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園田居
其一
少無適(shi)俗韻，性(xing)本愛丘山。
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nian)。
羈鳥(niao)戀舊林，池魚思故(gu)淵。
開荒南野際，守拙歸(gui)園(yuan)田。
方宅十余畝(mu)，草屋八(ba)九(jiu)間(jian)。
榆柳(liu)蔭后(hou)檐，桃李(li)羅堂前。
曖(ai)曖(ai)遠人(ren)村，依依墟(xu)里煙。
狗(gou)吠深巷中，雞鳴(ming)桑(sang)樹顛。
戶庭無塵(chen)雜(za)，虛室有余閑。
久在樊籠里，復得(de)返自然。
其二
野外罕人事，窮巷寡(gua)輪鞅。
白日掩荊(jing)扉，虛室絕塵(chen)想。
時復墟曲中，披草共來(lai)往。
相見無雜言，但道桑麻(ma)長(chang)。
桑麻日已長，我土日已廣。
常(chang)恐霜霰(xian)至，零(ling)落同(tong)草莽。
其三
種豆(dou)南(nan)山(shan)下，草盛豆(dou)苗稀。
晨興理荒穢(hui)，帶月荷鋤歸。
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
衣(yi)沾不足惜， 但使愿無違。
其四
久(jiu)去山澤游，浪莽林野(ye)娛。
試攜子侄輩，披榛(zhen)步荒墟。
徘徊(huai)丘壟(long)間，依依昔人(ren)居。
井(jing)灶有遺(yi)處，桑竹殘杇(wu)株。
借問采薪者，此人皆焉如(ru)？
薪(xin)者向我言(yan)，死(si)沒(mei)無復(fu)余。
一(yi)世異朝市，此語真不虛。
人生似(si)幻(huan)化，終(zhong)當歸空無。
其五
悵恨獨策(ce)還，崎嶇歷榛曲。
山澗清且淺，可以濯吾足(zu)。
漉我新熟酒，只雞招近(jin)局(ju)。
日入室(shi)中暗(an)，荊薪代明燭(zhu)。
歡來苦夕(xi)短，已復(fu)至天旭(xu)。
其六
種苗在東皋，苗生(sheng)滿阡陌(mo)。
雖有(you)荷鋤倦(juan)，濁(zhuo)酒聊自適。
日暮(mu)巾(jin)柴車(che)，路(lu)暗(an)光(guang)已(yi)夕。
歸人望煙(yan)火，稚子(zi)候檐隙。
問君亦何為，百年會有(you)役。
但愿(yuan)桑麻成，蠶月得(de)紡(fang)績。
素心正如此，開徑望三益。
少：指少年時代。適俗：適應(ying)世俗。韻(yun)：本性(xing)、氣質。一作“愿”。
塵(chen)網(wang)：指塵(chen)世，官府生活污濁而又拘束，猶如網(wang)羅(luo)。這里指仕(shi)途(tu)。
三(san)十(shi)(shi)(shi)年(nian)：有人認為是“十(shi)(shi)(shi)三(san)年(nian)”之(zhi)誤(wu)（陶淵明做(zuo)官十(shi)(shi)(shi)三(san)年(nian)）。一說，此處是三(san)又十(shi)(shi)(shi)年(nian)之(zhi)意（習慣說法是十(shi)(shi)(shi)又三(san)年(nian)），詩人意感“一去十(shi)(shi)(shi)三(san)年(nian)”音調(diao)嫌(xian)平(ping)，故將十(shi)(shi)(shi)三(san)年(nian)改(gai)為倒文。
羈（jī）鳥(niao)：籠中(zhong)之鳥(niao)。戀：一(yi)作“眷”。
池(chi)(chi)魚：池(chi)(chi)塘之魚。鳥(niao)戀(lian)(lian)舊林、魚思故淵，借喻自己(ji)懷戀(lian)(lian)舊居(ju)。
野(ye)：一作(zuo)“畝”。際：間。
守(shou)拙（zhuō）：意思是(shi)不隨(sui)波逐(zhu)流，固守(shou)節操(cao)。
方宅(zhai)(zhai)：宅(zhai)(zhai)地方圓。一說，“方”通“旁”。
蔭（yìn）：蔭蔽。
羅：羅列。
曖曖（ài）：昏暗，模糊。
依(yi)依(yi)：輕柔而緩(huan)慢的(de)飄升。墟里：村落。
戶庭(ting)：門庭(ting)。塵雜(za)：塵俗雜(za)事。
虛室(shi)：空室(shi)。余(yu)閑：閑暇。
樊（fán）籠：蓄(xu)鳥工具，這里比喻(yu)官場生活。樊，藩籬(li)，柵欄。
返自然：指歸耕園田。
野外：郊野。罕：少。人(ren)事(shi)：指(zhi)和俗(su)人(ren)結交往來(lai)的(de)事(shi)。陶淵明詩(shi)里的(de)“人(ren)事(shi)”“人(ren)境”都有貶義，“人(ren)事(shi)”即(ji)(ji)“俗(su)事(shi)”，“人(ren)境”即(ji)(ji)“塵世”。
窮巷：偏僻的里(li)巷。輪鞅(yang)(yang)（yāng）：指車馬。鞅(yang)(yang)，馬駕車時套在頸上的皮帶。
白日(ri)：白天。荊扉：柴門。
塵想：世俗(su)的觀念。
時復：有時又。墟曲(qu)(qu)中：一作“墟里人”。墟曲(qu)(qu)，鄉(xiang)野。曲(qu)(qu)，隱(yin)僻的地方。
披：撥開。
雜(za)言(yan)：塵雜(za)之(zhi)言(yan)，指仕宦(huan)求祿等言(yan)論。
但道：只說。
霰(xian)（xiàn）：小雪粒。
莽（mǎng）：草。
南山：指廬山。
稀： 稀少。
興： 起(qi)身(shen)，起(qi)床。荒穢(hui)：指野草之類。形容詞作名詞。穢(hui)：骯(ang)臟。這里指田(tian)中雜草。
帶：一作“戴(dai)”，披。荷（hè）鋤：扛著鋤頭。荷，扛著。
狹： 狹窄。草木長(chang)：草木叢生。
夕露(lu)：傍晚的露(lu)水。沾：打濕(shi)。
足：值得。
“但使”句： 只要(yao)不違(wei)(wei)背(bei)自己的意愿就(jiu)行了(le)。但，只。違(wei)(wei)，違(wei)(wei)背(bei)。
去(qu)：離開。游(you)：游(you)宦。
浪莽：放蕩、放曠。
試：姑且。
榛（zhēn）：叢生的草(cao)木。荒墟(xu)：廢墟(xu)。
丘壟（lǒng）：墳墓。
依(yi)依(yi)：思念(nian)的意思。
杇(wu)（wū ）：涂抹。這兩句(ju)是說這里(li)有井灶的遺跡(ji)，殘留的桑(sang)竹枯枝。
此人：此處(chu)之人，指曾(ceng)在遺跡生活過的人。焉如(ru)：何處(chu)去(qu)。
沒（mò）：死(si)。一作“歿”。
一(yi)世(shi)：三十年為一(yi)世(shi)。朝市(shi)：城市(shi)官吏聚居(ju)的(de)地方。
幻化：虛幻變化，指(zhi)人生變化無常(chang)。
策(ce)：策(ce)仗，扶杖。
崎嶇(qu)（qí qū）：形容(rong)山路不平。榛曲：指(zhi)草(cao)木(mu)叢(cong)生的小路。
濯（zhuó）：洗。
漉(lu)（lù）：水下滲(shen)，此指用布濾酒(jiu)。
近局：近鄰。
荊(jing)薪(xin)：荊(jing)柴。明(ming)燭(zhu)：明(ming)亮的(de)燭(zhu)。
天旭：天明。
東皋(gao)（gāo）：水邊向陽高地。也泛(fan)指(zhi)田園、原野(ye)。陶淵明《歸去(qu)來兮(xi)辭》有“東皋(gao)”“西(xi)疇(chou)”。
阡(qian)（qiān）陌：原本(ben)田(tian)界，此泛(fan)指田(tian)地。
巾柴(chai)車：意謂(wei)駕著車子。柴(chai)車，簡陋(lou)無飾(shi)的車子。
歸人：作者自指。煙(yan)火：炊(chui)煙(yan)。
檐隙：檐下。
百(bai)年：一(yi)生。役：勞(lao)作。
桑(sang)麻：泛(fan)指農作物或農事(shi)。
蠶月：忙于蠶事的月份，紡績也是蠶事的內容。
素(su)心：本(ben)心，素(su)愿。
三益：謂直、諒、多聞。此(ci)即指志趣相投的友人。語本《論語·季氏》。
其一
少小時就沒有(you)隨俗氣韻，自己的天(tian)性是熱愛(ai)自然。
偶失足(zu)落入(ru)了仕(shi)途羅網，轉眼間離田園已十余年。
