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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介紹

《赴戍(shu)登程口占示家(jia)人(ren)》作(zuo)于清道光二(er)十二(er)年(nian)（1842年(nian)）共兩(liang)首，其(qi)二(er)最(zui)為著名。林(lin)則徐因主張(zhang)禁煙而(er)(er)受到謫貶伊犁充軍(jun)的處分(fen)，被迫在西安與家(jia)人(ren)分(fen)別時為抒發自己(ji)的愛國情感以(yi)及性情人(ren)格而(er)(er)作(zuo)，表達了作(zuo)者愿為國獻身，不(bu)計個人(ren)得失(shi)的崇高(gao)精(jing)神。詩作(zuo)淳(chun)厚(hou)雍容、平和大(da)度，頗合大(da)臣之體。

內容介紹

作品原文

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

【其一】

出門(men)一(yi)笑莫心(xin)哀(ai)，浩蕩(dang)襟懷到處(chu)開。

時事難(nan)從無過立①，達官非自(zi)有生來。

風濤回首空三島(dao)②，塵壤從(cong)頭(tou)數九(jiu)垓③。

休(xiu)信兒童(tong)④輕(qing)薄語，嗤他趙老(lao)送燈(deng)臺⑤。

【其二】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jie)衰庸定不支⑥。

茍利國家生死以⑦，豈因禍(huo)福避趨之？

謫居正是君恩厚(hou)⑧，養(yang)拙剛(gang)于(yu)戍卒宜⑨。

戲與山妻談故事(shi)，試吟斷送(song)老頭(tou)皮(pi)⑩。

注釋譯文

注釋

①立：成。

②三島：指英倫三島，即英國(guo)的英格蘭(lan)、蘇格蘭(lan)、愛(ai)爾蘭(lan)。此旬回顧抗英經歷，足見英國(guo)無人(ren)。

③九垓（gāi）。九州，天下，這句可能是(shi)用古神話中(zhong)豎亥(hai)自東極(ji)步行(xing)至西極(ji)的(de)故事（見《山海(hai)經·海(hai)外東經》），表示自己將風塵仆仆地走遍各地觀察形勢。

④兒(er)童：指幼稚無知的(de)人，代指對林則徐被貶幸災樂(le)禍(huo)的(de)人。

⑤趙老(lao)送燈(deng)(deng)臺(tai)：即上句的輕(qing)薄(bo)語。《歸田錄》：“俚諺云(yun)：‘趙老(lao)送燈(deng)(deng)臺(tai)，一去更不來。’當時(shi)清廷中的投降派詛咒(zhou)林則徐。說他被貶新疆是“趙老(lao)送燈(deng)(deng)臺(tai)”，永無回(hui)來之日。

⑥衰(shuai)庸：意近“衰(shuai)朽”，衰(shuai)老而無能，這里(li)是自謙之(zhi)詞。

⑦以：用，去做(zuo)。“茍利(li)”二句：鄭國大夫子產改(gai)革軍賦，受(shou)到時人(ren)的誹謗，子產曰(yue)：“何害！茍利(li)社稷，死生以之。”（見《左傳·昭公四(si)年(nian)》）詩語本此(ci)。

⑧謫居：因有罪被遣(qian)戍遠(yuan)方。

⑨養拙(zhuo)：猶言藏拙(zhuo)，有守(shou)本(ben)分(fen)、不顯露自己的(de)意思。剛：正好。戍(shu)卒(zu)宜(yi)：做一(yi)名戍(shu)卒(zu)為(wei)適(shi)當。這句(ju)詩謙(qian)恭中含有憤(fen)激與不平。

⑩戲(xi)與(yu)”二(er)句：作(zuo)(zuo)者(zhe)自注，宋真宗聞隱者(zhe)楊樸能詩，召(zhao)對問：“此來有人(ren)作(zuo)(zuo)詩送(song)(song)卿否？”對曰：臣妻有—首，云“更休(xiu)落魄耽杯(bei)酒，且(qie)莫猖狂愛詠詩。今日(ri)捉將官(guan)里去(qu)，這(zhe)回斷(duan)送(song)(song)老頭皮”。上大笑(xiao)，放還山。東坡赴詔(zhao)獄(yu)，妻子送(song)(song)出門皆哭。坡顧渭曰：“子獨不(bu)能如楊處士妻作(zuo)(zuo)一首詩送(song)(song)我乎？”妻子失(shi)笑(xiao)，坡乃出。這(zhe)兩(liang)句詩用此典(dian)故，表達(da)他的曠達(da)胸襟。山妻：對自己(ji)妻子的謙稱。故事：舊(jiu)事，典(dian)故。

