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
元和十(shi)(shi)年(nian)(nian),予(yu)(yu)左(zuo)遷九江(jiang)郡司馬。明年(nian)(nian)秋(qiu),送客湓浦口,聞舟中(zhong)夜彈琵琶者(zhe),聽其(qi)音,錚錚然有京都聲(sheng)。問其(qi)人(ren),本長安倡女,嘗學琵琶于(yu)穆(mu)、曹二善才(cai),年(nian)(nian)長色(se)衰,委身(shen)為賈人(ren)婦。遂(sui)命(ming)酒,使快彈數(shu)曲。曲罷(ba)憫(min)然,自敘少小時歡樂事,今漂淪憔悴,轉徙(xi)于(yu)江(jiang)湖間。予(yu)(yu)出官(guan)二年(nian)(nian),恬然自安,感斯人(ren)言,是夕始覺有遷謫意。因為長句,歌以贈之,凡六(liu)(liu)百一(yi)十(shi)(shi)六(liu)(liu)言,命(ming)曰《琵琶行》。
潯陽江頭夜送(song)客,楓葉荻花秋(qiu)瑟(se)瑟(se)。
主人下馬(ma)客(ke)在(zai)船,舉酒(jiu)欲飲無(wu)管(guan)弦。
醉不成歡慘(can)將(jiang)別(bie),別(bie)時茫(mang)茫(mang)江(jiang)浸月。
忽聞水上琵(pi)琶聲,主人(ren)忘歸客不發。
尋聲(sheng)暗問彈(dan)者誰?琵琶聲(sheng)停欲語遲。
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hui)燈(deng)重開(kai)宴(yan)。
千(qian)呼(hu)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pa)半遮面。
轉(zhuan)軸撥弦(xian)三兩(liang)聲,未(wei)成曲調先有情(qing)。
弦(xian)弦(xian)掩抑聲聲思,似(si)訴(su)平生不得志。
低(di)眉(mei)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輕攏(long)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后六(liu)幺。
大弦嘈嘈如急(ji)雨(yu),小弦切切如私語(yu)。
嘈嘈切切錯(cuo)雜彈,大(da)珠小珠落玉盤。
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tong)聲暫歇。
別有幽愁暗恨生(sheng),此時無聲勝有聲。
銀瓶乍(zha)破水漿(jiang)迸,鐵(tie)騎(qi)突出刀槍鳴(ming)。
曲終(zhong)收(shou)撥當心(xin)畫,四弦一聲如裂(lie)帛。
東船(chuan)西舫悄無言,唯見(jian)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撥插弦(xian)中,整頓衣裳(shang)起斂容。
自言(yan)本是京城女,家(jia)在蝦(xia)蟆陵(ling)下住。
十三學得(de)琵琶(pa)成,名屬教(jiao)坊第(di)一(yi)部。
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qiu)娘妒。
五陵年(nian)少爭纏頭,一曲(qu)紅(hong)綃不知數。
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
今(jin)年(nian)(nian)歡笑復明年(nian)(nian),秋月春風等閑度。
弟走從(cong)軍阿姨死(si),暮去朝來顏色故。
門前冷落(luo)鞍馬稀,老(lao)大嫁(jia)作商(shang)人婦(fu)。
商(shang)人重(zhong)利輕別(bie)離,前月浮梁買(mai)茶去。
去來江口守空船(chuan),繞船(chuan)月明江水寒。
夜(ye)深(shen)忽夢少(shao)年事,夢啼妝淚(lei)紅闌干。
我聞琵琶已嘆(tan)息,又聞此(ci)語重唧(ji)唧(ji)。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xiang)逢何(he)必曾相(xiang)識!
我從去年辭帝京(jing),謫(zhe)居臥病潯陽城。
潯陽地僻無音(yin)樂,終歲不聞(wen)絲竹聲(sheng)。
住近湓江地低濕(shi),黃蘆(lu)苦(ku)竹繞宅生。
其間(jian)旦暮聞何(he)物?杜鵑啼血(xue)猿(yuan)哀鳴。
春江花(hua)朝(chao)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du)傾。
豈無(wu)山(shan)歌與村(cun)笛?嘔(ou)啞嘲哳難為聽。
今夜聞君琵(pi)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
莫辭更坐彈一曲(qu),為君翻作琵琶(pa)行。
感我此言(yan)良久立,卻坐促弦弦轉急(ji)。
凄凄不似向(xiang)前聲,滿(man)座重聞皆掩泣。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jiang)州司馬青衫濕。
1.左(zuo)(zuo)遷(qian):貶官,降(jiang)(jiang)職。與下文所言“遷(qian)謫”同義(yi)。古(gu)人尊(zun)右卑左(zuo)(zuo),故稱(cheng)降(jiang)(jiang)職為左(zuo)(zuo)遷(qian)。
2.錚(zheng)錚(zheng):形容金屬(shu)、玉器等(deng)相擊聲。京都聲:指唐代京城流(liu)行的(de)樂曲聲調(diao)。
3.倡女:歌女。倡,古時(shi)歌舞藝人。
4.善才:當時(shi)對琵琶師(shi)或曲師(shi)的通稱。是“能手(shou)”的意思。
5.委身:托(tuo)身,這(zhe)里指嫁(jia)的意思。為:做。賈(gǔ)人(ren):商人(ren)。
6.命酒:叫(手下(xia)人)擺酒。
7.快:暢快。
8.漂(piāo)淪(lun)(lun):漂泊(bo)淪(lun)(lun)落。
9.出(chu)官(guan):(京官(guan))外調。
10.恬(tian)然:淡泊寧靜的(de)樣子。
11.遷(qian)謫(zhé):貶官降職或流放。
12.為(wéi):創作。長(chang)句:指七言(yan)詩。
13.歌:作歌,動詞。
14.凡:總(zong)共。六百(bai)一十(shi)二:當為“六百(bai)一十(shi)六”之誤。言(yan):字。
15.命:命名(ming),題名(ming)。