籠中鳥常(chang)依戀往(wang)日山(shan)林(lin)，池里魚向往(wang)著(zhu)從前深淵(yuan)。
我愿在南(nan)野際開(kai)墾荒(huang)地，保持(chi)著拙樸性歸耕田園。
繞房宅方圓(yuan)有(you)(you)十(shi)余畝地，還有(you)(you)那茅屋草舍(she)八九間。
榆柳樹蔭(yin)蓋著房屋后檐(yan)，爭春的桃與李列滿院前。
遠處的鄰村舍依稀可見，村落里飄(piao)蕩著裊裊炊煙。
深巷(xiang)中傳來了幾聲狗吠，桑(sang)樹頂有雄雞不停啼喚。
庭(ting)院(yuan)內沒有那塵(chen)雜干擾(rao)，靜室(shi)里有的是安適悠(you)閑。
久(jiu)困于(yu)樊籠里毫無自由，我(wo)今日總算又歸返林(lin)山。
其二
我住在郊野外很(hen)少(shao)交住，僻巷里難聞到車(che)馬聲響。
白天(tian)里(li)經常地關閉柴門，獨(du)處在空室中不生雜想。
偏遠的(de)村落里人情(qing)淳(chun)厚(hou)，撥開草叢(cong)不時互相來往。
相見時不談論(lun)世(shi)俗之事，只說道桑麻的(de)生長情況。
我種植的桑麻(ma)不斷(duan)長(chang)高，我開(kai)墾(ken)的土地日益增廣。
常擔心嚴霜雪突(tu)然早降(jiang)，使桑(sang)麻也像(xiang)那零落草莽。
其三
南(nan)山下田野里種植豆(dou)子，結果是草茂盛豆(dou)苗疏稀。
清(qing)晨起下(xia)田地鏟除雜草，暮(mu)色降(jiang)披月光扛鋤回去。
狹窄的小路上草木叢生，傍晚時有(you)露水沾濕我衣。
身上衣沾濕了并(bing)不可惜，只愿(yuan)我不違背歸隱心意。
其四
離(li)山澤去做官已經很(hen)久，現在又返(fan)林野嘗到歡(huan)娛。
且攜著我的兒女(nv)侄(zhi)子們，撥開那亂草木尋(xun)訪廢(fei)墟(xu)。
我往(wang)返在荒野墓地之間(jian)，依稀地可認出往(wang)日舊(jiu)居。
房屋的井灶(zao)下留有遺跡，桑和竹殘存著(zhu)枯朽(xiu)干(gan)株。
我打聽(ting)在這里打柴的(de)人：過去的(de)居住者都到(dao)哪里？
這里的打柴人便對我說：都死光了沒有留下(xia)后裔。
三(san)十年就(jiu)改變朝市(shi)面(mian)貌(mao)，這句話可真是一(yi)點不虛！
人一生就好似虛幻變化，到最終都(dou)不免歸于空無(wu)。
其五
我懷著悵恨情拄杖(zhang)回家，崎嶇(qu)的小路上長滿荊榛。
山澗(jian)里的流水又(you)清又(you)淺(qian)，可用來洗我足(zu)振(zhen)奮(fen)精神。
濾(lv)一(yi)(yi)濾(lv)家(jia)中的新釀(niang)美酒，殺一(yi)(yi)只小雞兒(er)招待(dai)近(jin)鄰。
日落后房屋里已(yi)經昏(hun)暗，沒(mei)明燭也(ye)只好點(dian)燃柴薪。
歡樂(le)時都怨恨夜間(jian)大(da)短(duan)，不覺(jue)中又看(kan)到(dao)旭日照臨。
其六
在(zai)東邊高地上種植禾(he)苗(miao)，禾(he)苗(miao)生(sheng)長茂(mao)盛遍布田野。
雖然(ran)勞作辛苦(ku)有些(xie)疲(pi)倦，但家釀濁(zhuo)酒還滿(man)可解(jie)乏。
傍晚(wan)時分駕(jia)著車子回來，山路(lu)也漸(jian)漸(jian)地(di)變(bian)得(de)幽暗(an)。
望(wang)著前村已是裊(niao)裊(niao)炊煙，孩子們在家(jia)(jia)門(men)等我回家(jia)(jia)。
要(yao)問我這樣(yang)做是為什么(me)？人的(de)一生總要(yao)從事勞作。
我(wo)只希望(wang)桑麻農事興旺，蠶事之月紡(fang)績事務順遂。
我不求聞達心愿就這樣，望結交志趣相(xiang)投的朋(peng)友。
陶淵(yuan)明(ming)從二十(shi)(shi)九歲起開(kai)始出(chu)仕(shi)，任官(guan)十(shi)(shi)三年，一(yi)直(zhi)厭惡官(guan)場，向(xiang)往田(tian)(tian)園(yuan)。他在義熙(xi)元(yuan)年（405年）四(si)十(shi)(shi)一(yi)歲時(shi)(shi)(shi)，最后(hou)一(yi)次出(chu)仕(shi)，做(zuo)了(le)八(ba)十(shi)(shi)多天的彭澤縣令(ling)即辭官(guan)回家。以(yi)后(hou)再也沒有出(chu)來(lai)做(zuo)官(guan)。據《宋書·陶潛傳(chuan)》和蕭統(tong)《陶淵(yuan)明(ming)傳(chuan)》云(yun)，陶淵(yuan)明(ming)歸(gui)隱是(shi)出(chu)于對腐朽現實的不(bu)滿。當時(shi)(shi)(shi)郡里一(yi)位督(du)郵來(lai)彭澤巡(xun)視(shi)，官(guan)員(yuan)要他束帶迎接以(yi)示敬意。他氣憤地(di)說：“我(wo)不(bu)愿(yuan)為五斗米折(zhe)腰向(xiang)鄉里小兒！”陶淵(yuan)明(ming)天性酷愛(ai)自由，而當時(shi)(shi)(shi)官(guan)場風氣又極為腐敗，諂(chan)上(shang)驕下(xia)，胡作非為，廉恥掃地(di)。一(yi)個正直(zhi)的士人，在當時(shi)(shi)(shi)的政(zheng)治(zhi)社會(hui)中決無立足之地(di)，更談不(bu)上(shang)實現理想抱負。陶淵(yuan)明(ming)經過十(shi)(shi)三年的曲折(zhe)，終(zhong)于徹(che)底(di)認清(qing)了(le)這一(yi)點。陶淵(yuan)明(ming)品格(ge)與政(zheng)治(zhi)社會(hui)之間的根(gen)本對立，注定了(le)他最終(zhong)的抉擇(ze)——歸(gui)隱。從此他結束了(le)時(shi)(shi)(shi)隱時(shi)(shi)(shi)仕(shi)、身不(bu)由己的生(sheng)活，終(zhong)老田(tian)(tian)園(yuan)。歸(gui)來(lai)后(hou)，作《歸(gui)園(yuan)田(tian)(tian)居(ju)》詩一(yi)組(zu)。
陶淵明（365-427），東(dong)晉詩人(ren)、辭賦(fu)(fu)家(jia)、散文家(jia)，一(yi)名潛，字元亮，私謚(shi)靖(jing)節(jie)，潯(xun)陽柴桑(sang)（治今江(jiang)西九江(jiang)）人(ren)。其(qi)曾任江(jiang)州祭酒、鎮軍(jun)參軍(jun)、彭(peng)澤令等，后(hou)去職歸隱，絕意仕途。長(chang)于詩文辭賦(fu)(fu)。詩多(duo)描繪(hui)田(tian)園風(feng)光(guang)及(ji)其(qi)在農村(cun)生(sheng)活(huo)的(de)(de)情(qing)景，其(qi)中往往隱寓著對污濁官場的(de)(de)厭(yan)惡和不愿同流合污的(de)(de)精(jing)(jing)神，以及(ji)對太平(ping)社會的(de)(de)向往；也每寫及(ji)對人(ren)生(sheng)短暫的(de)(de)焦(jiao)慮和順應(ying)自(zi)然(ran)、樂天安命的(de)(de)人(ren)生(sheng)觀念(nian)，有較多(duo)哲理(li)成分。其(qi)藝(yi)術特色兼有平(ping)淡與爽朗之勝；語言質樸自(zi)然(ran)，而又(you)頗為精(jing)(jing)練，具(ju)有獨特風(feng)格。
陶淵明因無法忍受官(guan)場的(de)(de)污濁與世俗的(de)(de)束縛，堅決(jue)地(di)辭官(guan)歸(gui)隱(yin)，躬耕(geng)田(tian)園(yuan)。脫離仕途的(de)(de)那種輕松之感，返(fan)回自然的(de)(de)那種欣悅之情(qing)，還(huan)有(you)清靜的(de)(de)田(tian)園(yuan)、淳樸(pu)的(de)(de)交往、躬耕(geng)的(de)(de)體驗，使得這組詩成(cheng)為杰出的(de)(de)田(tian)園(yuan)詩章。
