao)周(zhou)、齊矣，不可使(shi)后之(zhi)笑(xiao)(xiao)今(jin)如今(jin)之(zhi)笑(xiao)(xiao)煬帝(di)也(ye)(ye)。”不難看(kan)出，杜牧“后人(ren)哀(ai)(ai)之(zhi)而(er)不鑒之(zhi)”的(de)(de)(de)(de)議(yi)(yi)論(lun)(lun)，是(shi)(shi)和京(jing)房(fang)、馬周(zhou)的(de)(de)(de)(de)議(yi)(yi)論(lun)(lun)一(yi)脈(mo)相(xiang)承的(de)(de)(de)(de)。后人(ren)只(zhi)“笑(xiao)(xiao)”前(qian)人(ren)、“哀(ai)(ai)”前(qian)人(ren)，卻不肯引以(yi)為鑒，硬是(shi)(shi)要蹈前(qian)人(ren)的(de)(de)(de)(de)覆轍，就只(zhi)能使(shi)“后人(ren)而(er)復哀(ai)(ai)后人(ren)”、復“笑(xiao)(xiao)”后人(ren)，這的(de)(de)(de)(de)確是(shi)(shi)可悲的(de)(de)(de)(de)。
明人吳訥在《文(wen)(wen)章(zhang)(zhang)辨(bian)體序說(shuo)(shuo)》中(zhong)(zhong)引了(le)《古賦辨(bian)體》里對《阿(a)(a)房(fang)宮(gong)賦》的(de)(de)幾句評(ping)語(yu)，然后說(shuo)(shuo)：“吁(yu)！先正有(you)云：‘文(wen)(wen)章(zhang)(zhang)先體制而(er)后文(wen)(wen)辭。’學(xue)賦者其(qi)致思焉！”把(ba)文(wen)(wen)章(zhang)(zhang)體裁(cai)看(kan)得比(bi)內容(rong)還重要(yao)，這顯然是(shi)荒謬(miu)的(de)(de)。何況說(shuo)(shuo)《阿(a)(a)房(fang)宮(gong)賦》“太半(ban)是(shi)論(lun)(lun)體”，也不完(wan)全符(fu)合事(shi)實。作(zuo)者先以約占全文(wen)(wen)三分之二的(de)(de)篇幅簡練地敘述，生動地描寫(xie)(xie)了(le)阿(a)(a)房(fang)宮(gong)的(de)(de)興建、規(gui)模(mo)和用途(tu)，形(xing)象(xiang)鮮明而(er)含意深廣。“嗟(jie)乎”以下，當然發了(le)議論(lun)(lun)。但是(shi)，第一，議論(lun)(lun)中(zhong)(zhong)有(you)描寫(xie)(xie)。例如“使負棟之柱，多于(yu)南畝之農(nong)夫”以下一段(duan)，不加判斷，只用農(nong)民(min)、工女及(ji)其(qi)所生產的(de)(de)粟粒、帛(bo)縷等(deng)的(de)(de)數(shu)量與阿(a)(a)房(fang)宮(gong)的(de)(de)柱、椽、釘、瓦等(deng)相(xiang)比(bi)較(jiao)，而(er)階級矛(mao)盾的(de)(de)尖銳化已(yi)見于(yu)言(yan)外(wai)。第二，議論(lun)(lun)帶有(you)濃(nong)烈的(de)(de)抒情(qing)性。以“嗟(jie)乎”“嗚呼”開頭的(de)(de)各段(duan)，都(dou)洋溢(yi)著憤(fen)慨、痛惜與哀怨交織成的(de)(de)復雜情(qing)感。
這篇(pian)文章(zhang)熔敘事、抒(shu)情、議論于一(yi)爐，概括敘寫與細(xi)致描摹(mo)有(you)機(ji)結合，駢散相(xiang)間(jian)，錯(cuo)落有(you)致，以氣(qi)貫通，情理融會，既富于形象性，又有(you)極大的氣(qi)勢，在藝(yi)術(shu)(shu)技巧上極見(jian)才思。全(quan)文氣(qi)勢貫注，語(yu)言(yan)的排比(bi)錯(cuo)落安排得(de)很恰(qia)當。而最出色(se)的是(shi)藝(yi)術(shu)(shu)想象入微，如(ru)“各抱地勢，鉤心斗角”，“高低冥迷，不(bu)知西(xi)東”，“一(yi)日(ri)之內，一(yi)宮之間(jian)，而氣(qi)候不(bu)齊(qi)”，“轆轆遠聽，杳不(bu)知其(qi)所之也(ye)”。以及“嗟乎”以下一(yi)段中的那些對比(bi)，都是(shi)字(zi)字(zi)平(ping)易而意境盡出，這正是(shi)新體文賦(fu)所追求(qiu)的藝(yi)術(shu)(shu)境界(jie)。
