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bie)賦(fu)(fu)》是南朝(chao)文(wen)學家(jia)江淹創作的(de)抒情(qing)(qing)小賦(fu)(fu)。此賦(fu)(fu)以濃郁(yu)的(de)抒情(qing)(qing)筆調,以環境烘托(tuo)、情(qing)(qing)緒渲(xuan)染、心理(li)刻(ke)畫(hua)等藝術方法,通過對(dui)戍(shu)人、富豪、俠客、游宦、道士、情(qing)(qing)人別(bie)離的(de)描寫,生動具體地反映出南朝(chao)齊梁時(shi)代社(she)會動亂(luan)的(de)側(ce)影(ying)。賦(fu)(fu)的(de)開頭,用“黯然銷魂者,唯別(bie)而已矣”一句總寫,以精警之句,發人深省;接著寫各種類型(xing)的(de)離別(bie),表現出“別(bie)雖一緒,事(shi)乃萬族”,既寫出分(fen)離之苦(ku)的(de)共性,也寫出了不(bu)(bu)同類型(xing)分(fen)別(bie)的(de)個性特點;最(zui)后(hou)總結出“別(bie)方不(bu)(bu)定,別(bie)理(li)千名,有別(bie)必怨,有怨必盈”,指出分(fen)別(bie)的(de)痛苦(ku)“使人意奪神駭,心折骨驚”,指出任何(he)大手筆也難寫離別(bie)之深情(qing)(qing),言盡而意不(bu)(bu)盡。全(quan)賦(fu)(fu)駢儷整飭,繪聲繪色,語言清麗,聲情(qing)(qing)婉(wan)諧,千百年來(lai),膾炙人口。
別賦
黯然(ran)銷魂者1,唯(wei)別而(er)已矣。況秦吳兮絕國2,復(fu)燕宋兮千里3。或春苔兮始生,乍(zha)秋(qiu)風兮蹔(zhan)起4。是(shi)以行(xing)子腸斷,百感(gan)凄惻。風蕭(xiao)蕭(xiao)而(er)異響,云漫漫而(er)奇色。舟凝滯(zhi)于水濱,車逶遲(chi)于山側5,棹(zhao)容與而(er)詎前(qian)6,馬寒鳴(ming)而(er)不息(xi)。掩金(jin)觴而(er)誰(shui)御7,橫玉柱而(er)沾軾8。居人愁臥,怳若(ruo)有亡9。日下壁而(er)沉彩(cai)10,月上軒而(er)飛光。見紅蘭(lan)之(zhi)(zhi)受露,望青楸(qiu)之(zhi)(zhi)離(li)霜11。巡(xun)曾(ceng)楹而(er)空掩,撫(fu)錦幕而(er)虛(xu)涼(liang)12。知離(li)夢之(zhi)(zhi)躑躅13,意別魂之(zhi)(zhi)飛揚14。
故別(bie)雖一(yi)緒,事乃萬(wan)族15。至若(ruo)龍馬(ma)銀(yin)鞍16,朱軒繡軸17,帳飲東都18,送(song)客金谷19。琴羽張兮簫鼓陳20,燕趙歌兮傷(shang)美(mei)人(ren)21;珠(zhu)與玉(yu)兮艷暮秋,羅與綺兮嬌上春22。驚駟馬(ma)之仰秣23,聳淵魚(yu)之赤鱗24。造分手而銜涕25,感寂漠而傷(shang)神26。
乃有劍客慚恩(en)27,少年報士28,韓國趙(zhao)廁29,吳宮燕市30,割慈(ci)忍愛,離(li)邦去(qu)里,瀝泣共(gong)訣31,抆血相(xiang)視32。驅征馬而(er)不顧(gu),見行塵之時起。方(fang)銜感于(yu)一劍33,非買價于(yu)泉里34。金石震而(er)色變35,骨肉(rou)悲(bei)而(er)心死36。
或乃邊郡未和,負羽從(cong)軍37。遼水無極38,雁山(shan)參云39。閨(gui)中風暖,陌上草薰。日(ri)出天(tian)而耀景40,露下地而騰文41,鏡朱塵(chen)之照爛42,襲(xi)青氣(qi)之煙煴43。攀(pan)桃李兮不忍別,送(song)愛子兮沾(zhan)羅裙44。
至如一赴(fu)絕國,詎(ju)相見(jian)期(qi)45。視喬木兮(xi)(xi)故里46,決北梁兮(xi)(xi)永辭(ci)47。左右兮(xi)(xi)魂(hun)動(dong),親賓兮(xi)(xi)淚滋(zi)。可班荊兮(xi)(xi)贈(zeng)恨(hen)48,惟(wei)尊酒(jiu)兮(xi)(xi)敘悲(bei)49。值(zhi)秋(qiu)雁兮(xi)(xi)飛日(ri),當白露兮(xi)(xi)下時。怨復(fu)怨兮(xi)(xi)遠山曲,去(qu)復(fu)去(qu)兮(xi)(xi)長河(he)湄50。
又若君居淄右51,妾家(jia)河陽52。同瓊佩(pei)之(zhi)(zhi)晨照53,共金爐之(zhi)(zhi)夕(xi)香(xiang)54,君結綬兮(xi)千(qian)里(li)55,惜瑤草(cao)之(zhi)(zhi)徒芳(fang)56。慚幽(you)閨之(zhi)(zhi)琴(qin)瑟,晦高(gao)臺之(zhi)(zhi)流(liu)黃57。春(chun)宮閟此青苔色(se)58,秋帳含(han)茲明月光,夏簟清兮(xi)晝不(bu)暮(mu)59,冬(dong)釭凝兮(xi)夜(ye)何長60!織錦曲兮(xi)泣已(yi)盡,回文詩兮(xi)影獨(du)傷61。
儻有華陰上(shang)士62,服食還山63。術既妙(miao)而(er)猶學,道已寂而(er)未傳64。守丹灶而(er)不顧65,煉金(jin)鼎而(er)方(fang)堅66,駕鶴(he)上(shang)漢,驂鸞騰天67。暫游(you)萬里,少別千年68。惟世間兮(xi)重別,謝主(zhu)人(ren)兮(xi)依然69。
下有芍(shao)藥之詩70,佳人之歌71。桑中衛女(nv)72,上(shang)宮陳娥(e)73。春草(cao)碧色,春水淥波74,送君南浦75,傷如之何(he)!至(zhi)乃秋露(lu)如珠,秋月如珪76,明月白(bai)露(lu),光陰往來(lai)77,與子之別,思心徘(pai)徊。
是以別(bie)(bie)方不定78,別(bie)(bie)理千(qian)名(ming)79,有別(bie)(bie)必(bi)怨,有怨必(bi)盈80,使人意(yi)奪(duo)神(shen)駭,心折骨(gu)驚81。雖(sui)淵云之(zhi)墨妙(miao)82,嚴樂之(zhi)筆(bi)精83,金閨之(zhi)諸(zhu)彥84,蘭臺之(zhi)群英85,賦有凌云之(zhi)稱86,辯有雕(diao)龍之(zhi)聲87,誰能摹暫離(li)之(zhi)狀88,寫永訣之(zhi)情(qing)者乎(hu)!