這組詩生(sheng)(sheng)動地描寫了(le)詩人歸隱后的(de)(de)生(sheng)(sheng)活(huo)和感受(shou)，抒發了(le)作者辭官(guan)歸隱后的(de)(de)愉快心情和鄉居樂趣，從而表(biao)現(xian)(xian)了(le)他對田(tian)園生(sheng)(sheng)活(huo)的(de)(de)熱愛，表(biao)現(xian)(xian)出(chu)勞動者的(de)(de)喜悅；同時(shi)又隱含(han)了(le)對官(guan)場黑暗腐敗的(de)(de)生(sheng)(sheng)活(huo)的(de)(de)厭惡之感，表(biao)現(xian)(xian)了(le)作者不愿同流合污，為(wei)保持(chi)完(wan)整的(de)(de)人格(ge)和高(gao)尚(shang)的(de)(de)情操(cao)而甘(gan)受(shou)田(tian)間生(sheng)(sheng)活(huo)的(de)(de)艱辛。組詩集中體(ti)現(xian)(xian)了(le)陶(tao)淵(yuan)明(ming)追求自(zi)由(you)、安于清貧、隱逸山(shan)野、潔身自(zi)好、遠(yuan)離官(guan)場、超(chao)脫(tuo)世(shi)俗的(de)(de)美(mei)好情操(cao)。陶(tao)淵(yuan)明(ming)寫“歸園田(tian)居”其實(shi)是寫作者自(zi)己(ji)理想的(de)(de)故居。
《歸(gui)園(yuan)田(tian)居》是(shi)一個不(bu)可分割的(de)有機(ji)整體(ti)。其所(suo)以(yi)是(shi)如此，不(bu)僅(jin)在于每首詩分別(bie)從辭(ci)官場，聚親朋，樂農事，訪故(gu)舊，歡夜(ye)飲幾個側面描繪了(le)詩人豐富充(chong)實的(de)隱居生活，更重要的(de)是(shi)，就(jiu)其所(suo)抒發的(de)感(gan)情(qing)而言，是(shi)以(yi)質性自然，樂在其中(zhong)的(de)情(qing)趣來貫穿這一組(zu)詩篇的(de)。詩中(zhong)雖有感(gan)情(qing)的(de)動蕩，轉折，但那(nei)種(zhong)歡愉，達觀的(de)明朗色彩是(shi)輝映全篇的(de)。
其一
組詩首(shou)篇(pian)主要是以(yi)追悔開始，以(yi)慶幸(xing)結束，追悔自(zi)己(ji)“誤落塵網”“久(jiu)在樊籠”的(de)(de)(de)(de)壓(ya)抑與(yu)(yu)痛苦，慶幸(xing)自(zi)己(ji)終“歸園(yuan)田”、復“返自(zi)然(ran)”的(de)(de)(de)(de)愜意與(yu)(yu)歡欣(xin)，真切(qie)表(biao)達了詩人對污(wu)濁官場的(de)(de)(de)(de)厭惡(e)，對山林隱(yin)居生(sheng)活的(de)(de)(de)(de)無限向往與(yu)(yu)怡然(ran)陶醉。
“少無適俗(su)韻，性(xing)本愛丘山。”所謂“適俗(su)韻”無非(fei)是(shi)(shi)逢迎世俗(su)、周(zhou)旋應(ying)酬、鉆營取巧的(de)(de)(de)那種(zhong)情態(tai)、那種(zhong)本領，這是(shi)(shi)詩人(ren)(ren)從來就未曾學會的(de)(de)(de)東西。作為(wei)一個真誠率(lv)直(zhi)的(de)(de)(de)人(ren)(ren)，其本性(xing)與淳樸(pu)的(de)(de)(de)鄉村、寧靜的(de)(de)(de)自(zi)然，似乎有一種(zhong)內在的(de)(de)(de)共(gong)通(tong)之處(chu)，所以“愛丘山”。前二句(ju)表露了作者清高孤傲、與世不合(he)的(de)(de)(de)性(xing)格，看破(po)官場后(hou)，執意離開，對(dui)官場黑暗的(de)(de)(de)不滿和絕望。為(wei)全詩定下(xia)一個基(ji)調，同時(shi)又是(shi)(shi)一個伏(fu)筆，它是(shi)(shi)詩人(ren)(ren)進入官場卻終于辭官歸(gui)田(tian)的(de)(de)(de)根(gen)本原因(yin)。
“誤(wu)落塵網中(zhong)，一去(qu)三(san)(san)十年。”人生常不(bu)(bu)(bu)得已。作(zuo)(zuo)為(wei)(wei)一個官宦人家的(de)子(zi)弟，步入(ru)仕途(tu)乃是(shi)(shi)(shi)(shi)通(tong)常的(de)選擇；作(zuo)(zuo)為(wei)(wei)一個熟讀儒家經書、欲在社會(hui)中(zhong)尋求成(cheng)功的(de)知識分子(zi)，也(ye)必須進入(ru)社會(hui)的(de)權力組織；便(bian)是(shi)(shi)(shi)(shi)為(wei)(wei)了供養家小、維持較舒適的(de)日(ri)常生活(huo)，也(ye)需要(yao)做(zuo)官。所以不(bu)(bu)(bu)能(neng)不(bu)(bu)(bu)違逆自(zi)己的(de)“韻”和(he)“性”，奔波于(yu)官場(chang)。回頭(tou)想起來，那是(shi)(shi)(shi)(shi)誤(wu)入(ru)歧途(tu)，誤(wu)入(ru)了束縛(fu)人性而又骯(ang)臟無聊的(de)世(shi)俗之網。“一去(qu)三(san)(san)十年”，當是(shi)(shi)(shi)(shi)“十三(san)(san)年”之誤(wu)。從陶淵明開始做(zuo)官到(dao)最終歸隱(yin)，正好是(shi)(shi)(shi)(shi)十三(san)(san)年。這(zhe)一句看來不(bu)(bu)(bu)過是(shi)(shi)(shi)(shi)平實的(de)紀述，但(dan)仔細體味，卻有深意。詩人對田園，就(jiu)像對一位(wei)情誼深厚的(de)老朋友似地嘆(tan)息道：“呵，這(zhe)一別(bie)就(jiu)是(shi)(shi)(shi)(shi)十三(san)(san)年了！”心(xin)中(zhong)無限感慨，無限眷戀，但(dan)寫來仍是(shi)(shi)(shi)(shi)隱(yin)藏不(bu)(bu)(bu)露(lu)。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si)故淵。”雖是(shi)(shi)“誤(wu)入塵網”，卻是(shi)(shi)情性未移(yi)。這兩(liang)句集中描寫做官時的心情，從上文轉接下來，語氣順暢，毫無阻隔。因為連用兩(liang)個相似的比喻，又是(shi)(shi)對仗(zhang)句式，便(bian)強(qiang)化了厭倦舊生活(huo)、向(xiang)往新生活(huo)的情緒。
“開(kai)荒南野際，守(shou)拙歸園(yuan)田”，“守(shou)拙”回應(ying)“少無(wu)適(shi)俗韻”——因為不懂得(de)鉆營取(qu)巧，不如抱守(shou)自(zi)(zi)己的(de)愚拙，無(wu)須勉(mian)強混跡于俗世；“歸園(yuan)田”回應(ying)“性本(ben)愛丘山”——既有此天(tian)(tian)性，便循此天(tian)(tian)性，使這人生(sheng)自(zi)(zi)然(ran)舒展(zhan)，得(de)其(qi)所好。開(kai)始所寫的(de)沖突，在這里得(de)到了解決。
“方宅(zhai)十余畝(mu)，草屋八九間”，是簡筆的(de)勾勒(le)，以此顯出主人(ren)生活的(de)簡樸。但雖無雕梁畫棟之堂(tang)皇宏麗，卻有榆樹柳樹的(de)綠蔭籠罩于屋后，桃(tao)花(hua)(hua)李(li)花(hua)(hua)競艷(yan)于堂(tang)前，素淡與絢麗交掩(yan)成趣。