譯文

【其一】我(wo)離家外出去(qu)遠行，無論到(dao)哪里，都(dou)會敞(chang)開寬闊的(de)胸懷。我(wo)們要樂(le)觀(guan)曠達，心里不要難(nan)受(shou)悲(bei)哀。世上的(de)大事、國家的(de)大事，是很難(nan)從沒有過錯(cuo)中(zhong)成(cheng)功的(de)，就連(lian)高官達貴(gui)也不是天生得(de)來。回想廣東那(nei)轟轟烈(lie)烈(lie)的(de)禁(jin)煙抗英(ying)(ying)，我(wo)蔑視英(ying)(ying)國侵略者(zhe)。從今以后，我(wo)將游(you)歷祖國大地，觀(guan)察形勢，數歷山(shan)川(chuan)。不要理會那(nei)般人幸災(zai)樂(le)禍、冷嘲熱(re)諷，鄙棄那(nei)些“趙老送燈(deng)臺”之類的(de)混話。

【其二】我能(neng)力(li)低微(wei)而肩負重任，早已(yi)感到精(jing)疲力(li)盡(jin)。一(yi)再(zai)擔當重任，以我衰(shuai)老(lao)之軀，平(ping)庸之才(cai)，是(shi)定然不(bu)能(neng)支撐了。如(ru)果對國家有利，我將不(bu)顧生死(si)。難道能(neng)因為有禍(huo)就躲避、有福就上前迎(ying)受嗎？我被流放伊犁，正(zheng)是(shi)君(jun)恩高(gao)厚。我還(huan)是(shi)退(tui)隱(yin)不(bu)仕，當一(yi)名成卒適宜。我開著(zhu)玩(wan)笑，同(tong)老(lao)妻談起《東坡(po)志林》所記宋真宗召對楊(yang)樸和蘇東坡(po)赴詔獄的故事(shi)，說你不(bu)妨吟(yin)誦一(yi)下“這回斷送老(lao)頭(tou)皮(pi)”那(nei)首詩來為我送行(xing)。

背景介紹

林(lin)則徐抗英有功，卻遭投(tou)降(jiang)派(pai)誣陷(xian)，被道光帝革(ge)職，發(fa)配(pei)(pei)伊犁(li)，效力贖罪(zui)。他忍辱(ru)負重，于(yu)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7月(yue)14日）被發(fa)配(pei)(pei)到(dao)新(xin)疆伊犁(li)。詩人(ren)在古城(cheng)西安與妻子離別赴(fu)伊犁(li)時，在滿(man)腔憤怒下寫下此詩。

作者介紹

林(lin)則(ze)徐（1785年8月30日(ri)－1850年11月22日(ri)），福建省侯官(guan)(guan)（今(jin)福州市區）人(ren)，字元撫，又字少穆、石麟(lin)，晚(wan)號俟(si)村老人(ren)、俟(si)村退(tui)叟(sou)、七(qi)十二峰退(tui)叟(sou)、瓶泉居士、櫟社散人(ren)等(deng)，是清朝末期的政(zheng)治家、思(si)想(xiang)家和(he)詩人(ren)，官(guan)(guan)至(zhi)一品，曾任湖廣總(zong)督(du)(du)、陜(shan)甘總(zong)督(du)(du)和(he)云貴總(zong)督(du)(du)，兩(liang)次(ci)受命欽差(cha)大臣；因其主張嚴(yan)禁鴉片、抵抗(kang)西(xi)方列強的侵(qin)略(lve)，在中國有“民(min)族英(ying)雄”之(zhi)譽。晚(wan)清思(si)想(xiang)家魏源將林(lin)則(ze)徐及幕僚翻譯(yi)的文書合編為《海國圖志》，此書對(dui)晚(wan)清的洋(yang)務運動(dong)乃至(zhi)日(ri)本的明(ming)治維(wei)新都具有啟發作用。1850年11月22日(ri)，民(min)族英(ying)雄林(lin)則(ze)徐在普(pu)寧老縣城病逝。

