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视频下载

悶(men)熱，一個六月的(de)星期(qi)天……

我在被人(ren)擠滿的的車(che)站(zhan)前的百貨公司的屋頂上，一面守(shou)著兩個孩子，一面俯視雨后有(you)點浮腫的街道。

正好(hao)看到人剛剛起身走開后的(de)通(tong)風道和(he)樓(lou)梯間的(de)一個人用的(de)空隙，迅速(su)擠進(jin)去(qu)，按順序抱起孩子(zi)(zi)，孩子(zi)(zi)很快(kuai)就(jiu)滿足了，這回(hui)倒是自己全(quan)神貫注。但是，覺得也沒有特別的(de)事。實(shi)際上，趴在(zai)欄桿上的(de)，跟孩子(zi)(zi)們比反而大人比較多。孩子(zi)(zi)大都(dou)很快(kuai)就(jiu)足夠了，央求著要回(hui)去(qu)，卻像妨礙工作似的(de)，被嚴加斥責(ze)；陶醉地再一次把手(shou)擱在(zai)欄桿上支(zhi)著下巴的(de)都(dou)是大人。

當然(ran)，也許(xu)(xu)會有(you)(you)少許(xu)(xu)內(nei)疚(jiu)的(de)快樂，但是，也并(bing)不能把它特別的(de)當做問題。我只(zhi)發呆而已。最起碼，應該想(xiang)不出有(you)(you)什么(me)事后有(you)(you)必要(yao)想(xiang)起的(de)急迫的(de)事情(qing)。只(zhi)是，也許(xu)(xu)是應為空氣(qi)潮濕(shi)，我不可思議的(de)焦躁，對孩子發怒。

大孩子用憤(fen)怒般的聲音叫著：“爸爸……”我(wo)無意識地，好(hao)像想逃離這(zhe)聲音，越發探出了上半身。雖這(zhe)么說，只是心境上而已(yi)，并不覺得(de)危險。然而，身體輕(qing)(qing)輕(qing)(qing)浮在空中，一面聽著“爸爸！”的叫聲，一面開始墜落。

是落下時變(bian)成(cheng)這樣，還是變(bian)成(cheng)這樣之(zhi)后(hou)才落下，不清(qing)楚(chu)，發覺(jue)時，我已變(bian)成(cheng)一(yi)根(gen)棒。不粗不細(xi)，剛(gang)好合手，約(yue)一(yi)米長(chang)很(hen)直的(de)(de)短(duan)棍。第二次(ci)呼叫“爸爸”的(de)(de)聲(sheng)音發出(chu)了(le)。下面人行道的(de)(de)人潮突然動(dong)了(le)，留(liu)出(chu)了(le)空隙(xi)。我朝那空隙(xi)咕嚕咕嚕旋轉著猛落下去(qu)，發出(chu)干而尖銳的(de)(de)聲(sheng)音，彈回來(lai)，碰到行道樹上，插在人行道與汽車(che)道間的(de)(de)陰(yin)溝里。

大家生氣(qi)(qi)地瞪視上方(fang)。屋頂上的(de)(de)欄桿(gan)旁，小(xiao)臉蒼(cang)白我的(de)(de)兩個孩子，舉(ju)止變好了。入口(kou)的(de)(de)警沖聲稱要嚴罰淘氣(qi)(qi)的(de)(de)小(xiao)鬼，往上奔(ben)去(qu)。眾人(ren)昂(ang)奮地揮動拳頭威嚇。我卻沒有引起任何人(ren)注意，依(yi)舊(jiu)插在那里。

終于有一(yi)個(ge)(ge)學(xue)生注意到我(wo)了(le)。這(zhe)學(xue)生是三人(ren)一(yi)起，其中一(yi)個(ge)(ge)是穿同(tong)樣制服的(de)(de)學(xue)生，另(ling)一(yi)個(ge)(ge)可能是老(lao)師(shi)。這(zhe)兩(liang)個(ge)(ge)學(xue)生從身高、臉形到戴帽子的(de)(de)方式，都像(xiang)是雙胞胎。老(lao)師(shi)留了(le)白胡子，戴度數(shu)很深的(de)(de)眼鏡(jing)，完全(quan)是文靜的(de)(de)高個(ge)(ge)子紳士。