“曖(ai)曖(ai)遠人村，依依墟(xu)里(li)煙。”曖(ai)曖(ai)，是模(mo)糊(hu)不(bu)清的樣(yang)子，村落相(xiang)隔很遠，所(suo)(suo)以顯(xian)得模(mo)糊(hu)，就像國畫家畫遠景時，往(wang)往(wang)也是淡淡勾上(shang)幾(ji)筆水墨一(yi)樣(yang)。依依，形容炊煙輕柔(rou)而緩慢地(di)向上(shang)飄升。這(zhe)兩句所(suo)(suo)描(miao)寫的景致，給人以平靜安詳的感覺，好像這(zhe)世界不(bu)受任何(he)力量的干擾。
“狗(gou)(gou)吠深巷(xiang)中(zhong)，雞(ji)(ji)鳴桑樹顛”，一(yi)下子(zi)(zi)將(jiang)這(zhe)幅(fu)美好的(de)(de)(de)(de)(de)田園(yuan)畫活起來(lai)了(le)。這(zhe)二句(ju)套用漢(han)樂(le)府《雞(ji)(ji)鳴》“雞(ji)(ji)鳴高樹顛，狗(gou)(gou)吠深宮中(zhong)”而稍加變(bian)化。但詩人絕無(wu)用典(dian)炫(xuan)博的(de)(de)(de)(de)(de)意(yi)思，不過是信手拈來(lai)。他不寫(xie)蟲吟鳥唱，卻寫(xie)了(le)極為(wei)(wei)平常的(de)(de)(de)(de)(de)雞(ji)(ji)鳴狗(gou)(gou)吠，因為(wei)(wei)這(zhe)雞(ji)(ji)犬(quan)之(zhi)聲相聞，才最富有農村環境(jing)的(de)(de)(de)(de)(de)特(te)征，和(he)整(zheng)個畫面也最為(wei)(wei)和(he)諧統一(yi)。隱隱之(zhi)中(zhong)，是否(fou)也滲透了(le)《老子(zi)(zi)》所(suo)謂“小國寡(gua)民(min)”“雞(ji)(ji)犬(quan)之(zhi)聲相聞，民(min)老死不相往來(lai)”的(de)(de)(de)(de)(de)理想社會觀念，那(nei)也難說。單從詩境(jing)本(ben)身來(lai)看(kan)，這(zhe)二筆是不可缺少的(de)(de)(de)(de)(de)。它恰當(dang)地表現出農村的(de)(de)(de)(de)(de)生(sheng)活氣息，又絲毫不破壞那(nei)一(yi)片和(he)平的(de)(de)(de)(de)(de)意(yi)境(jing)，沒有喧囂和(he)煩躁之(zhi)感。以此比較王籍的(de)(de)(de)(de)(de)名句(ju)“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you)”，那(nei)種為(wei)(wei)人傳(chuan)誦的(de)(de)(de)(de)(de)所(suo)謂“以動寫(xie)靜”的(de)(de)(de)(de)(de)筆法，未(wei)免太強(qiang)調、太吃力。
“戶庭無塵雜，虛(xu)室(shi)有(you)余閑。”塵雜是(shi)指塵俗雜事(shi)，虛(xu)室(shi)就是(shi)靜室(shi)。既(ji)是(shi)做官，總不(bu)(bu)免有(you)許多自(zi)己不(bu)(bu)愿干的蠢事(shi)，許多無聊應(ying)酬吧(ba)。如(ru)今可是(shi)全都(dou)擺脫了，在(zai)虛(xu)靜的居所里生(sheng)活得很悠閑。不(bu)(bu)過，最令(ling)作(zuo)者愉快的，倒不(bu)(bu)在(zai)這(zhe)悠閑，而在(zai)于從(cong)此可以(yi)按照自(zi)己的意愿生(sheng)活。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zi)然(ran)(ran)。”自(zi)然(ran)(ran)，既(ji)(ji)是指自(zi)然(ran)(ran)的(de)(de)環境，又是指順適本(ben)性、無(wu)所扭曲的(de)(de)生(sheng)活。這兩(liang)句再次同開頭“少無(wu)適俗韻，性本(ben)愛丘山”相呼(hu)(hu)應，同時(shi)又是點題之(zhi)筆(bi)，揭示出《歸園田(tian)居》的(de)(de)主旨。但(dan)這一(yi)呼(hu)(hu)應與點題，絲(si)毫(hao)不覺(jue)勉(mian)強。全詩從對(dui)官場生(sheng)活的(de)(de)強烈(lie)厭倦，寫到田(tian)園風光(guang)的(de)(de)美好動人，新生(sheng)活的(de)(de)愉快，一(yi)種如釋重負的(de)(de)心情自(zi)然(ran)(ran)而然(ran)(ran)地流(liu)露了出來(lai)。這樣的(de)(de)結(jie)尾，既(ji)(ji)是用(yong)筆(bi)精細，又是順理成(cheng)章。
這首(shou)詩(shi)(shi)最突出的(de)是(shi)寫景———描(miao)寫園(yuan)田(tian)風光運(yun)用(yong)白(bai)描(miao)手法遠近景相交，有聲(sheng)有色；其次，詩(shi)(shi)中多處運(yun)用(yong)對(dui)偶句(ju)，如：“榆柳蔭后檐，桃(tao)李(li)羅堂前。”還(huan)有對(dui)比手法的(de)運(yun)用(yong)，將“塵網”“樊(fan)籠”與“園(yuan)田(tian)居”對(dui)比，從而(er)突出詩(shi)(shi)人對(dui)官場(chang)的(de)厭(yan)惡(e)、對(dui)自然的(de)熱愛；再有語言(yan)明白(bai)清(qing)新，幾如白(bai)話，質(zhi)樸無華(hua)。這首(shou)詩(shi)(shi)呈現出一(yi)個(ge)完整的(de)意境(jing)，詩(shi)(shi)的(de)語言(yan)完全為呈現這意境(jing)服務，不求表面的(de)好看，于是(shi)詩(shi)(shi)便(bian)顯得(de)自然。總之，這是(shi)經過藝術追求、藝術努力而(er)達到的(de)自然。
其二
這首詩集中地描寫了歸田之后的日(ri)常生活與自適心境，詩意脈絡清楚，結(jie)構(gou)次第有(you)序。開(kai)頭四(si)句為(wei)此(ci)詩的首層，它從正面(mian)寫“靜”。在這四(si)句中，詩人反(fan)復用(yong)“野外”“窮巷”“荊扉”“虛室(shi)”來(lai)反(fan)復強調鄉居(ju)的清貧，暗(an)示出自己(ji)抱貧守志的高潔(jie)之心，敘說歸隱郊(jiao)野之后，罕與塵(chen)(chen)世(shi)往來(lai)，了卻心頭塵(chen)(chen)俗之想。
“野外(wai)罕人(ren)事(shi)，窮(qiong)巷寡輪鞅。”詩人(ren)“久在樊籠”之后(hou)，終于(yu)回歸田園(yuan)，他擺(bai)脫了(le)(le)“懷役不(bu)遑寐，中宵尚孤征”的(de)(de)仕官(guan)(guan)(guan)生活，就(jiu)極少有(you)世俗(su)(su)的(de)(de)交際應(ying)酬(chou)，也(ye)極少有(you)車馬(ma)貴客——官(guan)(guan)(guan)場(chang)中人(ren)造訪的(de)(de)情景，他總算(suan)又獲得了(le)(le)屬于(yu)自(zi)己(ji)的(de)(de)寧(ning)靜(jing)。詩句的(de)(de)字里行間(jian)，透(tou)露出一(yi)片自(zi)得之意，那(nei)(nei)正是擺(bai)脫了(le)(le)官(guan)(guan)(guan)場(chang)的(de)(de)機(ji)巧，清除了(le)(le)塵俗(su)(su)的(de)(de)應(ying)酬(chou)“復得返自(zi)然”之后(hou)的(de)(de)深切(qie)(qie)感受。“白日掩(yan)荊扉，虛室(shi)絕(jue)(jue)塵想(xiang)”二句是說，在“白日”大好(hao)的(de)(de)時光，可以自(zi)由地掩(yan)起柴門，把自(zi)己(ji)關在虛空安(an)靜(jing)的(de)(de)居(ju)室(shi)里，讓那(nei)(nei)些往昔曾縈繞于(yu)心間(jian)令人(ren)煩惱的(de)(de)塵俗(su)(su)雜念(nian)，徹底斷絕(jue)(jue)。那(nei)(nei)道虛掩(yan)的(de)(de)柴門，那(nei)(nei)間(jian)幽靜(jing)的(de)(de)居(ju)室(shi)，已經(jing)把塵世的(de)(de)一(yi)切(qie)(qie)喧囂，一(yi)切(qie)(qie)俗(su)(su)念(nian)都遠遠地摒棄了(le)(le)。