宋·陳長方《步(bu)里客談》：《阿房宮賦》只是篇末說秦及六國處佳。若釘頭粟(su)粒(li)等語(yu)，俳優不如。
宋·王(wang)楙《野(ye)客叢書》：杜牧(mu)(mu)之(zhi)《阿房宮(gong)賦》曰：“明星(xing)熒熒，開妝鏡也；綠(lv)云擾擾，梳(shu)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lan)也。雷(lei)霆(ting)乍驚，宮(gong)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qi)所之(zhi)也。”楊敬之(zhi)《華山賦》曰：“見(jian)若咫尺(chi)，田千畝矣(yi)(yi)；見(jian)若環(huan)堵，城千雉矣(yi)(yi)。見(jian)若杯水，池百里(li)矣(yi)(yi)；見(jian)若蟻堙，臺(tai)九層矣(yi)(yi)。醯雞往來，周東西(xi)矣(yi)(yi)；蠛蠓紛紛，秦(qin)速亡矣(yi)(yi)。蜂窠聯(lian)聯(lian)，起(qi)阿房矣(yi)(yi)；俄而(er)(er)復然，立建章矣(yi)(yi)。小星(xing)奕奕，焚咸(xian)陽矣(yi)(yi)；累累繭栗，祖(zu)龍藏矣(yi)(yi)。”二(er)文同一(yi)(yi)機杼(zhu)也。或者讀《阿房宮(gong)賦》，至“歌臺(tai)暖響，春(chun)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凄凄。（一(yi)(yi)日之(zhi)內），一(yi)(yi)宮(gong)之(zhi)間，而(er)(er)氣候不齊。”擊(ji)節嘆賞，以(yi)謂(wei)善形(xing)容廣大如(ru)此。仆謂(wei)牧(mu)(mu)之(zhi)此意(yi)，蓋體魏卞蘭(lan)《許昌宮(gong)賦》曰：“其(qi)陰則望舒涼室，羲(xi)和溫房。隆(long)冬御絺，盛夏重(zhong)裘。一(yi)(yi)宇之(zhi)深邃，致寒暑于陰陽。”非出于此乎？
宋·謝枋得(de)《文章規(gui)范》：宏壯巨麗，馳騁上下(xia)，累數(shu)百(bai)言，至(zhi)“楚人(ren)一炬，可憐(lian)焦土”，其論盛(sheng)衰(shuai)之理，判于(yu)此(ci)矣(yi)。末一段尤含鑒戒，讀之有余味焉。
宋·史繩(sheng)祖《學齋占畢》卷二：杜(du)牧之《阿(a)房宮(gong)賦(fu)(fu)(fu)》：“長橋(qiao)臥波，未(wei)(wei)云何龍(long)(long)(long)”，正(zheng)本(ben)原是(shi)“云”字，后(hou)人傳寫訛云“未(wei)(wei)雩何龍(long)(long)(long)”，殊為(wei)(wei)無理。杜(du)之意蓋謂長橋(qiao)之臥波上，如(ru)龍(long)(long)(long)之未(wei)(wei)得云，而(er)(er)飛去正(zheng)如(ru)蛟龍(long)(long)(long)得云雨(yu)，感終非池中物之義。若加以(yi)雩”字，則(ze)(ze)不(bu)(bu)(bu)惟無義，兼(jian)亦錯誤(wu)讀龍(long)(long)(long)字耳(er)。《左傳》“龍(long)(long)(long)見(jian)(jian)而(er)(er)雩”注(zhu)；謂龍(long)(long)(long)星(xing)也(ye)。龍(long)(long)(long)星(xing)未(wei)(wei)見(jian)(jian)，則(ze)(ze)不(bu)(bu)(bu)之雩。今(jin)日未(wei)(wei)雩，則(ze)(ze)龍(long)(long)(long)當未(wei)(wei)見(jian)(jian)，何形可(ke)(ke)見(jian)(jian)。龍(long)(long)(long)又星(xing)名，何有(you)于(yu)長橋(qiao)之勢哉(zai)！又此賦(fu)(fu)(fu)善(shan)于(yu)用(yong)事(shi)。凡(fan)作(zuo)(zuo)文之法，經(jing)可(ke)(ke)證(zheng)史，史不(bu)(bu)(bu)可(ke)(ke)證(zheng)經(jing)，前代史可(ke)(ke)證(zheng)后(hou)代史，后(hou)代不(bu)(bu)(bu)可(ke)(ke)證(zheng)前。