1.黯然:心神沮喪,形(xing)容慘戚之(zhi)狀。銷魂,即喪魂落魄。
2.秦(qin)吳(wu):古國(guo)(guo)名(ming)。秦(qin)國(guo)(guo)在今陜(shan)西一帶(dai),吳(wu)國(guo)(guo)在今江(jiang)(jiang)蘇、浙江(jiang)(jiang)一帶(dai)。絕國(guo)(guo):相隔極遠的(de)邦國(guo)(guo),交通(tong)隔絕之國(guo)(guo)。
3.燕宋:古國名。燕國在今河北(bei)一(yi)(yi)帶,宋國在今河南一(yi)(yi)帶。
4.乍:忽然。蹔:同“暫”。
5.逶遲:徘徊不行的(de)樣子。
6.棹(zhào):船(chuan)槳,這里指代船(chuan)。容與:緩(huan)慢蕩漾(yang)不前(qian)(qian)的樣子。詎(jù)前(qian)(qian):滯(zhi)留不前(qian)(qian)。此處化用屈原《九章(zhang)·涉江》中(zhong)“船(chuan)容與而(er)不進兮,淹回(hui)水而(er)疑滯(zhi)”的句(ju)意。
7.掩:覆蓋。觴(shāng):酒杯。御(yu):進用。
8.橫(heng):橫(heng)持(chi);閣置。玉柱:琴(qin)瑟(se)上的(de)系弦之(zhi)木,這里指琴(qin)。軾:成前的(de)橫(heng)木。
9.怳(huǎng):喪神失意的樣(yang)子(zi)。
10.沉(chen)彩(cai):日光西沉(chen)。
11.楸(qiū):落葉喬木。枝干(gan)端直(zhi),高達三十(shi)米(mi),古人多(duo)植于道旁。離(li):即“罹(li)”,遭受。
12.曾(ceng)楹(ying)(yíng):高(gao)高(gao)的(de)(de)樓(lou)房(fang)。曾(ceng),同(tong)“層(ceng)”。楹(ying),屋前的(de)(de)柱子(zi),此指房(fang)屋。錦幕(mu):錦織的(de)(de)帳幕(mu)。二句寫行子(zi)一(yi)去,居人徘徊舊(jiu)屋的(de)(de)感受。
13.躑躅(zhu)(zhu)(zhí zhú):徘徊(huai)不(bu)前的樣子(zi)。元(yuan)代張養浩《山坡(po)羊·潼關懷古》:“望西都,意躑躅(zhu)(zhu)。”
14.意:同“臆”,料想。飛揚(yang):心神不安。
15.萬族:不同的種類。
16.龍(long)馬(ma):據《周禮·夏官(guan)·廋人(ren)》載,馬(ma)八尺以上稱“龍(long)馬(ma)”。
17.朱軒:貴者所乘之車。繡軸:繪有(you)彩飾的車軸。此指(zhi)車駕之華貴。
18.帳飲:古(gu)人設帷帳于(yu)郊(jiao)外(wai)以(yi)餞行。東都(dou):指(zhi)東都(dou)門,長安(an)城門名。《漢(han)書(shu)·疏廣傳》記載疏廣告老還鄉時(shi),“公卿大夫故(gu)人邑子設祖道供帳東都(dou)門,送(song)者車數百(bai)輛,辭決而去。”
19.金(jin)谷:晉代石(shi)崇在洛陽西北金(jin)谷所造金(jin)谷園(yuan)。史載石(shi)崇拜太(tai)仆(pu),出為征(zheng)虜將軍,送(song)者(zhe)傾都,曾帳飲于(yu)金(jin)谷園(yuan)。
20.羽:五音之一,聲最細切,宜于表現悲戚之情(qing)。琴羽,指琴中彈奏出羽聲。張:調弦。
21.燕(yan)趙:《古詩》有“燕(yan)趙多佳人,美者顏如玉(yu)”句。后因(yin)以美人多出(chu)燕(yan)趙。
22.上(shang)春(chun):即初春(chun)。
23.駟(si)(si)馬(ma):古時四匹馬(ma)拉的車駕稱駟(si)(si),馬(ma)稱駟(si)(si)馬(ma)。仰秣(mò):抬起頭吃草。語出《淮南子·說山訓》:“伯牙鼓(gu)琴,駟(si)(si)馬(ma)仰秣。”原形容琴聲美妙動聽,此處反其(qi)意(yi)。
24.聳(song):因驚動而(er)躍起。鱗:指淵中之魚(yu)。語出《韓詩外(wai)傳(chuan)》:“昔者(zhe)瓠巴鼓瑟(se)而(er)潛魚(yu)出聽。”
25.造:等到(dao)。銜涕:含淚。
26.寂(ji)漠(mo):即“寂(ji)寞”。
27.慚(can)恩(en):自慚(can)于未報主人知(zhi)遇(yu)之恩(en)。
28.報士(shi):心懷報恩之念的俠士(shi)。
29.韓國(guo):指戰(zhan)國(guo)時(shi)俠(xia)士聶政為韓國(guo)嚴仲子報仇,刺(ci)殺韓相俠(xia)累一事。趙(zhao)廁:指戰(zhan)國(guo)初(chu)期(qi),豫(yu)讓因自己的主人智氏為趙(zhao)襄子所滅,乃變(bian)姓名為刑人,入宮涂廁,挾匕首(shou)欲刺(ci)死趙(zhao)襄子一事。
30.吳(wu)宮(gong):指春秋時專諸置匕(bi)首于魚腹,在(zai)宴席(xi)間為吳(wu)國公子(zi)光刺殺吳(wu)王(wang)一(yi)事。燕市:指荊軻與朋友高漸離等(deng)飲于燕國街(jie)市,因感(gan)燕太子(zi)恩遇,藏匕(bi)首于地圖中,至秦(qin)獻圖刺秦(qin)王(wang)未成(cheng),被殺。高漸離為了替荊軻報仇,又一(yi)次入秦(qin)謀殺秦(qin)王(wang)事。
31.瀝泣(qi)(qi):灑淚哭泣(qi)(qi)。
32.抆(wěn):擦拭(shi)。抆血(xue),指眼(yan)淚(lei)流(liu)盡后又(you)繼續流(liu)血(xue)。
33.銜(xian)感:懷恩感遇。銜(xian),懷。
34.買價:指以生命換取金(jin)錢。泉里:黃泉。
35.金石震(zhen):鐘、磬等樂器齊鳴。原本(ben)出(chu)自《燕丹太子》:“荊軻與(yu)武陽(yang)入秦,秦王陛戟(ji)而見燕使,鼓鐘并發,群臣皆呼萬(wan)歲,武陽(yang)大恐,面如死灰色。”