16.潯(xun)陽江(jiang)(jiang):據考證,為(wei)流經(jing)(jing)潯(xun)陽城中(zhong)的湓水,即今江(jiang)(jiang)西省九江(jiang)(jiang)市中(zhong)的龍開(kai)河(he)(已(yi)被人(ren)工(gong)填埋),經(jing)(jing)湓浦口注(zhu)入長江(jiang)(jiang)。
17.荻(dí)花:多年生草本(ben)植(zhi)物,生在水邊,葉子長形(xing),似蘆(lu)葦,秋(qiu)天開紫花。瑟瑟:形(xing)容楓樹、蘆(lu)荻被秋(qiu)風吹動的聲音(yin)。
18.主(zhu)人:詩人自(zi)指。
19.回燈(deng):重新撥(bo)亮燈(deng)光(guang)。一作“移燈(deng)”。
20.掩抑:掩蔽,遏抑。思:悲(bei)傷的(de)情思。
21.信(xin)手:隨手。續續彈:連續彈奏。
22.攏(long):左手(shou)手(shou)指按(an)弦(xian)向里(琵琶的中部(bu))推。捻(niǎn):同“捻”,揉弦(xian)的動作(zuo)(zuo)。抹:順手(shou)下撥(bo)的動作(zuo)(zuo)。挑:反手(shou)回撥(bo)的動作(zuo)(zuo)。
23.霓裳(shang)(cháng):曲(qu)名,即《霓裳(shang)羽衣曲(qu)》,本(ben)為(wei)西域樂舞,唐開元年間西涼(liang)節度使楊敬述依曲(qu)創聲后流入中(zhong)原(yuan)。六幺(yao):大(da)曲(qu)名,又叫《樂世》《綠腰(yao)》《錄要》,為(wei)歌(ge)舞曲(qu)。
24.大弦(xian):琵琶(pa)上最粗的弦(xian)。嘈嘈:聲音沉重抑揚。
25.小弦:琵琶上最細的弦。切切:形容聲(sheng)音(yin)急切細碎。
26.間關:象聲(sheng)詞,這里形(xing)容“鶯語”聲(sheng)(鳥鳴婉(wan)轉)。
27.幽咽:遏塞不暢(chang)(chang)狀。冰下(xia)(xia)難(nan)(nan):泉流(liu)(liu)冰下(xia)(xia)阻(zu)塞難(nan)(nan)通,形容樂聲(sheng)由(you)流(liu)(liu)暢(chang)(chang)變(bian)為(wei)冷(leng)澀。難(nan)(nan),與滑相對,有澀之意。一(yi)作“水下(xia)(xia)灘(tan)”。
28.凝絕:凝滯。凝,一作(zuo)“疑”。
29.暗恨(hen):內心的怨恨(hen)。
30.迸:濺射(she)。
31.曲(qu)(qu)終:樂曲(qu)(qu)結束(shu)(shu)。當心(xin)畫(hua):用拔子在琵琶的(de)中部劃過四弦,是(shi)一(yi)曲(qu)(qu)結束(shu)(shu)時經常(chang)用到的(de)右手手法。
32.帛:古時對絲織品的(de)總(zong)稱。
33.船(chuan):一(yi)作“舟”。舫:船(chuan)。
34.斂容:收斂(深思(si)時悲(bei)憤深怨的)面(mian)部表情。
35.蝦(há)蟆陵:“蝦”通(tong)“蛤”。在長安城(cheng)東南,曲(qu)江附近,是當時有名的游樂地區。
36.教(jiao)坊:唐代管理宮廷樂隊(dui)的官署(shu)。第一(yi)(yi)部:如同(tong)說(shuo)第一(yi)(yi)團、第一(yi)(yi)隊(dui)。
37.秋娘:唐(tang)時歌(ge)舞妓常用的(de)名字。泛指當(dang)時貌美藝高的(de)歌(ge)伎。
38.五陵(ling):在長安城外,指(zhi)長陵(ling)、安陵(ling)、陽(yang)陵(ling)、茂(mao)陵(ling)、平(ping)陵(ling)五個漢(han)代(dai)皇帝的陵(ling)墓(mu),是當時富豪居住的地方。纏頭(tou):用錦帛之類(lei)的財(cai)物(wu)(wu)送(song)給(gei)歌舞妓女。指(zhi)古代(dai)賞給(gei)歌舞女子的財(cai)禮,唐代(dai)用帛,后代(dai)用其他財(cai)物(wu)(wu)。
39.綃:精細(xi)輕美的(de)絲織品。紅綃:一種生絲織物。
40.鈿(diàn)頭:兩(liang)頭裝(zhuang)著花鈿的發篦;銀篦(bì):一說“云篦”,用(yong)金(jin)翠珠寶裝(zhuang)點的首飾。擊(ji)節:打(da)拍子。歌舞時打(da)拍子原本用(yong)木制或竹制的板。
41.等閑:隨隨便便,不(bu)重視。
42.顏色(se)故:容(rong)貌衰老。
43.浮梁(liang):古縣名(ming),唐屬饒州。在今(jin)江西省景德(de)鎮市(shi),盛產茶葉。
44.去來(lai):離別后。來(lai),語氣詞。
45.夢啼妝淚:夢中啼哭(ku),勻過脂(zhi)粉的(de)臉上帶著淚痕(hen)。一作“啼妝淚落”。紅闌干:淚水融和脂(zhi)粉流淌滿面的(de)樣子。
46.重:重新,重又之意。唧(ji)唧(ji):嘆聲。
47.終歲:整年(nian)。
48.旦(dan)暮:早(zao)晚(wan)。
49.嘔啞(ya):聲詞(ci),形容單調的(de)樂聲。嘲(chao)(zhāo)哳(zha)(zhā):形容聲音(yin)繁雜,也作啁哳(zha)”。
50.琵琶(pa)語(yu):琵琶(pa)聲,琵琶(pa)所彈(dan)奏(zou)的樂曲。
51.暫:突然,一下子。
52.卻(que)坐:退(tui)回到原處。促弦:把弦擰得更緊。
53.向前聲:剛才奏過(guo)的單調。
54.掩泣:掩面哭泣。
55.青衫(shan):唐(tang)朝八(ba)品(pin)、九(jiu)品(pin)文官的服(fu)色。白居易當(dang)時的官階是將侍郎(lang),從九(jiu)品(pin),所(suo)以服(fu)青衫(shan)。
元和(he)十(shi)年(nian),我被(bei)(bei)貶為(wei)九江(jiang)郡(jun)司馬。第二年(nian)秋季的一天,送客到湓(pen)浦口,夜(ye)里聽(ting)到船上有(you)(you)人(ren)(ren)彈(dan)(dan)琵琶(pa)。聽(ting)那聲音(yin),錚錚鏗(keng)鏗(keng)有(you)(you)京都流(liu)行的聲韻。探問這(zhe)(zhe)個人(ren)(ren),原來是(shi)(shi)長(chang)(chang)安的歌女,曾經向穆、曹兩位琵琶(pa)大師學(xue)藝(yi)。后來年(nian)紀大了,紅顏退盡,嫁(jia)給(gei)商(shang)人(ren)(ren)為(wei)妻。于(yu)是(shi)(shi)命人(ren)(ren)擺酒叫她暢(chang)快地(di)彈(dan)(dan)幾曲。她彈(dan)(dan)完后,有(you)(you)些悶悶不樂的樣(yang)子,自己說起了少(shao)年(nian)時歡樂之事,而今漂泊沉(chen)淪,形容憔悴,在(zai)江(jiang)湖(hu)之間輾轉流(liu)浪。我離京調(diao)外任職(zhi)兩年(nian)來,隨(sui)遇而安,自得其樂,而今被(bei)(bei)這(zhe)(zhe)個人(ren)(ren)的話所感(gan)(gan)觸(chu),這(zhe)(zhe)天夜(ye)里才(cai)有(you)(you)被(bei)(bei)降職(zhi)的感(gan)(gan)覺。于(yu)是(shi)(shi)撰寫一首長(chang)(chang)詩贈送給(gei)她,共(gong)六百一十(shi)二字,題(ti)為(wei)《琵琶(pa)行》。