如(ru)《阿(a)房宮(gong)賦(fu)(fu)(fu)》所用(yong)事(shi)，不(bu)(bu)(bu)出于(yu)秦時，只(zhi)“煙斜霧橫，焚椒(jiao)蘭(lan)也(ye)”兩(liang)句，尤不(bu)(bu)(bu)可(ke)(ke)及。六(liu)經(jing)民(min)以(yi)椒(jiao)蘭(lan)為(wei)(wei)香(xiang)，如(ru)“有(you)椒(jiao)其(qi)馨，其(qi)臭(chou)如(ru)蘭(lan)”，有(you)國香(xiang)是(shi)也(ye)，《楚辭》本(ben)只(zhi)以(yi)椒(jiao)蘭(lan)為(wei)(wei)香(xiang)，如(ru)“椒(jiao)漿(jiang)蘭(lan)膏(gao)”是(shi)也(ye)。沉(chen)檀龍(long)(long)(long)麝(she)等字皆出于(yu)漢，西京以(yi)后(hou)詞人方引(yin)(yin)用(yong)。至(zhi)唐人詩文，則(ze)(ze)盛(sheng)引(yin)(yin)沉(chen)檀龍(long)(long)(long)麝(she)為(wei)(wei)香(xiang)，而(er)(er)不(bu)(bu)(bu)及椒(jiao)蘭(lan)矣。牧此賦(fu)(fu)(fu)獨引(yin)(yin)用(yong)椒(jiao)蘭(lan)，是(shi)不(bu)(bu)(bu)以(yi)秦時所無之物為(wei)(wei)香(xiang)也(ye)。只(zhi)如(ru)近世文人作(zuo)(zuo)漢宮(gong)詞、婕妤怨、明(ming)妃(fei)曲，而(er)(er)引(yin)(yin)用(yong)梅樁蓮步字，尤為(wei)(wei)可(ke)(ke)笑。此皆齊末以(yi)后(hou)事(shi)，漢時寧見(jian)(jian)此而(er)(er)效之耶(ye)？劉觀堂可(ke)(ke)謂不(bu)(bu)(bu)善(shan)用(yong)事(shi)，為(wei)(wei)事(shi)所使(shi)，殆謂此也(ye)。
元·祝(zhu)堯《古(gu)賦(fu)(fu)辨(bian)體》：《阿房(fang)(fang)宮賦(fu)(fu)》，賦(fu)(fu)也。前半篇造句猶(you)是賦(fu)(fu)，后半篇議論(lun)俊發，醒人心目(mu)，自是一段好(hao)文(wen)字。賦(fu)(fu)文(wen)本體，恐(kong)不如此。以(yi)至(zhi)宋朝諸人之賦(fu)(fu)，大(da)抵皆用此格(ge)。……杜牧之《阿房(fang)(fang)宮賦(fu)(fu)》，古(gu)今膾炙(zhi)；但太半是論(lun)體，不復(fu)可專目(mu)為賦(fu)(fu)矣。毋亦(yi)惡俳律(lv)之過而特尚理以(yi)矯之乎(hu)？
明·吳景旭《歷代詩(shi)話(hua)》：王(wang)(wang)勉夫謂：“……杜(du)、楊二文(wen)，同一(yi)機(ji)杼。洪容齋謂，敬之賦(fu)內(nei)數語，杜(du)佑、李德(de)裕常所誦念，牧之乃佑孫，則《阿房宮(gong)(gong)賦(fu)》實模(mo)仿楊作(zuo)也。《江行雜錄(lu)》云，牧之《阿房宮(gong)(gong)賦(fu)》：‘六王(wang)(wang)畢(bi)，四海一(yi)。蜀山兀，阿房出。’陸(lu)傪《長城賦(fu)》：‘千城絕，長城列。秦民竭，秦君(jun)滅(mie)。’輩行在牧之前，則《阿房》又祖《長城》句法矣(yi)。”
清·金圣嘆《天(tian)下才(cai)子必讀書》卷十二：方奇極麗，至(zhi)矣盡矣，都是(shi)一篇最清出(chu)文(wen)字(zi)。文(wen)章至(zhi)此心(xin)枯血竭(jie)矣。逐字(zi)細細讀之(zhi)。
清·吳(wu)楚材、吳(wu)調侯《古文觀(guan)止》卷(juan)七：前幅(fu)極(ji)寫阿房之瑰(gui)麗(li)，不(bu)是羨慕其奢華(hua)，正以(yi)見驕橫斂怨之至(zhi)，而民不(bu)堪(kan)命也，便伏有(you)不(bu)愛六國之人意(yi)在(zai)。所以(yi)一炬(ju)之后(hou)回(hui)視向(xiang)來瑰(gui)麗(li)，亦復何有(you)！以(yi)下因(yin)盡情痛悼之，為隋(sui)廣、叔(shu)寶等人炯戒，尤有(you)關治體(ti)。不(bu)若《上林》《子虛》，徒逢(feng)君之過(guo)也。