36.“骨(gu)肉(rou)”句:語出(chu)《史記(ji)·刺(ci)客列傳》,聶(nie)政(zheng)刺(ci)殺(sha)韓相俠累后,剖腹(fu)毀容(rong)自殺(sha),以免牽連(lian)他人。韓國當政(zheng)者將他暴尸于市(shi),懸(xuan)賞千金。他的姐(jie)姐(jie)聶(nie)嫈說:“妄其奈何畏歿身之誅,終滅賢(xian)弟之名!”于是宣揚弟弟的義舉,伏尸而哭,最(zui)后在(zai)尸身旁(pang)邊自殺(sha)。骨(gu)肉(rou),指死者親人。
37.負羽:挾帶弓(gong)箭。
38.遼(liao)(liao)水(shui):遼(liao)(liao)河。在今遼(liao)(liao)寧省西部,流經營(ying)口入海。
39.雁山(shan):雁門(men)山(shan)。在今(jin)山(shan)西原(yuan)平(ping)縣西北(bei)。
40.耀景:閃射光芒。
41.騰文(wen):指露水(shui)在(zai)陽(yang)光下反(fan)射(she)出絢爛的色彩。
42.鏡:照耀。朱塵(chen):紅色(se)的(de)塵(chen)靄。照,日光。爛(lan),光彩明(ming)亮而(er)絢麗。
43.襲(xi):撲入。青氣:春天(tian)草木上騰(teng)起(qi)的煙靄。煙煴(yīn yūn):同(tong)“氤氳(yun)”。云氣籠罩彌漫的樣(yang)子。
44.愛子:愛人,指(zhi)征(zheng)夫。
45.詎:豈有。
46.喬木:高大的(de)樹木。王充《論衡·佚文》:“睹(du)喬木,知舊都。”
47.“決北”句:語(yu)出《楚辭·九懷(huai)》。
48.班:鋪設。荊(jing):樹(shu)枝條。據《左(zuo)傳(chuan)·襄(xiang)公二十六年(nian)》記載,楚(chu)國伍舉與聲(sheng)子相善。伍舉將奔(ben)晉國,在鄭國郊外(wai)遇到聲(sheng)子,“班荊(jing)相與食,而言復(fu)故(gu)。”后來(lai)人(ren)們就以“班荊(jing)道(dao)故(gu)”來(lai)比喻(yu)親(qin)舊惜別(bie)的悲痛。
49.尊:同“樽”,酒器。
50.湄:水邊。
51.淄右:淄水西(xi)面。在今山東境內。
52.河(he)(he)陽:黃河(he)(he)北(bei)岸。
53.瓊佩:瓊玉之(zhi)類的佩飾。
54.金爐(lu):薰香爐(lu)的美稱(cheng)。以上二(er)句(ju)回憶昔日朝夕共處(chu)的愛(ai)情生(sheng)活(huo)。
55.綬(shou):系(xi)官印的絲帶。結綬(shou),指出仕做(zuo)官。
56.瑤草(cao):仙山中(zhong)的(de)芳草(cao)。這里比喻閨中(zhong)少婦。徒芳:比喻虛度青(qing)春。
57.晦:昏(hun)暗不明。流黃(huang):黃(huang)色絲(si)絹(juan),這(zhe)里指(zhi)黃(huang)絹(juan)做成的帷幕。這(zhe)一句(ju)指(zhi)為免傷情,不敢卷(juan)起(qi)帷幕遠(yuan)望。
58.春(chun)宮:指閨房。閟(bì):關閉(bi)。
59.簟(diàn):竹席。
60.釭(gāng):燈。以上四句寫(xie)居人春、夏、秋、冬四季相思之苦。
61.“織(zhi)錦”二(er)句(ju):據武則天《璇(xuan)璣圖(tu)(tu)序》載:“前秦苻堅時,竇(dou)滔鎮襄陽(yang),攜寵姬趙陽(yang)臺之(zhi)任,斷妻蘇蕙(hui)音問。蕙(hui)因(yin)織(zhi)錦為回(hui)文,五彩相宣,縱(zong)(zong)橫(heng)八寸,題詩二(er)百余(yu)首,計八百余(yu)言,縱(zong)(zong)橫(heng)反復(fu),皆成章(zhang)句(ju),名曰《璇(xuan)璣圖(tu)(tu)》以寄滔。”一說竇(dou)韜身(shen)處沙漠,妻子蘇蕙(hui)就織(zhi)錦為回(hui)文詩寄贈給他(《晉(jin)書·列女傳》)。以上寫(xie)游宦別離和閨中(zhong)思婦(fu)的戀(lian)念。
62.儻(tǎng):同(tong)“倘”。華(hua)陰:即(ji)華(hua)山,在今陜(shan)西渭南(nan)縣南(nan)。上士:道士;求仙(xian)的人。
63.服(fu)食(shi):道家以(yi)(yi)為服(fu)食(shi)丹(dan)藥可以(yi)(yi)長生(sheng)不(bu)老。還山:即成仙。一作“還仙”。
64.寂(ji):進入微(wei)妙之境。傳:至,最高境界。
65.丹(dan)灶:煉丹(dan)爐。不顧:指不顧問(wen)塵俗之(zhi)事。
66.煉金(jin)鼎:在(zai)金(jin)鼎里煉丹。
67.驂(cān):三匹馬駕車稱“驂”。鸞(luan):古代神話傳說中鳳凰(huang)一類的鳥。
68.少別:小別。
69.謝:告辭,告別。以(yi)上寫學(xue)道煉丹者的離(li)別。
70.下(xia)(xia):下(xia)(xia)土。與“上士”相對(dui)。芍藥(yao)之詩:語出《詩經·鄭風·溱洧(wei)》:“維(wei)士與女,伊其相謔(nve),贈以芍藥(yao)。”
71.佳人之(zhi)歌:指李(li)延年的歌:“北(bei)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72.桑中(zhong):衛(wei)國(guo)地(di)名。《詩(shi)經·鄘(yong)風·桑中(zhong)》:“云誰之思?美孟姜矣(yi)。期我(wo)乎桑中(zhong),要(yao)我(wo)乎上宮(gong)。”衛(wei)女(nv):衛(wei)國(guo)女(nv)子,指《鄘(yong)風·桑中(zhong)》的女(nv)主人公(gong)。鄘(yong)與衛(wei)相近,故稱(cheng)。