秋夜我到(dao)潯陽江(jiang)頭送一(yi)位歸客,冷(leng)風(feng)吹著(zhu)楓葉和蘆花秋聲瑟(se)瑟(se)。
我(wo)和(he)客人(ren)下馬在(zai)船上餞(jian)別設(she)宴,舉起酒杯要(yao)飲(yin)卻無助(zhu)興的音(yin)樂。
酒喝得不痛快更傷心將要分別(bie),臨別(bie)時夜茫(mang)茫(mang)江(jiang)水倒映著(zhu)明月。
忽聽得江面上傳(chuan)來琵(pi)琶清脆聲,我忘卻了(le)回(hui)歸客(ke)人也(ye)不想動身。
尋著聲源探問彈琵(pi)琶(pa)的是(shi)何人(ren)?琵(pi)琶(pa)停了許(xu)久(jiu)卻遲遲沒有動靜。
我們移船靠近邀請她出(chu)來(lai)相見(jian),叫下(xia)人添酒回燈重(zhong)新擺起酒宴。
經過千呼(hu)萬喚才緩緩地走出來,懷里還抱著琵琶遮(zhe)著一半臉面。
轉緊琴軸撥(bo)動琴弦試彈了幾聲,尚未成曲調那形態就非常有(you)情。
弦弦凄楚(chu)悲切聲(sheng)音隱(yin)含著沉思(si),似乎在訴說著她平生的不得志(zhi);
她低著頭(tou)隨手連續地彈個不停,用琴聲把(ba)心中(zhong)無限的往(wang)事說盡(jin)。
輕輕撫攏慢慢捻揉下抹又上(shang)挑,初彈(dan)《霓裳羽(yu)衣曲》接著(zhu)再彈(dan)《六幺》。
大弦渾宏悠長嘈嘈如(ru)暴風驟雨,小(xiao)弦和緩幽細切(qie)切(qie)如(ru)有(you)人私語。
嘈(cao)(cao)嘈(cao)(cao)聲(sheng)切切聲(sheng)互為(wei)交錯地(di)彈奏,就像大珠(zhu)小珠(zhu)一(yi)串串掉落玉盤。
清脆(cui)如黃鶯在花叢下婉(wan)轉(zhuan)鳴唱,幽咽就像(xiang)清泉在沙灘(tan)底下流淌。
好像水泉冷澀琵(pi)琶聲開始凝(ning)(ning)結,凝(ning)(ning)結而(er)不通暢(chang)聲音漸漸地中斷。
像另(ling)有一種愁思幽恨暗(an)暗(an)滋生,此時悶(men)悶(men)無聲(sheng)卻比有聲(sheng)更動人。
突然間好像銀瓶撞破(po)水漿四濺,又好像鐵甲騎(qi)兵廝殺刀槍齊鳴。
一曲終(zhong)了(le)她對準琴(qin)弦中心(xin)劃撥,四弦一聲轟鳴好像(xiang)撕裂了(le)布帛。
東(dong)船(chuan)西舫人(ren)們(men)都靜悄悄地聆(ling)聽,只見江心(xin)之中映著(zhu)白白秋月(yue)影。
她沉吟著(zhu)收起撥片插在琴弦中,整(zheng)頓(dun)衣裳依然(ran)顯出莊重的顏容。
她說原是京城負(fu)有盛名的(de)歌女,老家住在長安城東(dong)南的(de)蝦蟆陵。
彈奏琵琶技藝十(shi)三(san)歲就已學成(cheng),教坊樂團第一(yi)隊(dui)中列(lie)有(you)我姓(xing)名。
每曲彈(dan)罷都(dou)令藝術大師們嘆服(fu),每次妝成都(dou)被(bei)同行歌妓們嫉妒。
京都豪富子弟爭先(xian)恐后來(lai)獻彩(cai),彈完(wan)一(yi)曲收來(lai)的紅(hong)綃(xiao)不知其數(shu)。
鈿頭銀篦打節拍常常斷裂粉(fen)碎,紅色羅(luo)裙被酒漬染污也不(bu)后悔。
年(nian)復(fu)一年(nian)都在歡笑打鬧中度過,秋去春來美好的時光白(bai)(bai)白(bai)(bai)消磨。
兄弟從(cong)軍姊妹(mei)死(si)家道已(yi)經破敗,暮去朝來我也(ye)漸(jian)漸(jian)地年老(lao)色衰(shuai)。
門前(qian)車馬減(jian)少光顧者落(luo)落(luo)稀稀,青春已逝(shi)我只得嫁給(gei)商人為妻(qi)。
商(shang)人重利不重情常常輕(qing)易別離,上個(ge)月他(ta)去浮梁(liang)做茶葉(xie)的生意。
他去(qu)了留下我(wo)在江(jiang)口孤守空船(chuan),秋月與我(wo)作伴繞艙的秋水(shui)凄寒。
更深夜闌常夢少(shao)年時作樂狂歡,夢中(zhong)哭醒(xing)涕淚縱(zong)橫(heng)污損了粉顏。
我聽琵(pi)琶的悲(bei)泣早已搖頭嘆息(xi),又聽到她這番訴說更叫我悲(bei)凄。
我們倆同是(shi)天涯淪落的可悲人(ren),今日相(xiang)逢何必問是(shi)否曾經相(xiang)識!
自從去年我離開(kai)繁(fan)華長安京城(cheng),被貶(bian)居住在(zai)潯陽江畔常(chang)常(chang)臥(wo)病。
潯陽這地方荒涼偏僻(pi)沒有音(yin)樂,一年(nian)到頭(tou)聽不(bu)到管(guan)弦的樂器聲。
住在湓江(jiang)這個(ge)低(di)洼潮(chao)濕的地方(fang),第宅(zhai)周圍黃蘆和(he)苦竹繚繞叢生。
在這里早(zao)晚能聽到(dao)的是(shi)(shi)什(shen)么(me)呢?盡是(shi)(shi)杜(du)鵑猿猴(hou)那(nei)些悲凄的哀(ai)鳴(ming)。
春(chun)江花朝(chao)秋江月夜那樣好光景(jing),也無可(ke)奈何常(chang)常(chang)取酒獨(du)酌獨(du)飲(yin)。
難(nan)(nan)道這里(li)就沒(mei)有(you)山歌和村笛嗎?只是那(nei)音調嘶啞粗(cu)澀實在難(nan)(nan)聽。
今晚我聽你(ni)彈奏琵琶訴說(shuo)衷情,就像聽到仙樂眼(yan)也亮來(lai)耳也明。
請你不要推辭坐下(xia)來再彈(dan)一曲(qu),我要為你創(chuang)作(zuo)一首(shou)新詩《琵琶(pa)行》。
被我的話所感動她站立了好久,回(hui)身坐下(xia)再轉緊琴(qin)弦撥出急聲。
凄凄切切不(bu)再像剛才(cai)那種(zhong)聲音,在座的人重聽都掩面(mian)哭泣不(bu)停。
要(yao)問在座之中(zhong)誰流的眼淚最(zui)多?我江州司馬淚水濕透(tou)青衫衣襟!