清·林云銘《古(gu)文(wen)析義(yi)》卷十三：此等題(ti)目，止要(yao)形容得壯(zhuang)麗(li)無比(bi)，虧他起手(shou)單(dan)刀直入(ru)，慢(man)把阿(a)房宮點出(chu)，不(bu)用閑話，遂趁筆寫得如(ru)(ru)此高(gao)大(da)。若徒然高(gao)大(da)，何足為(wei)奇，乃其中(zhong)之(zhi)(zhi)(zhi)(zhi)結構處(chu)，則(ze)有樓閣，其多已如(ru)(ru)彼，空闊(kuo)處(chu)，則(ze)有長橋復道其雄又如(ru)(ru)此。抑(yi)何如(ru)(ru)壯(zhuang)留(liu)也(ye)。然宮言中(zhong)無可(ke)為(wei)樂，亦覺減價(jia)，乃稽歌舞之(zhi)(zhi)(zhi)(zhi)人，皆(jie)合六(liu)國(guo)之(zhi)(zhi)(zhi)(zhi)殊(shu)色，接應不(bu)暇，即(ji)有可(ke)為(wei)樂矣(yi)。使奇珍不(bu)列于前，本(ben)(ben)非全美，乃稽其充牣之(zhi)(zhi)(zhi)(zhi)寶，皆(jie)兼六(liu)國(guo)之(zhi)(zhi)(zhi)(zhi)后積，視猶糞壤。則(ze)阿(a)房曠古(gu)無比(bi)也(ye)，豈(qi)不(bu)信哉！但其并作(zuo)，非出(chu)鬼輸神運，皆(jie)竭民之(zhi)(zhi)(zhi)(zhi)財力而(er)為(wei)之(zhi)(zhi)(zhi)(zhi)。民心既失(shi)，豈(qi)能獨樂，則(ze)天(tian)下之(zhi)(zhi)(zhi)(zhi)族(zu)秦(qin)，竟為(wei)秦(qin)滅六(liu)國(guo)之(zhi)(zhi)(zhi)(zhi)續，可(ke)謂千(qian)古(gu)永鑒矣(yi)。蜀山費(fei)盡(jin)斬伐，末(mo)后止還他一片焦土(tu)。盛(sheng)極而(er)衰，理本(ben)(ben)如(ru)(ru)此。篇(pian)中(zhong)十三易韻(yun)，末(mo)以感慨發垂戒意，千(qian)古(gu)僅作(zuo)。
清·王士禎(zhen)《池北偶(ou)談》卷十二：杜牧之(zhi)(zhi)《阿房宮賦》，文之(zhi)(zhi)奇不必(bi)言(yan)，然于(yu)事(shi)(shi)實殊戾。按《史(shi)》：始(shi)皇三十五年(nian)(nian)，營造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xian)(xian)作(zuo)前殿(dian)阿房。阿房宮未成。二世元(yuan)年(nian)(nian)，還(huan)至咸陽，曰：“先(xian)(xian)帝(di)為咸陽朝廷小(xiao)，故營阿房為堂室。今(jin)釋阿房宮弗就(jiu)，是彰先(xian)(xian)帝(di)舉事(shi)(shi)過也(ye)。”復作(zuo)阿房宮。二年(nian)(nian)冬，右丞相去疾、左(zuo)丞相斯、將軍馮劫諫止作(zuo)阿房宮作(zuo)者。二世怒(nu)，下(xia)去疾等吏。去疾、劫自殺，斯就(jiu)五刑。是終秦(qin)(qin)之(zhi)(zhi)世，阿房宮未成也(ye)。又考《史(shi)》：二十六年(nian)(nian)秦(qin)(qin)每破諸侯，寫(xie)放其宮室，作(zuo)之(zhi)(zhi)咸陽北坂上，南臨(lin)渭，自雍門(men)以(yi)東，殿(dian)屋(wu)復道，周閣相屬。所得美人鐘鼓以(yi)充入(ru)之(zhi)(zhi)。則牧之(zhi)(zhi)所賦“妃嬪媵嬙(qiang)，王子皇孫(sun)，辭樓下(xia)殿(dian)，輦(nian)來于(yu)秦(qin)(qin)。朝歌夜弦(xian)，為秦(qin)(qin)宮人”者，指此(ci)。此(ci)實不名阿房宮，而謂“有不見者三十六年(nian)(nian)”，非阿房事(shi)(shi)實矣。“予既(ji)辨此(ci)，后讀(du)程大昌《雍錄(lu)》、趙與時《賓退錄(lu)》皆已辨之(zhi)(zhi)，大略相同。聊存之(zhi)(z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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