73.上宮(gong):即《鄘風·桑中(zhong)》所說上宮(gong),是約會地點。陳(chen)娥:陳(chen)國美女(nv),陳(chen)與衛亦(yi)鄰近,故稱。
74.淥(lù)波:清澈的水(shui)波。
75.南浦(pu):《楚辭·九歌·河(he)伯》:“子交(jiao)手兮(xi)東行,送(song)美人兮(xi)南浦(pu)。”后以“南浦(pu)”泛指送(song)別之地。
76.珪(guī):古代玉制禮器(qi),圓(yuan)形,喻秋月之潔白。
77.光陰:指(zhi)月光露水相映,驟(zou)暗驟(zou)明。
78.別方:離別的(de)地方去向。
79.別理:離別的原因道理。名:種類。
80.盈:充盈。
81.心(xin)折(zhe)骨驚:言創痛之深。
82.淵:即王褒(bao),字子(zi)淵。云:即揚雄,字子(zi)云。二人都(dou)是漢代辭賦家(jia)。
83.嚴(yan):嚴(yan)安。樂:徐樂。二人為漢代文學家。
84.金閨:原指漢(han)(han)代長(chang)安金馬門。后來為漢(han)(han)代官署名。是聚集才(cai)識之士以備漢(han)(han)武帝詔詢的(de)地方。彥(yan):有學識才(cai)干的(de)人。
85.蘭臺(tai):漢代朝廷(ting)中藏(zang)書和(he)討論(lun)學術的地方。
86.凌云:據《史記·司馬相(xiang)如列傳(chuan)》載(zai),司馬相(xiang)如作《大人賦》,漢武(wu)帝贊譽為(wei)“飄飄有凌云之氣,似游天地之間。”
87.雕龍:據《史記·孟(meng)子(zi)荀(xun)卿列(lie)傳》載(zai),騶奭寫文(wen)章(zhang),善于閎辯。所以齊人稱頌為“雕龍奭”。
88.誰:一作(zuo)“詎”。摹:描寫。
使人心神沮喪(sang)失魂(hun)落魄(po)的(de)事(shi)情,莫過于離別啊(a)!況且秦、吳是那(nei)(nei)樣絕遠的(de)國家,而燕、宋兩地又相距千里(li)。在綠苔始(shi)生的(de)春季,或者涼風乍(zha)起的(de)秋季,尤感凄(qi)切。因此(ci),遠行(xing)人肝腸痛斷,百感交集,哀傷不(bu)已。風聲(sheng)蕭蕭異于平(ping)日,白(bai)云漫漫似覺變色。船(chuan)兒在水(shui)邊停滯,車子在山側緩(huan)(huan)行(xing);船(chuan)槳遲緩(huan)(huan)哪能前行(xing),馬兒悲鳴聲(sheng)聲(sheng)不(bu)止。掩蓋(gai)酒杯,誰還有心喝酒,擱置琴瑟(se)而淚(lei)灑車軾。家中閨婦含愁悶臥,恍若有失。陽光順墻下(xia)移隱(yin)沒(mei)了光彩(cai),月亮爬上(shang)樓頭欄(lan)桿(gan)傾瀉(xie)清輝;看那(nei)(nei)紅蘭(lan)綴滿秋露,望那(nei)(nei)綠楸蒙(meng)上(shang)了白(bai)霜。巡繞空房高柱虛掩重門(men)。撫摸著錦繡帷幕徒自悲涼。推想那(nei)(nei)在外人的(de)夢(meng)魂(hun)徘徊不(bu)前,猜想他離別的(de)心情也(ye)神魂(hun)不(bu)安(an)。
所以,離別(bie)(bie)雖然是同一(yi)心緒,而分手的(de)原因卻千差萬別(bie)(bie)。至于那些(xie)騎乘駿馬銀鞍(an)者(zhe),或者(zhe)乘坐華美(mei)車子(zi)的(de)富(fu)貴(gui)者(zhe),他們在長(chang)安的(de)東都(dou)門外(wai)設帳(zhang)餞別(bie)(bie),在洛陽金谷園(yuan)里置宴(yan)送(song)別(bie)(bie)。琴瑟(se)簫鼓一(yi)齊演(yan)奏,歌女的(de)隨樂歌舞使佳人十分悲傷(shang)。她們佩玉戴珠在暮秋(qiu)顯得非(fei)常(chang)富(fu)艷(yan),身著羅綺在早春顯得格外(wai)嬌(jiao)麗。悲傷(shang)的(de)歌聲使馬停止吃草(cao)而仰頭靜聽,驚動得深淵的(de)魚兒(er)也跳出水面聆聽,到(dao)分手時(shi)含淚而別(bie)(bie),同樣感(gan)受到(dao)別(bie)(bie)離寂寞而傷(shang)神動情。
還(huan)有思恩(en)圖報(bao)的(de)仗劍俠客,勇于報(bao)仇的(de)青年之士,像刺(ci)殺韓相(xiang)的(de)聶政、謀刺(ci)趙襄子的(de)豫讓、吳宮行(xing)刺(ci)的(de)專諸、燕市高歌(ge)的(de)荊軻(ke)等壯(zhuang)士,他們辭別父母,割舍妻子,去國離鄉。灑(sa)淚永別,拭淚相(xiang)視。驅趕征(zheng)馬,頭也不回地走了(le),只見路上揚起陣陣塵土。正是懷(huai)著感(gan)恩(en)之情(qing)以一劍相(xiang)報(bao),并非(fei)為換(huan)取聲價于死(si)后(hou)。鐘磬震(zhen)響嚇得懦夫(fu)臉色(se)陡(dou)變,親人悲慟得盡(jin)哀而(er)死(si)。
有時邊(bian)境烽起,戰(zhan)士們(men)挎(kua)弓(gong)帶箭奔赴前線。遼(liao)水寬闊無(wu)邊(bian),雁山高聳入家中(zhong)春風和(he)暖(nuan),路上(shang)草綠花香。春日麗(li)天(tian)閃(shan)耀(yao)光(guang)輝(hui),清露(lu)遍地(di)閃(shan)爍著(zhu)光(guang)彩;陽光(guang)照射紅塵燦(can)爛明亮,飄拂的霧氣一片云(yun)煙(yan)。在(zai)攀(pan)桃折李(li)的韶光(guang)里(li)不忍分別(bie),送別(bie)丈(zhang)夫從軍,淚濕裙(qun)衫。