鑒賞評價

文學賞析

其一

詩人因抗(kang)英禁(jin)煙被(bei)貶，遠(yuan)(yuan)戍伊犁(li)，心中(zhong)(zhong)自(zi)(zi)(zi)有一(yi)股不平之(zhi)氣。但(dan)臨行與家(jia)人告別，深恐家(jia)人擔憂，又需笑(xiao)言相(xiang)勸(quan)，故(gu)開首二句(ju)強(qiang)作(zuo)歡顏。然而(er)這也(ye)的(de)確體現出詩人襟懷坦(tan)蕩(dang)，四(si)海為家(jia)的(de)壯志豪(hao)情。詩人自(zi)(zi)(zi)信(xin)抗(kang)英禁(jin)煙有功無(wu)罪，歷史自(zi)(zi)(zi)會做出公(gong)正結論，面對(dui)貶謫問心無(wu)愧。“時事”二句(ju)便是(shi)對(dui)人生(sheng)經驗的(de)總結，人不能生(sheng)而(er)知之(zhi)，要想辦成一(yi)件事，總要經過(guo)多(duo)次反復和(he)波折(zhe)，包括犯(fan)錯誤(wu)。這也(ye)是(shi)對(dui)家(jia)人子女的(de)教誨。“風(feng)濤”一(yi)聯以輕蔑口(kou)吻譏諷英帝國(guo)主義國(guo)中(zhong)(zhong)無(wu)人，外強(qiang)中(zhong)(zhong)干(gan)；而(er)自(zi)(zi)(zi)己正好借遠(yuan)(yuan)戍之(zhi)機游遍全國(guo)，了解(jie)情況(kuang)，尋求抗(kang)擊侵(qin)略者(zhe)的(de)方法(fa)，胸(xiong)懷廣闊，氣勢豪(hao)邁。末二句(ju)針(zhen)對(dui)朝中(zhong)(zhong)投降派幸災(zai)樂禍，說自(zi)(zi)(zi)己永無(wu)回(hui)(hui)鄉(xiang)之(zhi)日的(de)讕(lan)言。表(biao)(biao)示自(zi)(zi)(zi)己一(yi)定會安全返(fan)回(hui)(hui)家(jia)鄉(xiang)，返(fan)回(hui)(hui)首都(dou)，再與侵(qin)略者(zhe)一(yi)決雌雄(xiong)(xiong)。“兒(er)(er)童(tong)輕薄語(yu)”五(wu)字(zi)生(sheng)動刻劃了那些賣國(guo)小(xiao)人的(de)卑鄙行徑，表(biao)(biao)示出作(zuo)者(zhe)對(dui)他們的(de)無(wu)比蔑視(shi)和(he)嘲笑(xiao)。全詩雖有眷戀故(gu)鄉(xiang)之(zhi)意，卻毫無(wu)小(xiao)兒(er)(er)女悲戚之(zhi)態，雄(xiong)(xiong)健豪(hao)勁，不失民族英雄(xiong)(xiong)本色。

其二

首聯是說(shuo)：我以(yi)微薄的(de)力(li)量(liang)為國擔當重任(ren)，早(zao)已(yi)感到(dao)疲憊。如(ru)果繼續下(xia)去，再而(er)衰，三而(er)竭，無(wu)(wu)論自己(ji)衰弱(ruo)的(de)體(ti)質還是平庸的(de)才干必定無(wu)(wu)法支持。這與孟浩然的(de)“不(bu)才明主棄(qi)”、杜(du)牧的(de)“清時有味是無(wu)(wu)能”等詩句同一(yi)機杼，都是正話反(fan)(fan)說(shuo)、反(fan)(fan)言見意之辭。

頷(han)聯(lian)若用(yong)現代語言表達，即“只要(yao)有利(li)(li)于(yu)國(guo)家，哪怕(pa)是(shi)死，我也要(yao)去做；哪能因為(wei)害怕(pa)災(zai)禍(huo)而逃避呢。”此聯(lian)已成為(wei)百余年來廣為(wei)傳頌的(de)名句(ju)，也是(shi)全詩的(de)思想精華(hua)之所在，它表現了(le)林則(ze)徐剛正(zheng)不(bu)阿的(de)高尚品德(de)和忠誠無私的(de)愛國(guo)情(qing)操。“生死以(yi)”，語出《左傳·昭(zhao)公四(si)年》：鄭國(guo)大夫子產(chan)因改革軍賦制度受到別(bie)人(ren)毀謗(bang)，他(ta)說(shuo)：“茍(gou)利(li)(li)社(she)稷，死生以(yi)之。”