下面(mian)四(si)句為此詩的中層，著(zhu)意描寫(xie)田園生活(huo)的動(dong)(dong)態(tai)，繼說與之(zhi)交往(wang)者都(dou)是(shi)農夫(fu)，相(xiang)談的都(dou)是(shi)桑麻。與上層的靜態(tai)相(xiang)呼應(ying)，充滿一(yi)種純樸(pu)的動(dong)(dong)人氛圍。
“時復墟曲中，披(pi)(pi)草共(gong)來(lai)往。”“披(pi)(pi)草”一(yi)詞淺(qian)俗到家(jia)，但(dan)(dan)用于(yu)此處則極(ji)為傳神，既寫出其(qi)田園的質樸，又暗與上層“輪鞅”相對照(zhao)。詩(shi)人(ren)(ren)鐘情(qing)于(yu)與農(nong)夫“披(pi)(pi)草往來(lai)”，而(er)疏遠于(yu)與官吏“輪鞅”交游，其(qi)自(zi)我肖像已(yi)在其(qi)中。從“相見(jian)無雜言，但(dan)(dan)道桑麻(ma)長(chang)”兩(liang)句(ju)看，詩(shi)人(ren)(ren)也并非總是(shi)獨坐“虛室(shi)”之中，他(ta)時常和鄉(xiang)鄰們共(gong)話(hua)桑麻(ma)。然而(er)，在詩(shi)人(ren)(ren)看來(lai)，與純樸的農(nong)人(ren)(ren)披(pi)(pi)草來(lai)往，絕不(bu)同(tong)(tong)于(yu)官場應酬，不(bu)是(shi)他(ta)所厭惡(e)的“人(ren)(ren)事”；一(yi)起(qi)談論桑麻(ma)生長(chang)的情(qing)況，絕對不(bu)同(tong)(tong)于(yu)計較官場浮沉，不(bu)是(shi)他(ta)所厭惡(e)的“雜言”。所以，不(bu)管是(shi)“披(pi)(pi)草共(gong)來(lai)往”，還(huan)是(shi)“但(dan)(dan)話(hua)桑麻(ma)長(chang)”，詩(shi)人(ren)(ren)與鄉(xiang)鄰的關系(xi)顯(xian)得那么友好淳厚(hou)。與充(chong)滿了權詐虛偽的官場相比，這里(li)人(ren)(ren)與人(ren)(ren)的關系(xi)是(shi)清澄明凈的。
最后(hou)四句是此(ci)詩的(de)末層(ceng)，說(shuo)明(ming)了作者此(ci)時心(xin)中(zhong)亦樂亦憂的(de)乃是作物與耕地。
“桑麻日(ri)已(yi)(yi)長，我土日(ri)已(yi)(yi)廣(guang)。”莊(zhuang)稼一天天生(sheng)長，開(kai)辟的(de)(de)荒土越來(lai)越多，令人(ren)喜悅。在這兩(liang)句中，詩人(ren)已(yi)(yi)拋(pao)開(kai)了“士(shi)人(ren)”的(de)(de)身份，完(wan)全向著勞動人(ren)民(min)的(de)(de)方向轉化。“常恐霜霰至，零落(luo)同草莽”兩(liang)句緊(jin)接上兩(liang)句，農民(min)生(sheng)怕(pa)自己的(de)(de)辛(xin)勤(qin)勞動，毀(hui)于一旦，心(xin)懷(huai)恐懼。然而，這里(li)的(de)(de)一喜一懼，并非“塵想”雜念；相反(fan)，這單純(chun)的(de)(de)喜懼，正反(fan)映(ying)著經歷過(guo)鄉居(ju)勞作(zuo)的(de)(de)洗(xi)滌，詩人(ren)的(de)(de)心(xin)靈變得(de)明澈了，感情(qing)變得(de)淳樸了。
首中末三層(ceng)內(nei)容(rong)前后緊密相連，層(ceng)層(ceng)向(xiang)前推進(jin)，從而將(jiang)個有靜有動的整體田園生(sheng)活(huo)，把個有樂有憂的詩人(ren)全部心(xin)境，活(huo)生(sheng)生(sheng)地展(zhan)現了出來(lai)，歸隱后的作者形象(xiang)鮮亮(liang)亮(liang)地躍然于紙上。
質樸(pu)無(wu)華(hua)的(de)語言、悠然自在(zai)(zai)的(de)語調，敘述了鄉居生(sheng)活的(de)日(ri)常片斷(duan)，寫出(chu)了鄉村(cun)的(de)幽(you)靜及自己心(xin)境的(de)恬靜。而在(zai)(zai)這(zhe)一(yi)片“靜”的(de)境界中，流蕩著一(yi)種古樸(pu)淳厚的(de)情味。詩人在(zai)(zai)這(zhe)里描繪(hui)的(de)正是這(zhe)樣一(yi)個寧靜諧(xie)美(mei)的(de)理想(xiang)天(tian)地(di)。
其三
這首“種(zhong)豆南(nan)山(shan)下”八句短章，在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四十個字的小空間里，表達(da)出了深(shen)刻的思想內(nei)容，描寫(xie)了詩人隱(yin)居(ju)之后躬耕勞動的情景。
這首詩共分為(wei)兩層，前四句為(wei)第一層，反映了作者躬耕勞動的生活(huo)，暗用楊惲詩意。
“種豆南(nan)山下(xia)，草盛豆苗稀”。此二句引(yin)用了(le)楊惲(yun)的(de)“田(tian)彼南(nan)山，蕪(wu)穢不(bu)治”，是對其勞(lao)作情況做總體(ti)交待，先指明耕種的(de)是“豆”，再說(shuo)勞(lao)作的(de)地點在(zai)“南(nan)山下(xia)”，五個尋常字，將事情敘說(shuo)得非常清楚。詩人畢竟是“少學琴書”，士人出身(shen)，躬(gong)耕田(tian)畝缺乏經驗，“草盛豆苗稀”的(de)勞(lao)動后果，也(ye)就不(bu)足為(wei)怪了(le)。
“晨興理荒(huang)穢，帶月荷鋤(chu)歸。”可憐的勞動成果并沒使(shi)詩(shi)人灰心喪氣(qi)，牢騷滿腹。這(zhe)兩句寫出了他勤勤懇懇，樂此不(bu)疲地從清(qing)早(zao)到(dao)夜晚，躬身(shen)壟畝鏟(chan)鋤(chu)荒(huang)草(cao)的狀貌。它體現了中華(hua)民族自古以來的吃苦(ku)耐勞，堅韌不(bu)拔的精神。
后(hou)四句是此詩的(de)第二層，抒(shu)寫的(de)則(ze)是作者經過生活的(de)磨勵和對社會(hui)與人生深刻(ke)思(si)索(suo)之(zhi)后(hou)，對真善(shan)美理想的(de)執(zhi)著追(zhui)求和與現實社會(hui)污(wu)濁官場的(de)決(jue)裂。
“道(dao)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通(tong)過(guo)道(dao)窄草深，夕露沾衣的具體細節描繪(hui)，顯(xian)示出了從(cong)事農(nong)業勞動(dong)的艱苦(ku)(ku)。詩人身體力行終日勞作在(zai)田(tian)野，所(suo)以他深深地(di)體驗到了農(nong)業勞動(dong)的艱辛，它絕(jue)不像(xiang)那些脫離勞動(dong)的文人墨客(ke)所(suo)描寫的那般輕(qing)松瀟灑。但是作者(zhe)仍不辭(ci)勞苦(ku)(ku)，繼續堅持(chi)下去(qu)，正像(xiang)他在(zai)《庚戌歲九(jiu)月中于(yu)西田(tian)獲(huo)早稻》詩中所(suo)說：“田(tian)家豈不苦(ku)(ku)？弗獲(huo)辭(ci)此難(nan)。”