至于遠赴異國,哪(na)有相見的(de)日子?遠望高(gao)樹含煙(yan)的(de)故鄉,在北邊的(de)橋梁上訣別(bie)告辭。仆從(cong)為之(zhi)心(xin)感神動(dong),親朋也都(dou)悲(bei)傷淚流(liu)。當隨地(di)鋪些(xie)柴草而坐訴別(bie)情時,唯有舉(ju)起(qi)杯酒一敘分(fen)離的(de)悲(bei)涼。正(zheng)值秋雁南飛的(de)日子,適逢白露遍(bian)地(di)的(de)時光;怨(yuan)恨(hen)啊怨(yuan)恨(hen)那(nei)遮(zhe)斷了視線的(de)遠山曲處(chu),遠行(xing)人走呀走呀沿(yan)著(zhu)悠長的(de)河邊而去。
又如(ru)丈(zhang)(zhang)夫遠居(ju)淄水東邊(bian),妻子住(zhu)在(zai)黃(huang)河北邊(bian)。曾經(jing)共同晨(chen)起裝扮瓊佩(pei)而照鏡,傍晚在(zai)薰香爐旁(pang)相對共坐(zuo)。如(ru)今(jin)丈(zhang)(zhang)夫在(zai)千里之外做官(guan),妻子嘆惜(xi)虛度(du)青春(chun)時(shi)光。愧對深閨琴瑟而無(wu)心撫(fu)奏。深掩黃(huang)色(se)羅幕高臺晦暗以(yi)免眺遠傷懷,少婦(fu)庭(ting)院關閉著(zhu)綠(lv)苔春(chun)色(se),秋天(tian)時(shi)的(de)帳幕上映照著(zhu)明月的(de)清(qing)(qing)光,夏天(tian)守著(zhu)清(qing)(qing)涼的(de)竹席日(ri)長難熬(ao),冬天(tian)對著(zhu)昏(hun)暗的(de)孤燈(deng)寒夜多(duo)么(me)漫(man)長!織錦織成詩啊淚流盡,凝視著(zhu)回文詩啊對影獨傷。
或有華(hua)山求道(dao)方(fang)士,服(fu)食丹藥,深(shen)山為家。仙術(shu)高妙還在(zai)修煉,道(dao)行(xing)要深(shen)遠未得真傳。一心守(shou)著(zhu)煉丹爐(lu)不思(si)念人世(shi),燒著(zhu)丹爐(lu)意志正堅。他們乘坐(zuo)白鶴飛上銀(yin)河,騎著(zhu)鸞(luan)烏升(sheng)騰中天。轉瞬就可游行(xing)萬里,短暫(zan)小(xiao)別而世(shi)間(jian)已是千(qian)年(nian),只是世(shi)間(jian)看重(zhong)離別,辭(ci)謝主(zhu)人升(sheng)天時依(yi)然非常留戀。
世間有(you)贈送芍藥(yao)的情詩,有(you)贊(zan)頌美人(ren)的歌唱,男(nan)女(nv)桑中幽(you)會,上(shang)宮相約。當春草碧(bi)綠,春水泛波(bo)時,分手南(nan)浦水邊,那是多么(me)悲(bei)傷!至于到了秋天,清露如珠,明月如玉(yu),月影露光,忽(hu)明忽(hu)暗,與情人(ren)相別(bie),眷戀不舍。
所以離(li)別(bie)的(de)(de)情況種種不(bu)一,分別(bie)的(de)(de)原因各式各樣。總之一有離(li)別(bie)必(bi)有哀(ai)怨(yuan),一有哀(ai)怨(yuan)必(bi)然(ran)充心塞胸,使人意慘神凄,心驚骨折,悲傷至極。即使有揚雄、王褒的(de)(de)文(wen)(wen)才,有嚴(yan)安、徐樂的(de)(de)精妙的(de)(de)文(wen)(wen)筆,有金(jin)門文(wen)(wen)士的(de)(de)才華,有蘭(lan)臺群莢的(de)(de)浩博,寫(xie)賦(fu)有“飄飄凌云(yun)”般的(de)(de)美(mei)譽,文(wen)(wen)辭華美(mei)獲得雕鏤(lou)龍文(wen)(wen)的(de)(de)名聲(sheng),但(dan)誰能(neng)描摹離(li)別(bie)時(shi)刻的(de)(de)情狀,敘(xu)寫(xie)分手(shou)長別(bie)時(shi)的(de)(de)傷情。
《別賦(fu)(fu)(fu)》與《恨賦(fu)(fu)(fu)》表現(xian)的(de)(de)(de)(de)(de)(de)(de)都是(shi)(shi)偏于低沉和感傷(shang)的(de)(de)(de)(de)(de)(de)(de)思(si)想(xiang)情(qing)(qing)緒(xu),之所以(yi)對這(zhe)種(zhong)種(zhong)帶有普遍性的(de)(de)(de)(de)(de)(de)(de)人(ren)(ren)生情(qing)(qing)緒(xu)有如此細致入(ru)微的(de)(de)(de)(de)(de)(de)(de)體(ti)會,除掉江(jiang)淹作為(wei)封建士大夫的(de)(de)(de)(de)(de)(de)(de)心(xin)情(qing)(qing)失意(yi)之外,還(huan)與那(nei)樣(yang)一個動蕩紛亂(luan)的(de)(de)(de)(de)(de)(de)(de)年代有直(zhi)接(jie)關(guan)系(xi)。江(jiang)淹入(ru)仕前,久困窘(jiong)于僚(liao)屬(shu),目睹(du)劉(liu)宋后期王(wang)族相互斫(zhuo)殺,周旋于皇室逐權爭位的(de)(de)(de)(de)(de)(de)(de)旋渦。三(san)十(shi)歲左(zuo)右又喪妻夭子,世途人(ren)(ren)生的(de)(de)(de)(de)(de)(de)(de)傷(shang)心(xin)悲懷層遞累積,飲(yin)恨吞聲的(de)(de)(de)(de)(de)(de)(de)生死悲哀和意(yi)奪神駭(hai)的(de)(de)(de)(de)(de)(de)(de)離(li)愁別緒(xu),既(ji)是(shi)(shi)“仆本(ben)恨人(ren)(ren)”,或(huo)化用句“仆本(ben)怨人(ren)(ren)”的(de)(de)(de)(de)(de)(de)(de)酸辛總(zong)結,亦(yi)是(shi)(shi)這(zhe)個動亂(luan)時(shi)代釀造的(de)(de)(de)(de)(de)(de)(de)社會苦(ku)難(nan)的(de)(de)(de)(de)(de)(de)(de)概括(kuo)反映(ying)。