唐(tang)憲宗(zong)元和(he)十年(815)六月,唐(tang)朝藩鎮勢(shi)力派刺(ci)客(ke)在長安(an)街頭刺(ci)死(si)了宰相(xiang)武元衡,刺(ci)傷了御(yu)史中(zhong)丞裴度,朝野大嘩,藩鎮勢(shi)力又進一(yi)步提出要求罷免裴度,以安(an)藩鎮“反側”之(zhi)心。白(bai)(bai)居易上表主張嚴(yan)緝兇手,有“擅越職分”之(zhi)嫌,而且平素多(duo)(duo)(duo)作諷喻詩,得罪了朝中(zhong)權貴,于(yu)是(shi)被貶為江州司馬(ma)。司馬(ma)是(shi)刺(ci)史的助手,在中(zhong)唐(tang)時期(qi)多(duo)(duo)(duo)專門安(an)置(zhi)“犯罪”官員(yuan),屬于(yu)變相(xiang)發配。這件(jian)事對(dui)白(bai)(bai)居易影響很大,是(shi)他思想變化的轉折(zhe)點(dian),從(cong)此他早期(qi)的斗爭銳氣(qi)逐(zhu)漸銷磨,消極情(qing)緒日漸增(zeng)多(duo)(duo)(duo)。
元(yuan)和十一年(nian)(816)秋(qiu)天,白居易在(zai)潯陽江頭送(song)別客人,偶遇一位彈琵(pi)琶(pa)的長安(an)倡(chang)女,便用為題材,這首敘事長詩(shi)《琵(pi)琶(pa)行》。
白居易(772-846),唐(tang)代(dai)詩人(ren),字樂(le)天,號香山居士(shi),生于(yu)河南新鄭,貞元(yuan)進(jin)士(shi),授秘書省校(xiao)書郎(lang)。元(yuan)和年間任左袷遺及左贊善大(da)夫。后因上表請求嚴緝刺死宰相武(wu)元(yuan)衡的兇手(shou),得罪(zui)權貴,貶為(wei)江州司馬(ma)。長(chang)慶(qing)初(chu)(chu)年任杭州刺史(shi),寶歷(li)初(chu)(chu)年任蘇州刺史(shi),后官至刑部尚書。在(zai)文(wen)學上,主張“文(wen)章合為(wei)時而著,歌詩合為(wei)事而作(zuo)”,是新樂(le)府(fu)運動(dong)的倡導(dao)者。其詩語言通俗,有《白氏長(chang)慶(qing)集(ji)》傳世。
《琵琶行》內容(rong),如小序中所(suo)說(shuo),所(suo)寫的是(shi)作者由長安(an)貶到九江期間(jian)在(zai)船上(shang)聽(ting)一位長安(an)故倡彈奏(zou)琵琶、訴說(shuo)身世的情景。作為(wei)一首敘事長詩,此詩結構嚴謹縝密,錯落有致,情節曲折(zhe),波瀾起伏。
第一(yi)(yi)部分從(cong)“潯(xun)陽(yang)江(jiang)頭(tou)夜送(song)(song)客(ke)(ke)”至“猶抱琵(pi)(pi)(pi)琶(pa)(pa)(pa)半遮面(mian)”,敘寫送(song)(song)別宴無(wu)(wu)音樂(le)的(de)(de)(de)(de)(de)遺憾(han),邀請商人(ren)(ren)婦(fu)彈(dan)奏琵(pi)(pi)(pi)琶(pa)(pa)(pa)的(de)(de)(de)(de)(de)情形,細致描繪琵(pi)(pi)(pi)琶(pa)(pa)(pa)的(de)(de)(de)(de)(de)聲(sheng)(sheng)調,著力塑造(zao)了琵(pi)(pi)(pi)琶(pa)(pa)(pa)女(nv)(nv)的(de)(de)(de)(de)(de)形象。首句(ju)“潯(xun)陽(yang)江(jiang)頭(tou)夜送(song)(song)客(ke)(ke)”,只七個字,就把(ba)人(ren)(ren)物(主(zhu)人(ren)(ren)和(he)客(ke)(ke)人(ren)(ren))、地(di)點(潯(xun)陽(yang)江(jiang)頭(tou))、事(shi)(shi)件(jian)(主(zhu)人(ren)(ren)送(song)(song)客(ke)(ke)人(ren)(ren))和(he)時(shi)間(夜晚(wan))一(yi)(yi)一(yi)(yi)作概括的(de)(de)(de)(de)(de)介紹(shao);再用(yong)“楓葉荻花秋(qiu)瑟(se)瑟(se)”一(yi)(yi)句(ju)作環境(jing)的(de)(de)(de)(de)(de)烘染,而(er)(er)秋(qiu)夜送(song)(song)客(ke)(ke)的(de)(de)(de)(de)(de)蕭瑟(se)落(luo)寞之(zhi)(zhi)感,已曲曲傳出(chu)(chu)(chu)(chu)(chu)(chu)。惟其(qi)(qi)蕭瑟(se)落(luo)寞,因而(er)(er)反(fan)跌出(chu)(chu)(chu)(chu)(chu)(chu)“舉酒欲飲無(wu)(wu)管弦(xian)”。“無(wu)(wu)管弦(xian)”三字,既與(yu)后面(mian)的(de)(de)(de)(de)(de)“終歲不(bu)(bu)(bu)聞(wen)(wen)絲竹聲(sheng)(sheng)”相(xiang)呼應,又(you)為(wei)琵(pi)(pi)(pi)琶(pa)(pa)(pa)女(nv)(nv)的(de)(de)(de)(de)(de)出(chu)(chu)(chu)(chu)(chu)(chu)場(chang)和(he)彈(dan)奏作鋪(pu)墊。因“無(wu)(wu)管弦(xian)”而(er)(er)“醉不(bu)(bu)(bu)成(cheng)歡(huan)慘將(jiang)別”,鋪(pu)墊已十分有力,再用(yong)“別時(shi)茫茫江(jiang)浸月”作進一(yi)(yi)層的(de)(de)(de)(de)(de)環境(jing)烘染,構成(cheng)一(yi)(yi)種強烈的(de)(de)(de)(de)(de)壓抑感,使得“忽(hu)聞(wen)(wen)水(shui)上琵(pi)(pi)(pi)琶(pa)(pa)(pa)聲(sheng)(sheng)”具有濃(nong)烈的(de)(de)(de)(de)(de)空谷足音之(zhi)(zhi)感,為(wei)下(xia)文的(de)(de)(de)(de)(de)突然出(chu)(chu)(chu)(chu)(chu)(chu)現轉(zhuan)機作了準備(bei)。從(cong)“夜送(song)(song)客(ke)(ke)”之(zhi)(zhi)時(shi)的(de)(de)(de)(de)(de)“秋(qiu)蕭瑟(se)”“無(wu)(wu)管弦(xian)”“慘將(jiang)別”一(yi)(yi)轉(zhuan)而(er)(er)為(wei)“忽(hu)聞(wen)(wen)”“尋聲(sheng)(sheng)”“暗問”“移船”,直到(dao)“邀相(xiang)見”,這(zhe)(zhe)對于琵(pi)(pi)(pi)琶(pa)(pa)(pa)女(nv)(nv)的(de)(de)(de)(de)(de)出(chu)(chu)(chu)(chu)(chu)(chu)場(chang)來說,已可以說是“千(qian)呼萬(wan)喚(huan)”了。但“邀相(xiang)見”還不(bu)(bu)(bu)那么(me)容易(yi),又(you)要經歷(li)一(yi)(yi)個“千(qian)呼萬(wan)喚(huan)”的(de)(de)(de)(de)(de)過(guo)程,她(ta)才(cai)肯“出(chu)(chu)(chu)(chu)(chu)(chu)來”。