“衣(yi)沾不(bu)足惜，但使愿無違(wei)。”對于(yu)詩人來說(shuo)，人生(sheng)的道路只(zhi)有兩條任他選(xuan)擇(ze)：一條是(shi)出仕做(zuo)官(guan)，有俸祿保(bao)(bao)證其生(sheng)活，可(ke)是(shi)必須違(wei)心(xin)地與世俗同流(liu)合污；另(ling)一條是(shi)歸(gui)隱(yin)田(tian)園(yuan)，靠躬耕(geng)勞動維(wei)持生(sheng)存，這(zhe)樣可(ke)以做(zuo)到任性(xing)存真(zhen)堅持操守(shou)。當他辭去(qu)彭(peng)澤縣(xian)令(ling)解綬印(yin)歸(gui)田(tian)之際，就已經(jing)做(zuo)出了(le)抉(jue)擇(ze)，寧可(ke)肉體受(shou)苦，也(ye)要保(bao)(bao)持心(xin)靈的純潔。他堅決走上了(le)歸(gui)隱(yin)之路。為了(le)不(bu)違(wei)背(bei)躬耕(geng)隱(yin)居的理(li)想愿望(wang)，農活再苦再累也(ye)不(bu)懼，那么“夕露(lu)沾衣(yi)”就更不(bu)足為“惜”了(le)。這(zhe)種(zhong)思(si)想已經(jing)成了(le)他心(xin)中牢(lao)不(bu)可(ke)破的堅定信念，這(zhe)首詩結尾兩句，可(ke)謂全(quan)篇的詩眼，一經(jing)它的點化(hua)，篇中醇厚(hou)的旨意便和盤現出。
在這首詩中陶淵(yuan)明卻勇敢地(di)反對了傳統觀念，沖破(po)了陳(chen)舊(jiu)的(de)(de)精神枷鎖，毅然地(di)告別官場，辭(ci)去了彭澤(ze)縣令，不(bu)做(zuo)(zuo)勞(lao)心治(zhi)人(ren)的(de)(de)“君子”；決(jue)然地(di)返回家園，心甘情愿地(di)扛起(qi)了鋤頭，辛勤地(di)躬耕壟畝(mu)，偏要做(zuo)(zuo)個勞(lao)力的(de)(de)“小(xiao)人(ren)”。這等無(wu)畏的(de)(de)精神，美好(hao)的(de)(de)人(ren)格(ge)，高尚的(de)(de)境(jing)界，贏得(de)了后世多少人(ren)的(de)(de)稱贊、欽佩(pei)乃(nai)至效仿。
其四
作(zuo)(zuo)(zuo)者(zhe)(zhe)之所(suo)以毅(yi)然(ran)棄官歸田，并(bing)在(zai)(zai)(zai)這(zhe)組(zu)詩(shi)的(de)(de)(de)第(di)三(san)首(shou)中表(biao)達(da)了只求不違所(suo)愿(yuan)而不惜勞苦耕作(zuo)(zuo)(zuo)、夕(xi)露沾衣的(de)(de)(de)決心，為的(de)(de)(de)是復(fu)返自(zi)(zi)然(ran)，以求得人性(xing)的(de)(de)(de)回歸。這(zhe)第(di)四首(shou)詩(shi)的(de)(de)(de)前四句(ju)(ju)(ju)(ju)(ju)寫歸田園后偕同子(zi)侄、信步所(suo)之的(de)(de)(de)一次漫游。首(shou)句(ju)(ju)(ju)(ju)(ju)“久去山澤游”，是對這(zhe)組(zu)詩(shi)首(shou)篇所(suo)寫“誤落塵網中”“久在(zai)(zai)(zai)樊籠(long)里”的(de)(de)(de)回顧。次句(ju)(ju)(ju)(ju)(ju)“浪莽林(lin)野娛(yu)(yu)”，是“羈鳥(niao)戀舊(jiu)林(lin)，池魚思(si)故(gu)淵”的(de)(de)(de)作(zuo)(zuo)(zuo)者(zhe)(zhe)在(zai)(zai)(zai)脫離“塵網”、重回“故(gu)淵”，飛出“樊籠(long)”、復(fu)返“舊(jiu)林(lin)”后，投身自(zi)(zi)然(ran)、得遂本性(xing)的(de)(de)(de)喜悅(yue)。這(zhe)句(ju)(ju)(ju)(ju)(ju)中的(de)(de)(de)“浪莽”二(er)字(zi)，義同放浪，寫作(zuo)(zuo)(zuo)者(zhe)(zhe)此時無拘無束、自(zi)(zi)由自(zi)(zi)在(zai)(zai)(zai)的(de)(de)(de)身心狀態；逯欽立校注的(de)(de)(de)《陶淵明集(ji)》釋(shi)此二(er)字(zi)為“形容(rong)林(lin)野的(de)(de)(de)廣大”，似(si)誤。句(ju)(ju)(ju)(ju)(ju)中的(de)(de)(de)一個“娛(yu)(yu)”字(zi)，則表(biao)達(da)了“性(xing)本愛丘山”的(de)(de)(de)作(zuo)(zuo)(zuo)者(zhe)(zhe)對自(zi)(zi)然(ran)的(de)(de)(de)契合和愛賞。從第(di)三(san)句(ju)(ju)(ju)(ju)(ju)詩(shi)，則可見作(zuo)(zuo)(zuo)者(zhe)(zhe)歸田園后不僅有林(lin)野之娛(yu)(yu)，而且有“攜子(zi)侄輩”同游的(de)(de)(de)家人之樂。從第(di)四句(ju)(ju)(ju)(ju)(ju)“披榛步荒墟”的(de)(de)(de)描寫，更可見其游興之濃，而句(ju)(ju)(ju)(ju)(ju)末(mo)的(de)(de)(de)“荒墟”二(er)字(zi)承(cheng)上啟(qi)下，引出了后面的(de)(de)(de)所(suo)見、所(suo)問(wen)、所(suo)感(gan)。
陶詩大(da)多即景(jing)就(jiu)事，平(ping)鋪(pu)直(zhi)敘，在平(ping)淡中見(jian)深(shen)意、奇趣。這(zhe)(zhe)首(shou)(shou)詩也是一(yi)首(shou)(shou)平(ping)鋪(pu)直(zhi)敘之作。詩的(de)(de)第(di)五到(dao)第(di)八句(ju)(ju)“徘徊丘壟(long)間，依依昔人(ren)居(ju)，井灶有遺(yi)(yi)處(chu)，桑竹殘(can)杇(wu)株”，緊(jin)承首(shou)(shou)段(duan)的(de)(de)末句(ju)(ju)，寫(xie)(xie)“步荒墟”所見(jian)，是全詩的(de)(de)第(di)二(er)段(duan)。這(zhe)(zhe)四句(ju)(ju)詩與(yu)(yu)(yu)首(shou)(shou)篇中所寫(xie)(xie)“曖(ai)曖(ai)遠(yuan)人(ren)村，依依墟里煙。狗吠(fei)深(shen)巷中，雞鳴桑樹巔”那樣一(yi)幅(fu)生(sheng)機盎然的(de)(de)田園畫適成對照(zhao)。這(zhe)(zhe)是生(sheng)與(yu)(yu)(yu)死(si)、今與(yu)(yu)(yu)昔的(de)(de)對照(zhao)。既(ji)淡泊而又多情(qing)、既(ji)了悟人(ren)生(sheng)而又熱愛(ai)人(ren)生(sheng)的(de)(de)作者，面對這(zhe)(zhe)世間的(de)(de)生(sheng)與(yu)(yu)(yu)死(si)、時間的(de)(de)今與(yu)(yu)(yu)昔問題，自有深(shen)刻的(de)(de)感受和(he)無窮的(de)(de)悲慨。其在“丘壟(long)間”如此(ci)流(liu)連徘徊、見(jian)“昔人(ren)居(ju)”如此(ci)依依眷念、對遺(yi)(yi)存的(de)(de)“井灶”和(he)殘(can)杇(wu)的(de)(de)“桑竹”也如此(ci)深(shen)情(qing)地觀察和(he)描述的(de)(de)心情(qing)，是可(ke)以想象、耐人(ren)尋(xun)繹的(de)(de)。
詩(shi)的第九到第十(shi)二(er)句是全詩(shi)的第三段。前兩(liang)(liang)句寫作者問；后兩(liang)(liang)句寫薪(xin)者答。問話(hua)“此(ci)人(ren)皆(jie)焉如”與(yu)答話(hua)“死沒無復余(yu)”，用語(yu)都極其簡(jian)樸。而簡(jian)樸的問話(hua)中蘊含(han)作者對當前荒寂之(zhi)景(jing)的無限悵惘、對原(yuan)居此(ci)地之(zhi)人(ren)的無限關切；簡(jian)樸的答話(hua)則如實地道(dao)出了(le)一個(ge)殘酷的事實，而在它(ta)的背(bei)后是一個(ge)引發古往今來(lai)無數(shu)哲人(ren)為之(zhi)迷惘、思(si)考并從各(ge)個(ge)角度尋求答案的人(ren)生問題。