頸聯(lian)從(cong)字(zi)面上看似乎心平氣和、逆來順受(shou)，其實心底卻埋藏著(zhu)巨痛，細(xi)細(xi)咀(ju)嚼，似有萬丈波瀾(lan)。“謫(zhe)居(ju)”，意(yi)為罷官(guan)回鄉(xiang)或(huo)流(liu)放(fang)邊遠地區。按(an)封建社會的(de)(de)(de)慣(guan)例，大(da)臣(chen)無論受(shou)到什么處(chu)分，只要未曾殺頭，都得叩謝皇恩浩蕩。這就像普希金(jin)筆(bi)下那個(ge)忠心耿(geng)耿(geng)而無端受(shou)責(ze)的(de)(de)(de)俄(e)國(guo)老奴對暴(bao)戾(li)的(de)(de)(de)主子說的(de)(de)(de)話一樣：“讓我(wo)去放(fang)豬，那也(ye)是您的(de)(de)(de)恩典。”接(jie)下來是說：“到邊疆做一個(ge)多干體(ti)力活、少動腦子的(de)(de)(de)戍(shu)卒，對我(wo)正好是養拙之道。”“剛(gang)”，即“剛(gang)好”、“正好”。也(ye)就是說：“您這樣處(chu)理一個(ge)罪臣(chen)再合適不過(guo)了。”

尾(wei)聯從(cong)趙令《侯鯖錄》中的一(yi)個故事(shi)生發而來(lai)(lai)：宋真(zhen)宗時(shi)，訪天下(xia)隱者，杞(qi)人楊(yang)樸(pu)奉召廷(ting)對，自言臨行時(shi)其妻送(song)詩一(yi)首(shou)云：“更(geng)休落(luo)魄貪杯酒，亦莫猖狂愛詠詩。今(jin)日捉將官(guan)里去，這回斷送(song)老(lao)頭皮。”楊(yang)樸(pu)借這首(shou)打油詩對宋真(zhen)宗表(biao)示不愿入朝為官(guan)。林則徐巧用此典幽默(mo)地說：“我(wo)(wo)跟老(lao)伴開玩笑，這一(yi)回我(wo)(wo)也變(bian)成楊(yang)樸(pu)了，弄不好(hao)會送(song)掉(diao)老(lao)命(ming)的。”言外之意，等(deng)于(yu)含蓄地對道(dao)光帝表(biao)示：“我(wo)(wo)也伺候夠您了，還是讓我(wo)(wo)安(an)安(an)生生當老(lao)百姓(xing)吧。”封建社(she)會中的一(yi)位大忠臣，能(neng)說出(chu)這樣的牢騷話來(lai)(lai)，也就達到極限(xian)了。認(ren)真(zhen)體(ti)味這首(shou)七律，當能(neng)感覺出(chu)它和(he)屈原的《離騷》一(yi)脈相通(tong)的心聲。

對(dui)(dui)(dui)仗工穩而靈活，是(shi)此詩(shi)寫作技巧上的(de)(de)一個(ge)特點。如，以(yi)(yi)“國家”對(dui)(dui)(dui)“禍福”，以(yi)(yi)“生死(si)”對(dui)(dui)(dui)“避(bi)趨”，按詞(ci)(ci)性來說，都是(shi)正對(dui)(dui)(dui)。“生死(si)以(yi)(yi)”的(de)(de)“以(yi)(yi)”字(zi)(zi)作“為(wei)”解，是(shi)動詞(ci)(ci)；而“之”字(zi)(zi)是(shi)虛詞(ci)(ci)。作者既(ji)用“以(yi)(yi)”字(zi)(zi)的(de)(de)實詞(ci)(ci)義(yi)表達思想內(nei)容，又借它的(de)(de)虛詞(ci)(ci)義(yi)來與“之”字(zi)(zi)構成(cheng)對(dui)(dui)(dui)仗，顯示了駕馭文字(zi)(zi)的(de)(de)深厚動力。

名家評價

林昌彝評之日：“蓋(gai)文忠公(gong)矢志公(gong)忠，乃心王(wang)室(shi)，故二句詩常不(bu)去口。”（《射鷹樓詩話(hua)》卷二）

郭則弦也說：“跡其(qi)生(sheng)平，無愧此語。”（《十朝詩家》卷(juan)十五）》

言平析：“其胸次漉落，性量(liang)和(he)平，於詩(shi)中可見之，裁不(bu)可及也。”（夏敬靚《擎山詩(shi)話(h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