這(zhe)(zhe)并(bing)不(bu)(bu)(bu)是她(ta)在意身(shen)份。正(zheng)像“我”渴望(wang)聽仙樂(le)一(yi)(yi)般的(de)(de)(de)(de)(de)琵(pi)(pi)(pi)琶(pa)(pa)(pa)聲(sheng)(sheng),是“直欲攄寫天(tian)涯淪落(luo)之(zhi)(zhi)恨(hen)”一(yi)(yi)樣,她(ta)“千(qian)呼萬(wan)喚(huan)始(shi)出(chu)(chu)(chu)(chu)(chu)(chu)來”,也是由于有一(yi)(yi)肚子“天(tian)涯淪落(luo)之(zhi)(zhi)恨(hen)”,不(bu)(bu)(bu)便明(ming)說,也不(bu)(bu)(bu)愿見人(ren)(ren)。詩人(ren)(ren)正(zheng)是抓住這(zhe)(zhe)一(yi)(yi)點,用(yong)“琵(pi)(pi)(pi)琶(pa)(pa)(pa)聲(sheng)(sheng)停欲語遲(chi)”“猶抱琵(pi)(pi)(pi)琶(pa)(pa)(pa)半遮面(mian)”的(de)(de)(de)(de)(de)肖像描寫來表(biao)現她(ta)的(de)(de)(de)(de)(de)難言之(zhi)(zhi)痛(tong)的(de)(de)(de)(de)(de)。這(zhe)(zhe)段(duan)琵(pi)(pi)(pi)琶(pa)(pa)(pa)女(nv)(nv)出(chu)(chu)(chu)(chu)(chu)(chu)場(chang)過(guo)程的(de)(de)(de)(de)(de)描寫歷(li)歷(li)動人(ren)(ren),她(ta)未見其(qi)(qi)人(ren)(ren)先聞(wen)(wen)其(qi)(qi)琵(pi)(pi)(pi)琶(pa)(pa)(pa)聲(sheng)(sheng),未聞(wen)(wen)其(qi)(qi)語先已微露其(qi)(qi)內(nei)心(xin)之(zhi)(zhi)隱痛(tong),為(wei)后面(mian)的(de)(de)(de)(de)(de)故事(shi)(shi)發展造(zao)成(cheng)許多(duo)懸念。
第二部分(fen)從“轉(zhuan)軸(zhou)撥(bo)弦(xian)三(san)兩聲(sheng)”至“唯(wei)見江心秋月白(bai)”,寫(xie)(xie)(xie)琵(pi)琶女及其(qi)演(yan)奏的(de)(de)(de)(de)(de)琵(pi)琶曲(qu)(qu)(qu),具體而(er)生(sheng)(sheng)動地揭示了(le)琵(pi)琶女的(de)(de)(de)(de)(de)內心世界。先用(yong)(yong)(yong)“轉(zhuan)軸(zhou)撥(bo)弦(xian)三(san)兩聲(sheng)”一(yi)句(ju)寫(xie)(xie)(xie)校弦(xian)試音(yin)(yin)(yin),接(jie)著就贊嘆“未成曲(qu)(qu)(qu)調先有(you)情”,突(tu)(tu)出(chu)了(le)一(yi)個(ge)“情”字。“弦(xian)弦(xian)掩抑聲(sheng)聲(sheng)思”以下(xia)六句(ju),總(zong)寫(xie)(xie)(xie)“初為(wei)霓裳后六幺(yao)”的(de)(de)(de)(de)(de)彈(dan)(dan)奏過(guo)程(cheng),其(qi)中既(ji)用(yong)(yong)(yong)“低眉信手續續彈(dan)(dan)”“輕(qing)(qing)攏慢捻(nian)抹(mo)復挑(tiao)”描(miao)寫(xie)(xie)(xie)彈(dan)(dan)奏的(de)(de)(de)(de)(de)神態,更用(yong)(yong)(yong)“似(si)訴平生(sheng)(sheng)不得(de)志”“說盡心中無(wu)(wu)限事”概括了(le)琵(pi)琶女借(jie)樂(le)曲(qu)(qu)(qu)所抒發的(de)(de)(de)(de)(de)思想情感。此后十四句(ju),在(zai)借(jie)助(zhu)語(yu)言(yan)的(de)(de)(de)(de)(de)音(yin)(yin)(yin)韻摹寫(xie)(xie)(xie)音(yin)(yin)(yin)樂(le)的(de)(de)(de)(de)(de)時候,兼(jian)用(yong)(yong)(yong)各種生(sheng)(sheng)動的(de)(de)(de)(de)(de)比喻以加強(qiang)其(qi)形(xing)(xing)(xing)象(xiang)(xiang)(xiang)性。“大(da)弦(xian)嘈(cao)嘈(cao)如(ru)急雨”,既(ji)用(yong)(yong)(yong)“嘈(cao)嘈(cao)”這個(ge)疊字詞摹聲(sheng),又用(yong)(yong)(yong)“如(ru)急雨”使(shi)它形(xing)(xing)(xing)象(xiang)(xiang)(xiang)化。“小弦(xian)切切如(ru)私語(yu)”亦然(ran)。這還不夠,“嘈(cao)嘈(cao)切切錯雜彈(dan)(dan)”,已經再現(xian)了(le)“如(ru)急雨”“如(ru)私語(yu)”兩種旋律(lv)的(de)(de)(de)(de)(de)交錯出(chu)現(xian),再用(yong)(yong)(yong)“大(da)珠小珠落玉盤”一(yi)比,視覺(jue)(jue)(jue)(jue)形(xing)(xing)(xing)象(xiang)(xiang)(xiang)與聽覺(jue)(jue)(jue)(jue)形(xing)(xing)(xing)象(xiang)(xiang)(xiang)就同時顯(xian)露出(chu)來(lai),令(ling)人眼花繚亂,耳(er)不暇接(jie)。旋律(lv)繼續變(bian)化,出(chu)現(xian)了(le)先“滑”后“澀”的(de)(de)(de)(de)(de)兩種意(yi)境。“間(jian)關”之聲(sheng),輕(qing)(qing)快流利,而(er)這種聲(sheng)音(yin)(yin)(yin)又好(hao)(hao)像(xiang)“鶯語(yu)花底”,視覺(jue)(jue)(jue)(jue)形(xing)(xing)(xing)象(xiang)(xiang)(xiang)的(de)(de)(de)(de)(de)優(you)(you)美強(qiang)化了(le)聽覺(jue)(jue)(jue)(jue)形(xing)(xing)(xing)象(xiang)(xiang)(xiang)的(de)(de)(de)(de)(de)優(you)(you)美。“幽咽”之聲(sheng),悲抑哽(geng)塞,而(er)這種聲(sheng)音(yin)(yin)(yin)又好(hao)(hao)像(xiang)“泉流冰下(xia)”,視覺(jue)(jue)(jue)(jue)形(xing)(xing)(xing)象(xiang)(xiang)(xiang)的(de)(de)(de)(de)(de)冷澀強(qiang)化了(le)聽覺(jue)(jue)(jue)(jue)形(xing)(xing)(xing)象(xiang)(xiang)(xiang)的(de)(de)(de)(de)(de)冷澀。