詩(shi)的(de)(de)(de)第十(shi)(shi)三(san)到第十(shi)(shi)六(liu)句(ju)“一世(shi)異朝市(shi)，此語真(zhen)不虛，人生(sheng)(sheng)似幻化，終當歸(gui)空無(wu)”，是(shi)最后(hou)一段，寫作(zuo)者聽薪者回答后(hou)的(de)(de)(de)所(suo)感(gan)。這四(si)句(ju)詩(shi)參破(po)、說(shuo)盡了盛(sheng)則(ze)有衰、生(sheng)(sheng)則(ze)有死這樣(yang)一個無(wu)可逃避的(de)(de)(de)事(shi)物規律和自然法則(ze)。詩(shi)句(ju)看似平(ping)平(ping)淡淡，而(er)所(suo)包含(han)的(de)(de)(de)感(gan)情容量極(ji)大，所(suo)蘊藏的(de)(de)(de)哲理意義極(ji)深(shen)；這正是(shi)所(suo)謂厚積而(er)薄發，也是(shi)陶詩(shi)的(de)(de)(de)難以(yi)企及(ji)之處。讀陶詩(shi)，正應從中看到他內心的(de)(de)(de)境界、智慧的(de)(de)(de)靈光，及(ji)其(qi)對世(shi)事(shi)、人生(sheng)(sheng)的(de)(de)(de)了悟。
有(you)些賞析文章認(ren)為作(zuo)者此行是訪故(gu)友(you)，是聽(ting)到故(gu)友(you)“死沒無復余”而(er)(er)感到悲哀。但(dan)從整(zheng)首(shou)詩看，詩中并無追敘(xu)友(you)情、憶念舊(jiu)游(you)的語句，似不(bu)必(bi)如(ru)此推測。而(er)(er)且，那(nei)樣解(jie)釋還縮小了這首(shou)詩的內涵。王國維曾(ceng)說(shuo)，詩人(ren)之(zhi)觀物是“通古今而(er)(er)觀之(zhi)”，不(bu)“域于一人(ren)一事”（《人(ren)間詞話刪稿》），其(qi)“所(suo)寫者，非個(ge)人(ren)之(zhi)性(xing)質”，而(er)(er)是“人(ren)類全體之(zhi)性(xing)質”（《紅(hong)樓夢評論·馀論》）。這首(shou)詩所(suo)寫及(ji)其(qi)意義正如(ru)王國維所(suo)說(shuo)。作(zuo)者從“昔人(ren)居”、耕者言所(suo)興發(fa)的悲慨、所(suo)領(ling)悟的哲理，固已超越了一人(ren)一事，不(bu)是個(ge)人(ren)的、偶(ou)然的，而(er)(er)是帶有(you)普遍性(xing)、必(bi)然性(xing)的人(ren)間悲劇。
其五
這是(shi)《歸園(yuan)田居》組(zu)詩的第五篇。它(ta)以一天耕作完(wan)畢之后(hou)，回家的路(lu)上和(he)到家之后(hou)的活動(dong)做為描寫對象(xiang)，來反映“歸園(yuan)田居”后(hou)的另一個生活側面。
全詩可(ke)分做兩層(ceng)。前四句為(wei)第(di)一層(ceng)，集(ji)中地描繪了還家路上的情景。
“悵(chang)恨(hen)獨策(ce)還，崎嶇(qu)歷榛(zhen)曲(qu)(qu)。”寫(xie)出(chu)(chu)結束了勞動，獨自(zi)(zi)一個人手持(chi)扶杖，懷著(zhu)“悵(chang)恨(hen)”之(zhi)情，轉回家去(qu)。但回家的(de)(de)道(dao)路坎(kan)坷崎嶇(qu)，荒(huang)(huang)蕪曲(qu)(qu)折。從表面看，他(ta)辛苦(ku)勞作(zuo)一天(tian)，且(qie)孤(gu)獨無伴，只身奔家，難(nan)(nan)免悵(chang)然(ran)生(sheng)恨(hen)。就深層涵意(yi)說(shuo)，此詩意(yi)在抒寫(xie)欣然(ran)自(zi)(zi)得之(zhi)情，那么(me)，此“悵(chang)恨(hen)”二字，實(shi)具(ju)反襯下文歡快欣然(ran)的(de)(de)作(zuo)用，若(ruo)將(jiang)《歸(gui)園田(tian)居》組(zu)詩做一整體閱(yue)讀，便會發現這里的(de)(de)開端(duan)“悵(chang)恨(hen)”，是緊接上詩憑吊丘壟荒(huang)(huang)墟，人生(sheng)終當歸(gui)于空無的(de)(de)感嘆(tan)而來。“崎嶇(qu)歷榛(zhen)曲(qu)(qu)”渲染出(chu)(chu)當時社會動蕩(dang)不安所致道(dao)路的(de)(de)荒(huang)(huang)涼(liang)和(he)艱難(nan)(nan)，透露出(chu)(chu)時代特定背(bei)景的(de)(de)影象(xiang)。
“山澗(jian)清且淺，可以(yi)濯(zhuo)吾足。”路上經(jing)過(guo)清澈見底的(de)(de)(de)(de)山泉(quan)，洗(xi)洗(xi)沾染塵埃的(de)(de)(de)(de)雙腳，整天耕作的(de)(de)(de)(de)疲勞(lao)，也就(jiu)隨(sui)之(zhi)一(yi)洗(xi)而(er)光，渾(hun)身變得舒坦自(zi)在起來。這兩(liang)句(ju)一(yi)掃“悵恨”之(zhi)意，那么輕(qing)松自(zi)如(ru)，正是坦然(ran)自(zi)適心態的(de)(de)(de)(de)自(zi)然(ran)流露。托出(chu)歸隱(yin)之(zhi)志堅持不(bu)改之(zhi)意。“可以(yi)濯(zhuo)吾足”一(yi)句(ju)，出(chu)自(zi)古《滄(cang)(cang)浪(lang)歌》，歌曰(yue)：“滄(cang)(cang)浪(lang)之(zhi)水清兮，可以(yi)濯(zhuo)我纓；滄(cang)(cang)浪(lang)之(zhi)水濁兮，可以(yi)濯(zhuo)我足”。原是借滄(cang)(cang)浪(lang)之(zhi)水的(de)(de)(de)(de)清濁為比興，形象地表(biao)達時(shi)清則(ze)仕，時(shi)濁則(ze)隱(yin)的(de)(de)(de)(de)意思。而(er)陶淵明卻任憑澗(jian)水清澈見底，依舊用來“濯(zhuo)我足”，完美的(de)(de)(de)(de)顯示了作者的(de)(de)(de)(de)生活情趣和委身自(zi)然(ran)、與(yu)自(zi)然(ran)相得相洽(qia)的(de)(de)(de)(de)質性。
最后六(liu)句為第二(er)層，全力敘述歸家之(zhi)后的一(yi)些活(huo)動。
“漉(lu)我新熟酒(jiu)(jiu)，只(zhi)雞(ji)招(zhao)近(jin)局。”過濾好(hao)自家(jia)新近(jin)釀好(hao)的熟酒(jiu)(jiu)，去(qu)濁存清飲用(yong)。并(bing)招(zhao)來農(nong)家(jia)近(jin)鄰(lin)(lin)，同桌共飲，以(yi)“只(zhi)雞(ji)”為(wei)肴，真是快慰無比。此(ci)二句詩，描畫出了(le)隱逸詩人之(zhi)宗的陶淵明，歸居田(tian)園之(zhi)后的淳樸農(nong)家(jia)生活。他依躬耕(geng)壟畝維生，勿需醇醪美酒(jiu)(jiu)，山珍海味，只(zhi)要有自釀之(zhi)熟酒(jiu)(jiu)，自飼(si)之(zhi)家(jia)雞(ji)，邀上鄰(lin)(lin)友(you)，共酌共飲，即(ji)已足矣。從中亦可見，作者(zhe)與(yu)近(jin)鄰(lin)(lin)農(nong)戶，相處友(you)善，往(wang)來密切的景況(kuang)。
“日(ri)入室中暗，荊薪代明(ming)燭。”不(bu)知(zhi)不(bu)覺間“日(ri)入室中暗”，日(ri)落西山，室內(nei)暗然(ran)，于是索興燃起根根荊草權當明(ming)燭。此句看似寒酸(suan)卻將(jiang)詩(shi)人的瀟(xiao)灑自如，自得其樂表(biao)現出來(lai)。