《別賦(fu)(fu)(fu)》可以(yi)說是(shi)(shi)作者(zhe)對現(xian)實不幸的(de)(de)(de)(de)(de)(de)(de)直(zhi)接(jie)體(ti)味。它(ta)是(shi)(shi)集合多(duo)種(zhong)情(qing)(qing)況的(de)(de)(de)(de)(de)(de)(de)離(li)愁組(zu)織而成。這(zhe)種(zhong)把某一特定的(de)(de)(de)(de)(de)(de)(de)情(qing)(qing)感作為(wei)貫(guan)穿全文(wen)線索的(de)(de)(de)(de)(de)(de)(de)賦(fu)(fu)(fu)始于魏晉(jin),它(ta)的(de)(de)(de)(de)(de)(de)(de)產生可能受(shou)到張衡《四愁詩》、梁(liang)鴻《五(wu)噫(yi)歌》的(de)(de)(de)(de)(de)(de)(de)啟發(fa),同時(shi)也反映(ying)出賦(fu)(fu)(fu)由以(yi)體(ti)物為(wei)主向以(yi)抒情(qing)(qing)為(wei)主的(de)(de)(de)(de)(de)(de)(de)發(fa)展(zhan)趨勢。
江淹(444—505),字(zi)文(wen)通,濟陽(yang)考城(今河南(nan)蘭考)人。早年仕(shi)途(tu)(tu)不(bu)得意,而在文(wen)學創(chuang)作(zuo)(zuo)上獲得很大(da)(da)成功。蕭(xiao)道(dao)成廢宋(song)建(jian)齊,他歷任中書侍郎(lang)、尚書右丞、國子(zi)博(bo)士、御史(shi)中丞等職。蕭(xiao)衍執政(zheng)后,他遷金紫光祿大(da)(da)夫,封醴陵伯。其(qi)(qi)詩意趣深遠,善于刻畫模擬;其(qi)(qi)賦(fu)遣詞精(jing)工(gong),尤以《別賦(fu)》《恨賦(fu)》膾炙人口。江淹一生經歷宋(song)、齊、梁三朝,優秀作(zuo)(zuo)品(pin)多作(zuo)(zuo)于早先仕(shi)途(tu)(tu)坎坷之時(shi),后來仕(shi)途(tu)(tu)得意,便無佳作(zuo)(zuo),世稱“江郎(lang)才盡”。今有《江文(wen)通集》傳世。
離別(bie)是(shi)人生總要遭遇的(de)內(nei)容,傷離傷別(bie)也是(shi)人們(men)的(de)普遍(bian)情感。江淹(yan)的(de)《別(bie)賦》擇取離別(bie)的(de)七(qi)種類型摹(mo)寫離愁別(bie)緒,有(you)代表性,并曲折地映射出(chu)南北朝(chao)時戰亂頻(pin)繁(fan)、聚散不(bu)定的(de)社會(hui)狀況。其題材和主(zhu)旨在六朝(chao)抒情小賦中堪稱新(xin)穎別(bie)致。
文(wen)章眉目清晰,次序井然(ran)。其結(jie)構類似(si)議論文(wen),開宗明義,點出題目,列出論點:“黯(an)然(ran)銷魂者,唯別(bie)(bie)而(er)已矣。”首(shou)段總(zong)起,泛(fan)寫人生(sheng)離(li)別(bie)(bie)之(zhi)(zhi)悲,”黯(an)然(ran)銷魂“四字(zi)為全(quan)文(wen)抒情定下(xia)基調。中間(jian)七(qi)段分(fen)別(bie)(bie)描摹(mo)富貴之(zhi)(zhi)別(bie)(bie)、俠(xia)客(ke)之(zhi)(zhi)別(bie)(bie)、從(cong)軍之(zhi)(zhi)別(bie)(bie)、絕(jue)國之(zhi)(zhi)別(bie)(bie)、夫妻之(zhi)(zhi)別(bie)(bie)、方(fang)外之(zhi)(zhi)別(bie)(bie)、情侶之(zhi)(zhi)別(bie)(bie),以“別(bie)(bie)雖一緒,事乃萬族”鋪陳(chen)各種別(bie)(bie)離(li)的情狀,寫特定人物(wu)同中有(you)(you)(you)異的別(bie)(bie)離(li)之(zhi)(zhi)情。末段則(ze)以”別(bie)(bie)方(fang)不定,別(bie)(bie)理(li)千(qian)名(ming),有(you)(you)(you)別(bie)(bie)必怨,有(you)(you)(you)怨必盈“的打破時空的方(fang)法進行(xing)概括總(zong)結(jie),在以悲為美(mei)的藝術(shu)境界(jie)中,概括出人類別(bie)(bie)離(li)的共有(you)(you)(you)感(gan)情。其結(jie)構又似(si)樂曲中的ABA形(xing)式,首(shou)尾呼應,以突出主旨(zhi)。