由“冷澀”到“凝絕”,是一(yi)個(ge)“聲(sheng)漸歇(xie)”的(de)(de)(de)(de)(de)過(guo)程(cheng),詩(shi)(shi)人用(yong)(yong)(yong)“別有(you)幽愁暗(an)恨生(sheng)(sheng),此時無(wu)(wu)聲(sheng)勝有(you)聲(sheng)”的(de)(de)(de)(de)(de)佳句(ju)描(miao)繪了(le)余(yu)音(yin)(yin)(yin)裊(niao)裊(niao)、余(yu)意(yi)無(wu)(wu)窮(qiong)的(de)(de)(de)(de)(de)藝術(shu)境界,令(ling)人拍案叫絕。彈(dan)(dan)奏至此,滿以為(wei)已經結束了(le)。誰(shui)知那(nei)“幽愁暗(an)恨”在(zai)“聲(sheng)漸歇(xie)”的(de)(de)(de)(de)(de)過(guo)程(cheng)中積聚(ju)了(le)無(wu)(wu)窮(qiong)的(de)(de)(de)(de)(de)力量,無(wu)(wu)法壓抑,終于如(ru)“銀瓶乍破”,水(shui)漿奔迸(beng),如(ru)“鐵騎突(tu)(tu)出(chu)”,刀(dao)槍轟鳴,把“凝絕”的(de)(de)(de)(de)(de)暗(an)流突(tu)(tu)然(ran)推向(xiang)高潮(chao)。才到高潮(chao),即(ji)收撥(bo)一(yi)畫(hua),戛然(ran)而(er)止。一(yi)曲(qu)(qu)(qu)雖終,而(er)回腸蕩氣、驚心動魄的(de)(de)(de)(de)(de)音(yin)(yin)(yin)樂(le)魅力,卻并(bing)沒有(you)消失。詩(shi)(shi)人又用(yong)(yong)(yong)“東船西(xi)舫悄無(wu)(wu)言(yan),唯(wei)見江心秋月白(bai)”的(de)(de)(de)(de)(de)環境描(miao)寫(xie)(xie)(xie)作側面烘(hong)托,給讀者(zhe)留下(xia)了(le)涵泳回味的(de)(de)(de)(de)(de)廣闊空間(jian)。
第三部分從(cong)“沉(chen)吟放撥插弦(xian)中(zhong)(zhong)”至“夢啼妝淚紅闌干”,寫琵琶(pa)女自(zi)述身世,由少女到商婦的(de)(de)經歷,亦如(ru)琵琶(pa)聲的(de)(de)激揚幽抑。正像(xiang)在“邀相見”之(zhi)后(hou),省掉了(le)請彈琵琶(pa)的(de)(de)細節一(yi)樣(yang);在曲(qu)終之(zhi)后(hou),也略去了(le)關(guan)于身世的(de)(de)詢問(wen),而(er)用兩(liang)個描寫肖像(xiang)的(de)(de)句子向“自(zi)言(yan)”過渡:“沉(chen)吟”的(de)(de)神態,顯然與詢問(wen)有(you)關(guan),這反映了(le)她(ta)欲說(shuo)還休的(de)(de)內(nei)心(xin)矛盾;“放撥”“插弦(xian)中(zhong)(zhong)”,“整頓衣裳”“起”“斂容”等(deng)一(yi)系列動(dong)作和(he)表情,則表現了(le)她(ta)克服矛盾、一(yi)吐(tu)為快的(de)(de)心(xin)理活(huo)動(dong)。“自(zi)言(yan)”以下,用如(ru)怨(yuan)如(ru)慕、如(ru)泣如(ru)訴(su)的(de)(de)抒情筆(bi)調,為琵琶(pa)女的(de)(de)半生遭(zao)遇譜(pu)寫了(le)一(yi)曲(qu)扣人心(xin)弦(xian)的(de)(de)悲歌,與“說(shuo)盡心(xin)中(zhong)(zhong)無限(xian)事(shi)”的(de)(de)樂(le)曲(qu)互相補充,完成了(le)女主人公的(de)(de)形象(xiang)塑造。女主人公的(de)(de)形象(xiang)塑造得異常生動(dong)真(zhen)實,并具有(you)高度(du)的(de)(de)典(dian)型(xing)性。通(tong)過這個形象(xiang),深刻地揭示了(le)封建社會中(zhong)(zhong)被侮辱、被損(sun)害的(de)(de)樂(le)伎們(men)、藝(yi)人們(men)的(de)(de)悲慘命運。
第(di)四部分從(cong)“我(wo)聞(wen)琵(pi)(pi)琶(pa)(pa)已嘆息”到(dao)(dao)最后(hou)的(de)(de)(de)(de)(de)(de)(de)“江(jiang)州司馬青衫(shan)濕(shi)”,寫(xie)詩(shi)人深(shen)(shen)沉的(de)(de)(de)(de)(de)(de)(de)感(gan)(gan)(gan)(gan)慨,抒發(fa)與琵(pi)(pi)琶(pa)(pa)女的(de)(de)(de)(de)(de)(de)(de)同(tong)病相憐(lian)之(zhi)情(qing)(qing)。作者(zhe)(zhe)在被琵(pi)(pi)琶(pa)(pa)女的(de)(de)(de)(de)(de)(de)(de)命運(yun)激起的(de)(de)(de)(de)(de)(de)(de)情(qing)(qing)感(gan)(gan)(gan)(gan)波濤中坦(tan)露了(le)自(zi)(zi)我(wo)形(xing)象。“我(wo)從(cong)去年辭帝京(jing),謫居臥病潯陽城”的(de)(de)(de)(de)(de)(de)(de)那個“我(wo)”,是(shi)作者(zhe)(zhe)自(zi)(zi)己。作者(zhe)(zhe)由于(yu)要求革除暴(bao)政(zheng)、實行仁政(zheng)而(er)遭受打擊,從(cong)長(chang)安貶到(dao)(dao)九江(jiang),心情(qing)(qing)很痛(tong)苦。當(dang)琵(pi)(pi)琶(pa)(pa)女第(di)一(yi)次彈(dan)出哀怨的(de)(de)(de)(de)(de)(de)(de)樂曲、表達(da)心事的(de)(de)(de)(de)(de)(de)(de)時候(hou),就(jiu)已經(jing)撥(bo)動(dong)了(le)他(ta)的(de)(de)(de)(de)(de)(de)(de)心弦,發(fa)出了(le)深(shen)(shen)長(chang)的(de)(de)(de)(de)(de)(de)(de)嘆息聲(sheng)。當(dang)琵(pi)(pi)琶(pa)(pa)女自(zi)(zi)訴(su)身世、講到(dao)(dao)“夜深(shen)(shen)忽(hu)夢少(shao)年事,夢啼妝淚紅闌(lan)干”的(de)(de)(de)(de)(de)(de)(de)時候(hou),就(jiu)更(geng)激起他(ta)的(de)(de)(de)(de)(de)(de)(de)情(qing)(qing)感(gan)(gan)(gan)(gan)的(de)(de)(de)(de)(de)(de)(de)共鳴:“同(tong)是(shi)天(tian)(tian)涯(ya)淪落(luo)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同(tong)病相憐(lian),同(tong)聲(sheng)相應,忍不住說(shuo)出了(le)自(zi)(zi)己的(de)(de)(de)(de)(de)(de)(de)遭遇。