“歡來苦夕(xi)短(duan)，已(yi)復至(zhi)天旭(xu)。”歡快之情涌滿心頭，在“歡”字(zi)下著一(yi)“來”字(zi)，自然傳神。黃文煥便(bian)又稱“‘來’字(zi)下得奇”。此情此景(jing)，引得詩人競怨起“夕(xi)”時(shi)短(duan)暫，興致難(nan)盡(jin)。那就索性不理時(shi)間的早(zao)晚，盡(jin)情暢(chang)飲。“已(yi)復至(zhi)天旭(xu)”，直(zhi)至(zhi)旭(xu)日(ri)漸(jian)升天已(yi)放亮，方肯(ken)做(zuo)罷(ba)，以寄其高(gao)遠之志，抒(shu)其胸中超然之情。
此篇在組(zu)詩中(zhong)，取材獨特，既非描繪田園風光(guang)，亦非陳(chen)述勞動(dong)狀況(kuang)，而(er)是以(yi)傍晚直至天(tian)明(ming)的一(yi)段時(shi)間里的活動(dong)為題材，相當于(yu)今天(tian)所謂“八小(xiao)時(shi)以(yi)外”的業余生(sheng)活為內容，來表(biao)達(da)他于(yu)田園居中(zhong)欣然自得的生(sheng)活情(qing)境。其視角新穎，另辟一(yi)境，與前(qian)四首連(lian)讀，可以(yi)見出組(zu)詩實乃全面深(shen)刻地再現出陶淵明(ming)辭(ci)官(guan)歸隱初期的生(sheng)活情(qing)景及其心路歷(li)程。
其六
“種(zhong)苗(miao)(miao)在東(dong)皋(gao)，苗(miao)(miao)生滿(man)阡陌。”這(zhe)(zhe)兩句敘事，顯(xian)得很(hen)隨(sui)意(yi)(yi)，是說在東(dong)皋(gao)種(zhong)苗(miao)(miao)，長勢(shi)如(ru)何如(ru)何。但就(jiu)在隨(sui)意(yi)(yi)的話(hua)(hua)語中，顯(xian)出(chu)了一種(zhong)滿(man)意(yi)(yi)的心情，他(ta)(ta)說這(zhe)(zhe)話(hua)(hua)好(hao)像是在欣賞自(zi)己的勞動(dong)成果(guo)。“雖(sui)有荷(he)鋤(chu)倦，濁酒聊自(zi)適。”陶(tao)(tao)詩(shi)中有“帶月荷(he)鋤(chu)歸(gui)(gui)(gui)”，“濁酒”云云是常見的語句。看來(lai)他(ta)(ta)對“荷(he)鋤(chu)”并不(bu)感到是多(duo)大的重負，差(cha)不(bu)多(duo)習(xi)慣了。“日暮巾(jin)柴車，路(lu)暗(an)光已夕。”《歸(gui)(gui)(gui)去來(lai)兮辭》有“或巾(jin)柴車”的句子(zi)(zi)。這(zhe)(zhe)兩句寫得很(hen)自(zi)然，“日出(chu)而作，日入而息”，農家的生活本來(lai)就(jiu)是如(ru)此自(zi)然。“歸(gui)(gui)(gui)人望煙火，稚子(zi)(zi)候檐隙。”《歸(gui)(gui)(gui)去來(lai)兮辭》有“稚子(zi)(zi)候門(men)”的話(hua)(hua)。等(deng)著他(ta)(ta)的就(jiu)是那么一個溫暖的“歸(gui)(gui)(gui)宿”，此時他(ta)(ta)的倦意(yi)(yi)會(hui)在無(wu)形(xing)中消釋了。這(zhe)(zhe)四句寫暮歸(gui)(gui)(gui)，真是生動(dong)如(ru)畫，畫面浮動(dong)著一層安恬(tian)的、醉人的氣氛。這(zhe)(zhe)就(jiu)是陶(tao)(tao)淵明“田(tian)居”的一天(tian)，這(zhe)(zhe)一天(tian)過得如(ru)此充實、愜(qie)意(yi)(yi)。
“問(wen)君亦何為(wei)？百(bai)年會有役。”這是(shi)設問(wen)，自(zi)(zi)問(wen)自(zi)(zi)答，如(ru)同(tong)陶詩(shi)“問(wen)君何能爾？心(xin)遠地自(zi)(zi)偏”的(de)(de)(de)句式。這與陶詩(shi)“人(ren)生歸有道(dao)，衣食固其端。孰是(shi)都(dou)不(bu)營，而以求自(zi)(zi)安”意思相似，表示了(le)對勞動的(de)(de)(de)重(zhong)視。“但愿(yuan)(yuan)桑麻(ma)成，蠶(can)(can)月(yue)得紡績。”桑麻(ma)興(xing)旺，蠶(can)(can)事順遂，這是(shi)他的(de)(de)(de)生活理想(xiang)，正如(ru)陶詩(shi)所(suo)寫：“耕織(zhi)稱(cheng)其用，過此(ci)奚所(suo)須？”下(xia)面(mian)寫道(dao)：“素心(xin)正如(ru)此(ci)，開徑望(wang)三益。”“素心(xin)”，也(ye)就是(shi)上面(mian)所(suo)說的(de)(de)(de)心(xin)愿(yuan)(yuan)。后面(mian)這一(yi)段通過設問(wen)，揭示陶淵明勞動的(de)(de)(de)體驗、田居的(de)(de)(de)用心(xin)，很(hen)是(shi)符(fu)合陶淵明的(de)(de)(de)實際。
今(jin)《文(wen)選·江淹(yan)擬古三十首》收有這首詩，并被當作《歸園田(tian)居》的第(di)六(liu)首。宋代大文(wen)豪蘇軾就以(yi)此為(wei)陶(tao)(tao)(tao)詩，還特舉(ju)“日暮”以(yi)下四句贊(zan)揚之，且寫(xie)了《和陶(tao)(tao)(tao)歸園田(tian)居六(liu)首》。而(er)后世諸(zhu)家以(yi)為(wei)此詩非陶(tao)(tao)(tao)淵明所作，當是江淹(yan)所作的擬陶(tao)(tao)(tao)詩。
清人方東樹：“此五詩衣被后(hou)來(lai)，各(ge)大家(jia)無不(bu)受(shou)其孕育者，當與爾哉(zai)！”（《昭昧(mei)詹言》）
近人(ren)梁啟超：“《歸園田居(ju)》只(zhi)是把他的實歷感寫出來，便成為最(zui)親(qin)切有味之(zhi)文(wen)。”（《陶淵明(ming)之(zhi)文(wen)藝(yi)及品格》）
其一
近人朱光(guang)潛(qian)：“如秋譚月影，徹底澄瑩。”（《詩論》）
近人龔望：“起(qi)首一句：名言；凡(fan)人百思千慮(lv)，不能得。”（《陶(tao)淵明(ming)集(ji)評議》）
其二
清人王(wang)夫之：“平淡(dan)之于詩自為一體。”（《古詩評選》）
近人龔(gong)望：“布置悠悠而有轉折，妙甚。”（《陶淵(yuan)明集評議》）
其三
宋(song)人蘇軾：“以‘夕露沾衣’之故而(er)違其所愿者，多矣(yi)！”（《東坡(po)題(ti)跋·書淵明詩》）
近人龔望：“五古(gu)中之(zhi)精金秀玉。陶(tao)公本色，于這樣詩可見(jian)。”（《陶(tao)淵明集評議》）
其四
近(jin)人朱光潛：“儒(ru)、佛兩(liang)家費許(xu)多言語(yu)來闡明它(ta)，而(er)淵(yuan)明靈心進發(fa)，一(yi)語(yu)道破。讀者(zhe)在這里所(suo)領悟的(de)不是(shi)一(yi)種學說(shuo)，而(er)是(shi)一(yi)種情趣、一(yi)種胸襟、一(yi)種具體的(de)人格。”（《陶淵(yuan)明·他的(de)情感(gan)生活》）
近人龔望(wang)：“‘終當歸空無’，豈可不領林(lin)野娛乎？”（《陶淵明集評議》）
其五
明(ming)人(ren)(ren)黃文煥(huan)：“歡來映(ying)洗悵(chang)恨，昔人(ren)(ren)多不存，獨策所以生恨也。”（《陶詩(shi)析義》）
清人方東樹：“不(bu)特章法(fa)完整，直是一(yi)幅畫圖(tu)，一(yi)篇記序。”（《昭昧(mei)詹言》）
其六
宋人蘇軾：“淵明(ming)詩初(chu)看(kan)若散緩，熟(shu)看(kan)有奇句(ju)。”（《冷齋詩話》引）
宋人嚴羽：“此篇甚佳。然(ran)其體(ti)制、氣(qi)象與(yu)淵明不類。得非太白(bai)逸(yi)詩(shi)(shi)，后(hou)人謾取以入(ru)集(ji)耶？”（《滄浪詩(shi)(shi)話(hua)》）
巧(qiao)笑(xiao)倩兮(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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