《別(bie)(bie)(bie)賦(fu)》善于描摹各類(lei)人物(wu)不同的(de)(de)離(li)恨別(bie)(bie)(bie)愁,表(biao)現了作者(zhe)對(dui)各類(lei)人物(wu)的(de)(de)細微觀察和對(dui)生活(huo)的(de)(de)深(shen)刻體驗,能準確(que)地把握各類(lei)人物(wu)心理,反映廣(guang)闊的(de)(de)社會(hui)生活(huo)場景。筆觸多姿多彩,形象生動逼真,無異是當時(shi)社會(hui)的(de)(de)風(feng)情畫。幾(ji)段特寫,在描寫上既表(biao)現了離(li)別(bie)(bie)(bie)所(suo)引起的(de)(de)共同性的(de)(de)悲苦之(zhi)情,又寫出(chu)了各種(zhong)類(lei)型人物(wu)獨有的(de)(de)感情特色。如寫富貴者(zhe)的(de)(de)別(bie)(bie)(bie)離(li),通過(guo)鋪排他們離(li)別(bie)(bie)(bie)時(shi)的(de)(de)豪華場面,顯示出(chu)了一種(zhong)華貴高(gao)雅的(de)(de)氣派(pai)。盡(jin)管別(bie)(bie)(bie)者(zhe)都(dou)是顯赫人物(wu),但在與(yu)至(zhi)親(qin)好友分別(bie)(bie)(bie)時(shi),也一反平日之(zhi)威嚴面目,不免含淚揮別(bie)(bie)(bie)、黯(an)然傷神。
賦(fu)中寫古(gu)(gu)代(dai)劍(jian)客(ke)的(de)(de)(de)任俠別,是全文中最為(wei)悲壯(zhuang)慷慨的(de)(de)(de)一段文字(zi)。由(you)于中國(guo)古(gu)(gu)代(dai)士人(ren)(ren)執(zhi)著于“士為(wei)知己(ji)(ji)者(zhe)死(si)”的(de)(de)(de)品格,所以他們(men)為(wei)報答知遇之(zhi)恩而替人(ren)(ren)復(fu)仇,竟不惜犧(xi)牲(sheng)自己(ji)(ji)的(de)(de)(de)生(sheng)命而去作刺客(ke)。這個重人(ren)(ren)倫(lun)、尚孝道的(de)(de)(de)民族,在不得已(yi)而扔下年邁的(de)(de)(de)雙親和妻子(zi)兒女去赴(fu)死(si)時,那種痛徹肺腑的(de)(de)(de)悲傷,幾乎是難(nan)以描(miao)述(shu)的(de)(de)(de)。作品用“瀝泣共訣、抆血相視(shi)”這樣(yang)凝(ning)練的(de)(de)(de)語(yu)言來描(miao)摹這種場面,真(zhen)是入木(mu)三分,促人(ren)(ren)淚下。而“驅征馬(ma)而不顧(gu),見行(xing)塵之(zhi)時起”,又把刺客(ke)們(men)強咽悲痛、義無反(fan)顧(gu)地去獻身(shen)于自己(ji)(ji)那生(sheng)死(si)相托或(huo)關(guan)系到(dao)國(guo)家存亡的(de)(de)(de)壯(zhuang)舉、去履(lv)行(xing)“舍生(sheng)而取義”的(de)(de)(de)道德標準時的(de)(de)(de)崇高精神(shen)表(biao)現得淋漓(li)盡致,字(zi)里行(xing)間充滿了作者(zhe)對俠客(ke)們(men)這種壯(zhuang)別的(de)(de)(de)同情(qing)與頌揚,十(shi)分感人(ren)(ren)。
作品在描繪夫妻及戀人的(de)(de)離(li)別(bie)(bie)時(shi),筆調一(yi)轉而(er)(er)變得語意纏綿、哀婉(wan)清麗。無論是(shi)游子思婦,還是(shi)熱戀男女(nv),那(nei)(nei)(nei)種(zhong)(zhong)銘心(xin)刻骨、一(yi)日三(san)秋的(de)(de)相(xiang)思之(zhi)情(qing)(qing)都躍然紙(zhi)上(shang),細(xi)膩(ni)而(er)(er)真切(qie)。作者(zhe)(zhe)善(shan)(shan)于(yu)捕(bu)捉優美的(de)(de)自然景色,利用旖旎的(de)(de)春花(hua)秋月(yue),來(lai)點染環(huan)境氣氛,突出(chu)那(nei)(nei)(nei)種(zhong)(zhong)四季相(xiang)思的(de)(de)惆悵孤寂或暫離(li)短別(bie)(bie)的(de)(de)難分難舍。像“春草碧色,春水淥波,送君(jun)南浦,傷如之(zhi)何”這樣(yang)自然流(liu)暢(chang)、情(qing)(qing)景交融的(de)(de)辭(ci)句,是(shi)那(nei)(nei)(nei)樣(yang)地韻味(wei)深(shen)長而(er)(er)受(shou)到讀者(zhe)(zhe)由衷(zhong)的(de)(de)喜愛(ai)(ai)。作者(zhe)(zhe)還善(shan)(shan)于(yu)運用對比的(de)(de)手法,讓幸福甜蜜的(de)(de)愛(ai)(ai)情(qing)(qing)生活(huo)與悲傷痛(tong)苦的(de)(de)離(li)情(qing)(qing)別(bie)(bie)緒形(xing)成強烈(lie)反差(cha),借以突出(chu)無可奈何的(de)(de)分離(li)給相(xiang)愛(ai)(ai)的(de)(de)人們所帶(dai)來(lai)的(de)(de)感(gan)情(qing)(qing)折磨與摧殘(can)。男女(nv)之(zhi)情(qing)(qing)愛(ai)(ai)這千(qian)古(gu)的(de)(de)文學主題,在這里被(bei)作者(zhe)(zhe)信手拈來(lai),駕馭自如地用在表現(xian)離(li)別(bie)(bie)之(zhi)愁(chou)的(de)(de)作品中,就(jiu)更增強了感(gan)染力。
文中對(dui)于(yu)游仙別(bie)的一(yi)(yi)段描述(shu),別(bie)具一(yi)(yi)格。本(ben)來游仙之(zhi)人(ren)是(shi)看破(po)紅塵才出(chu)家的,他們(men)遠離鬧市,遁入深山,一(yi)(yi)心修道,不問世事(shi),功名利(li)祿(lu)、生離死別(bie)等(deng)七情六欲已不再能煩(fan)擾(rao)彼輩。然而作品卻引用了一(yi)(yi)個《列(lie)仙傳》的典故,通過仙人(ren)王子喬依依不舍地(di)與親人(ren)告別(bie)一(yi)(yi)事(shi),說明連神仙也(ye)免(mian)不了重離別(bie)之(zhi)如此,更何況凡夫(fu)俗子呢!由此更加突現出(chu)離愁別(bie)恨是(shi)世間人(ren)之(zhi)常情。