寫(xie)琵(pi)(pi)琶(pa)(pa)女自(zi)(zi)訴(su)身世,詳(xiang)昔而(er)略今;寫(xie)自(zi)(zi)己的(de)(de)(de)(de)(de)(de)(de)遭遇,則(ze)壓根兒不提(ti)被貶以(yi)(yi)前的(de)(de)(de)(de)(de)(de)(de)事。這意(yi)味著(zhu)以(yi)(yi)彼之(zhi)詳(xiang),補此之(zhi)略。琵(pi)(pi)琶(pa)(pa)女昔日在京(jing)城里“曲罷常教善才(cai)伏,妝成每(mei)被秋娘妒”的(de)(de)(de)(de)(de)(de)(de)情(qing)(qing)況(kuang)和作者(zhe)(zhe)被貶以(yi)(yi)前的(de)(de)(de)(de)(de)(de)(de)情(qing)(qing)況(kuang)當(dang)有(you)某些(xie)相通之(zhi)處;同(tong)樣,他(ta)被貶以(yi)(yi)后(hou)的(de)(de)(de)(de)(de)(de)(de)處境和琵(pi)(pi)琶(pa)(pa)女“老大嫁(jia)作商人婦”以(yi)(yi)后(hou)的(de)(de)(de)(de)(de)(de)(de)處境也有(you)某些(xie)類似(si)之(zhi)處,不然不會發(fa)出“同(tong)是(shi)天(tian)(tian)涯(ya)淪落(luo)人”的(de)(de)(de)(de)(de)(de)(de)感(gan)(gan)(gan)(gan)慨。作者(zhe)(zhe)的(de)(de)(de)(de)(de)(de)(de)訴(su)說(shuo),反(fan)過來(lai)又(you)波動(dong)了(le)琵(pi)(pi)琶(pa)(pa)女的(de)(de)(de)(de)(de)(de)(de)心弦,當(dang)她又(you)一(yi)次彈(dan)琵(pi)(pi)琶(pa)(pa)的(de)(de)(de)(de)(de)(de)(de)時候(hou),那聲(sheng)音就(jiu)更(geng)加凄苦感(gan)(gan)(gan)(gan)人,因而(er)反(fan)轉來(lai)又(you)激動(dong)了(le)作者(zhe)(zhe)的(de)(de)(de)(de)(de)(de)(de)感(gan)(gan)(gan)(gan)情(qing)(qing),以(yi)(yi)致熱烈直流(liu),濕(shi)透青衫(shan)。
這(zhe)是(shi)一(yi)(yi)(yi)首膾炙人(ren)(ren)口(kou)的(de)(de)(de)現實主義杰作,全文以人(ren)(ren)物為線(xian)索(suo),既寫琵(pi)琶(pa)女的(de)(de)(de)身(shen)(shen)世(shi),又(you)寫詩(shi)(shi)人(ren)(ren)的(de)(de)(de)感(gan)受,然后在(zai)“同(tong)是(shi)天涯淪落人(ren)(ren)”二句上會(hui)合。歌女的(de)(de)(de)悲慘遭遇寫得很具體(ti),可算是(shi)明線(xian);詩(shi)(shi)人(ren)(ren)的(de)(de)(de)感(gan)情滲透在(zai)字(zi)里(li)行間,隨琵(pi)琶(pa)女彈(dan)的(de)(de)(de)曲子(zi)和(he)她身(shen)(shen)世(shi)的(de)(de)(de)不(bu)(bu)斷變化而蕩起層層波浪,可算是(shi)暗線(xian)。這(zhe)一(yi)(yi)(yi)明一(yi)(yi)(yi)暗,一(yi)(yi)(yi)實一(yi)(yi)(yi)虛,使情節波瀾(lan)起伏。它所(suo)敘述(shu)的(de)(de)(de)故事曲折感(gan)人(ren)(ren),抒(shu)發的(de)(de)(de)情感(gan)能引起人(ren)(ren)的(de)(de)(de)共鳴,語言美(mei)而不(bu)(bu)浮(fu)華,精而不(bu)(bu)晦澀,內容貼近生活(huo)而又(you)有廣(guang)闊的(de)(de)(de)社會(hui)性,雅俗共賞。
宋代洪邁《容(rong)齋五筆》:白樂(le)天《琵琶行》一篇(pian),讀者(zhe)但羨其風致,敬其詞章,至形于(yu)樂(le)府,詠(yong)歌之(zhi)不(bu)足,遂(sui)以謂真為長(chang)安(an)故倡所作。予竊(qie)疑之(zhi)。唐(tang)世法綱(gang)雖于(yu)此為寬(kuan),然樂(le)天曾居禁(jin)密,且謫居未久,必(bi)不(bu)肯(ken)乘夜人(ren)(ren)獨處婦人(ren)(ren)船中(zhong),相從(cong)飲酒;至于(yu)極彈(dan)絲之(zhi)樂(le),中(zhong)夕(xi)方去。豈不(bu)虞商人(ren)(ren)者(zhe)它日(ri)議其后乎?樂(le)天之(zhi)意,直(zhi)欲抒寫天涯淪落之(zhi)恨爾。
宋(song)代朱(zhu)熹《朱(zhu)子語類(lei)》:白樂天《琵(pi)琶行》云(yun):“嘈(cao)嘈(cao)切切錯雜彈,大珠(zhu)小珠(zhu)落玉(yu)盤”云(yun)云(yun),這是和而淫。至“凄凄不似向(xiang)前(qian)聲,滿座重(zhong)聞(wen)皆掩泣”,這是淡(dan)而傷。
明代李沂《唐詩援》:初(chu)唐人喜為(wei)(wei)長篇,大率以詞采相高而乏神韻(yun)。至元、白,去其排比,而仍(reng)踵其拖沓。惟《連昌宮(gong)詞》直(zhi)陳時事(shi),可為(wei)(wei)龜鑒;《琵琶行》情文兼美,故特取之。
明代陸時雍《唐詩鏡》:樂(le)天無簡煉法,故覺頓挫(cuo)激昂為難。
明代鍾(zhong)惺、譚元春(chun)《唐(tang)詩歸(gui)》:鐘云(yun):以此說曲罷,情理便深(shen)(“水泉(quan)冷(leng)澀”二(er)句下)。鐘云(yun):喚醒人語(yu),不怕(pa)說得敗(bai)興(xing)(“門前(qian)冷(leng)落”二(er)句下)。鐘云(yun):止此,妙(miao),亦似(si)多后一段(duan)(“同是天涯”二(er)句下)。
明代唐汝詢《唐詩解(jie)》:《連昌》紀事,《琵琶》敘(xu)情,《長恨》諷刺,并長篇之勝,而高、李弗錄。余采而箋釋之,俾學者有所觀法(fa)焉。
明代(dai)周(zhou)珽《唐(tang)詩(shi)選脈會通評林》:唐(tang)汝詢曰:此(ci)樂天(tian)宦游不遂,因琵琶以托興也。“飲無管弦(xian)”,埋琵琶話頭。一篇之中,“月”字(zi)五見,“秋月”三(san)用,各(ge)自有(you)情,何(he)嘗厭重!“聲(sheng)(sheng)沉(chen)欲語(yu)(yu)遲(chi)(chi)”,“沉(chen)”字(zi)細,若作(zuo)“停”字(zi)便(bian)淺;“欲語(yu)(yu)遲(chi)(chi)”,形(xing)容妙(miao)絕。“未(wei)成(cheng)曲調先(xian)有(you)情”,“先(xian)有(you)情”三(san)字(zi),一篇大機括(kuo)。“弦(xian)弦(xian)掩抑”下(xia)四語(yu)(yu)總(zong)說,情見乎辭。“大弦(xian)”以下(xia)六語(yu)(yu),寫琵琶聲(sheng)(sheng)響,曲窮其妙(miao)。“水泉冷(leng)澀”四語(yu)(yu),傳琵琶之神(shen)。“銀瓶”二語(yu)(yu),已歇而復振,是(shi)將罷時光景(jing)。“唯見江心秋月白”,收用冷(leng)語(yu)(yu),何(he)等有(you)韻!“自言本是(shi)京城女(nv)”下(xia)二十二句(ju),商婦自訴之詞,甚夸、甚戚,曲盡青樓(lou)情態。“同是(shi)天(tian)涯”三(san)句(ju),鐘(zhong)伯(bo)(敬(jing))謂:“止(zhi)此(ci),妙(miao);亦似多(duo)后一段(duan)。”若止(zhi),樂天(tian)本意,何(he)處發舒?惟以淪落人“轉(zhuan)入遷謫,何(he)等相關”!香山善鋪敘,繁(fan)而不冗,若百(bai)衲衣(yi)手段(duan),如何(he)學得?陸時雍曰:形(xing)容仿佛。又曰:作(zuo)長歌須得崩浪奔雷、驀澗騰空之勢,乃佳;樂天(tian)只一平鋪次第(di)。
清代黃子云《野鴻詩的》:香(xiang)山《琵琶行》婉折周(zhou)詳,有(you)意到筆隨之妙,篇中(zhong)句亦警拔。音節靡靡,是其(qi)一(yi)生短處,非(fei)獨是詩而已。
清代杜紫綸《中晚唐詩叩(kou)彈集(ji)》:庭珠按:以上琵琶婦(fu)自敘;下,樂天自言遷謫之感(gan)也(“夢啼妝淚”句下)。
清代田(tian)雯《古(gu)歡堂集雜著》:余嘗謂白(bai)香山《琵琶行(xing)》一篇,從(cong)杜子美(mei)《觀公孫大娘弟(di)子舞(wu)劍器行(xing)》詩得來。“臨潁美(mei)人在白(bai)帝,妙舞(wu)此曲神揚揚。與余問(wen)答既有以,感時(shi)撫事(shi)增惋傷。”杜以四語,白(bai)成數行(xing),所謂演(yan)法也。鳧脛何短,鶴脛何長,續之不(bu)能,截之不(bu)可,各有天然之致;不(bu)惟詩也,文亦然。
清代嚴元照《蕙櫋雜記》:予(yu)向(xiang)讀吳梅村《琵琶(pa)行(xing)(xing)》,喜其(qi)淋離頓挫,謂勝白文(wen)公《琵琶(pa)行(xing)(xing)》,久(jiu)而知其(qi)謬也。白詩(shi)開手便(bian)從江頭送客(ke)說到聞(wen)琵琶(pa),此直敘法也。吳詩(shi)先將(jiang)琵琶(pa)鋪陳(chen)一段,便(bian)成空套。
清代徐增《而庵說唐詩》:此(ci)(ci)篇鋪敘(xu)甚(shen)佳,語(yu)多情至,頓挫(cuo)之法(fa)頗(po)有(you)。若(ruo)較子(zi)美之陡健,相去遠(yuan)矣。濫觴從(cong)此(ci)(ci)始(shi)。“琵(pi)琶聲停欲語(yu)遲”,“欲語(yu)遲”宛然(ran)婦(fu)人(ren)(ren)行徑矣。“楓(feng)葉獲(huo)花秋瑟瑟”,人(ren)(ren)知(zhi)(zhi)(zhi)是寫景,而不(bu)知(zhi)(zhi)(zhi)是寫秋。古人(ren)(ren)作長篇,法(fa)有(you)詳(xiang)略。此(ci)(ci)篇純用詳(xiang)法(fa),此(ci)(ci)樂(le)天(tian)短(duan)處也(“轉軸撥弦”句下(xia)(xia))。“未成曲調先有(you)情”,司馬遷謫,復當別離,此(ci)(ci)樂(le)天(tian)之情也;嫁與(yu)商人(ren)(ren),不(bu)得遂(sui)意,此(ci)(ci)婦(fu)人(ren)(ren)之情也。大家暗(an)暗(an)相關。此(ci)(ci)詩是樂(le)天(tian)聽過琵(pi)琶曲從(cong)亮處做的。“其間旦暮聞何物”作問辭(ci),句法(fa)變(bian),方無直下(xia)(xia)之病(bing)。“春江花朝秋月夜(ye),往(wang)(wang)往(wang)(wang)取酒還(huan)獨飲。”要知(zhi)(zhi)(zhi)樂(le)天(tian)不(bu)是單(dan)對(dui)婦(fu)人(ren)(ren)自(zi)敘(xu),還(huan)有(you)所(suo)送之客在此(ci)(ci),正是眼光(guang)向客處。此(ci)(ci)二句妙(miao)甚(shen)。
清代沈德潛《唐詩(shi)別裁(cai)》:寫同病相憐之意,惻(ce)惻(ce)動(dong)人。
清代史(shi)承(cheng)豫《唐賢小三昧集》:感商(shang)婦(fu)之(zhi)飄流,嘆謫居之(zhi)淪落,凄婉激昂,聲(sheng)能引泣。
清代鄒弢《精選評注五朝詩學津梁》:結以兩相嘆感收之(zhi),此行似(si)江潮(chao)涌雪,余波蕩漾,有悠然不盡之(zhi)妙。凡作長題(ti),步(bu)步(bu)映襯,處處點(dian)綴,組織處,悠揚處,層出不窮(qiong),筆意鮮艷無過(guo)白香山者。
清高宗敕(chi)編《唐宋詩醇(chun)》:滿腔遷(qian)謫之感,借商婦以(yi)發(fa)之,有同病(bing)相憐之意(yi)焉。比興相緯,寄托遙深,其意(yi)微以(yi)顯,其意(yi)哀以(yi)思,其辭麗以(yi)則。《十九首》云:“清商隨風發(fa),中曲(qu)正徘(pai)徊(huai)。一彈再三嘆(tan),慷慨有馀(yu)哀。”及(ji)杜甫《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xing)》與此篇同為千秋(qiu)絕(jue)調(diao),不必(bi)以(yi)古近(jin)前后分(fen)也。
清代宋宗元《網師園唐詩箋(jian)》:為下(xia)(xia)二(er)段(duan)伏線(“醉(zui)不(bu)(bu)成歡”二(er)句(ju)(ju)下(xia)(xia))。即(ji)聲暫歇時言(“此時無聲”句(ju)(ju)下(xia)(xia))。應首段(duan)作一(yi)束(“惟見江心”句(ju)(ju)下(xia)(xia))。映上重作一(yi)束,為文(wen)章(zhang)留頓法(fa)(“繞船(chuan)月明”句(ju)(ju)下(xia)(xia))。雙收上二(er)段(duan),轉到自(zi)己(“同是(shi)天涯(ya)”二(er)句(ju)(ju)下(xia)(xia))。自(zi)敘蹤跡(ji)與起處相(xiang)應(“其間旦暮”句(ju)(ju)下(xia)(xia))。此詩及《長恨歌》,諸(zhu)家選(xuan)本率(lv)與元微(wei)之(zhi)《連(lian)昌宮(gong)詞(ci)(ci)》并存。然細玩之(zhi),雖同是(shi)洋洋大篇(pian),而情(qing)辭斐亹無倫,元詞(ci)(ci)之(zhi)遠不(bu)(bu)逮白歌。即(ji)此與李亳州之(zhi)悲(bei)善才,并為聞琵琶作,而亦有仙凡(fan)之(zhi)判,固不(bu)(bu)但(dan)以人品高下(xia)(xia)為去取也。
清(qing)代(dai)施補(bu)華《峴傭(yong)說詩》:《琵琶行(xing)》較有情味,然“我從去年”一段(duan)又嫌(xian)繁冗,如老(lao)嫗向(xiang)人談舊事,叨(tao)叨(tao)絮絮,厭讀(du)而不(bu)肯休也(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