文中還寫了征(zheng)夫別、遠(yuan)行別等,無(wu)一不是形(xing)象(xiang)逼真、哀婉動人,充分表現(xian)了作(zuo)者深邃的藝(yi)術眼光和(he)不凡的筆底功力,因此才能把各種不同的事物(wu)和(he)情感表現(xian)得(de)合情合理,真切感人。
《別賦》最突出的(de)(de)成(cheng)就,在(zai)于借環境描寫(xie)(xie)和氣(qi)氛渲染(ran)以(yi)刻畫人的(de)(de)心理(li)感受。作(zuo)者(zhe)善于對(dui)生活(huo)進行觀察、概(gai)括,提煉,擇(ze)取不(bu)(bu)(bu)(bu)同(tong)(tong)的(de)(de)場所、時(shi)序(xu)、景物來烘托、刻畫人的(de)(de)情(qing)感活(huo)動,鋪張而(er)(er)(er)不(bu)(bu)(bu)(bu)厭其(qi)(qi)詳,夸(kua)飾(shi)而(er)(er)(er)不(bu)(bu)(bu)(bu)失其(qi)(qi)真,酣暢(chang)淋漓(li),信然能引發共鳴,而(er)(er)(er)領悟”悲(bei)“之所以(yi)為美。作(zuo)者(zhe)對(dui)各類特(te)(te)殊的(de)(de)離別情(qing)境,根(gen)據其(qi)(qi)各自特(te)(te)點,突出描寫(xie)(xie)某一側面,表現(xian)富有特(te)(te)征(zheng)的(de)(de)離情(qing)。作(zuo)者(zhe)力求寫(xie)(xie)出不(bu)(bu)(bu)(bu)同(tong)(tong)離怨的(de)(de)不(bu)(bu)(bu)(bu)同(tong)(tong)特(te)(te)征(zheng),不(bu)(bu)(bu)(bu)僅事(shi)不(bu)(bu)(bu)(bu)同(tong)(tong),而(er)(er)(er)且情(qing)不(bu)(bu)(bu)(bu)同(tong)(tong),境不(bu)(bu)(bu)(bu)同(tong)(tong),因(yin)而(er)(er)(er)讀來不(bu)(bu)(bu)(bu)雷同(tong)(tong),不(bu)(bu)(bu)(bu)重復,各有一種滋味,也有不(bu)(bu)(bu)(bu)同(tong)(tong)啟迪。
善(shan)(shan)于抓住特征,善(shan)(shan)于選(xuan)擇素材,還必須(xu)有相(xiang)應(ying)的(de)語(yu)言技巧(qiao),方可描寫出(chu)色。這(zhe)是一篇(pian)駢賦(fu),首先要求通篇(pian)駢對精巧(qiao)整飭(chi),又必須(xu)運用(yong)(yong)參(can)差靈活的(de)句(ju)法使文章(zhang)語(yu)調(diao)句(ju)序活潑不呆板。應(ying)當說,作者的(de)語(yu)言藝(yi)術造詣使《別賦(fu)》成功地(di)做(zuo)到了:駢儷整飭(chi),文句(ju)活潑,詞采絢麗,用(yong)(yong)典得當,而且聲韻鏗鏘,和諧動聽。
清·何焯(zhuo):文法與(yu)《恨賦(fu)》同而氣(qi)舒詞麗(li),一起尤警(jing)。通篇只寫(xie)“黯然(ran)銷魂”四字。賦(fu)家(jia)至齊、梁,變態(tai)已盡,至文通已幾乎唐(tang)人(ren)之(zhi)(zhi)律賦(fu)矣。特其秀(xiu)色,非(fei)后人(ren)之(zhi)(zhi)所及也。(于光華《重訂文選集評(ping)》)
清·李元度:總起(qi)總收,中分七段平敘。情中有(you)景,景中有(you)情。或(huo)就春說,或(huo)就秋說,或(huo)合春秋、兼四時說。煉句(ju)各極其妙(miao),而一起(qi)尤超拔,已制全(quan)局之勝,故(gu)通篇只發明(ming)“黯(an)然銷魂”四字。殆非(fei)五色筆不(bu)能。(《賦學正鵠》)
現(xian)代·錢鍾書:《別賦(fu)》曰:“蓋有(you)別必(bi)怨,有(you)怨必(bi)盈”,實即恨(hen)之(zhi)一(yi)端,其所謂“一(yi)赴(fu)絕國,詎相見期”,詎非《恨(hen)賦(fu)》之(zhi)附(fu)庸而蔚為大國者?而他(ta)賦(fu)之(zhi)于《恨(hen)賦(fu)》,不(bu)啻(chi)眾(zhong)星之(zhi)拱北辰(chen)也。(《管錐(zhui)篇》第四冊)
現代·曹道衡:這兩篇(pian)賦(fu)(fu)(指(zhi)《恨賦(fu)(fu)》《別賦(fu)(fu)》)的不(bu)少(shao)意思,都在《青苔(tai)賦(fu)(fu)》中(zhong)有所表(biao)現;而《青苔(tai)賦(fu)(fu)》的后半篇(pian),又(you)與鮑照(zhao)的《蕪城賦(fu)(fu)》十分相似。……如“晝(zhou)遙遙而不(bu)暮(mu),夜永(yong)永(yong)以(yi)空長”與《別賦(fu)(fu)》“夏簟清兮晝(zhou)不(bu)暮(mu),冬紅凝兮夜何長”用(yong)意全同;“故其所詣(yi)必(bi)感”二句,又(you)與《別賦(fu)(fu)》“有別必(bi)怨”二句相似。……《別賦(fu)(fu)》中(zhong)“儻(tang)有華(hua)陰上士”一(yi)段,亦取意于鮑照(zhao)《代升天行》。(《漢魏六朝辭賦(fu)(f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