第一個學生把我拔出來，夾雜著遺(yi)憾(han)的(de)(de)口氣說：“這種東西的(de)(de)話，被(bei)打(da)中就糟了，一定會死了。”

“借我看看。”

老(lao)師微笑。從(cong)(cong)學(xue)生手上接過我，看了(le)兩三(san)遍(bian)，說(shuo)：“比想像的要輕。但是，不(bu)(bu)要貪心。這正是你們最好的研(yan)究(jiu)材料。以(yi)(yi)首次的實(shi)習來說(shuo)，也許相當(dang)合適。從(cong)(cong)這根棒子(zi)可(ke)(ke)以(yi)(yi)知道什么？這不(bu)(bu)正是一個可(ke)(ke)以(yi)(yi)考慮的事情么？”

老(lao)師(shi)帶著我走，兩個學生(sheng)跟在后面(mian)。三(san)人(ren)避開(kai)(kai)人(ren)潮，走到車站前的(de)廣場(chang)，尋找長椅坐，但(dan)椅上(shang)都坐滿了人(ren)，只好坐在綠化帶的(de)邊緣上(shang)，老(lao)師(shi)把我捧在手(shou)中，瞇眼透(tou)過陽光(guang)看：這時(shi)，我發現了一(yi)件奇(qi)妙的(de)事。學生(sheng)們似乎(hu)也(ye)同時(shi)發現了，幾乎(hu)同時(shi)開(kai)(kai)口說：“老(lao)師(shi)，胡(hu)(hu)子(zi)……”那(nei)胡(hu)(hu)子(zi)似乎(hu)是黏上(shang)去的(de)。左(zuo)端剝落，在風中顫動。老(lao)師(shi)沉靜地(di)頷首(shou)，用(yong)沾在指頭上(shang)的(de)口水(shui)壓一(yi)壓，若無(wu)其事地(di)望著兩旁(pang)的(de)學生(sheng)說：“嘿，從這根棒可以想(xiang)像到什(shen)么？先分析、判(pan)斷，再(zai)決定(ding)處置的(de)方法。”

右邊的學生(sheng)先接(jie)過我，從各種角度環顧。

“最先注意到的(de)是這(zhe)根棒有上下的(de)區別。”

讓(rang)我在做(zuo)成(cheng)筒(tong)形的(de)手(shou)中(zhong)滑動，“上邊沁進(jin)很多手(shou)垢(gou)；下面部分磨損得相當(dang)厲害(hai)。因(yin)此，我想(xiang)：這(zhe)根棒不是平(ping)常被拋在路旁的(de)東(dong)西，是為某(mou)些(xie)固定目(mu)的(de)，為人所使用的(de)。不過，這(zhe)根棒似乎受(shou)到相當(dang)粗野的(de)待遇，滿是傷，而且尚未(wei)被拋棄，還在繼續使用中(zhong)的(de)這(zhe)根棒或許(xu)生前有一顆誠(cheng)實而單純(chun)的(de)心吧。”

“你(ni)說(shuo)得(de)很對。但是(shi)似乎過分(fen)傷感(gan)了一點(dian)。”老(lao)師以含著微(wei)笑的聲音說(shuo)。

這之后，仿佛為(wei)回應這話似(si)的(de)，以近乎嚴(yan)厲的(de)口吻左邊的(de)學生說：“我認為(wei)，這根棒非常無能(neng)，可能(neng)是因為(wei)太單純了(le)吧(ba)。只是普普通(tong)通(tong)的(de)棒子，用來做為(wei)人的(de)工具(ju)，太差(cha)了(le)。若是棒子，只能(neng)讓猿猴使用。”

“不(bu)過，反過來說，”右(you)邊的學生反駁，“棒子難道(dao)不(bu)能說是一切工具的根本嗎？而且，只因為(wei)沒(mei)有特(te)殊化，用(yong)途(tu)才廣泛；可以導盲(mang)，也可以馴犬；可以做(zuo)杠(gang)桿(gan)推(tui)動(dong)重物，也可以打敵(di)人。”

“棒子(zi)可以導盲？我不(bu)(bu)能贊成這種意見，我認為，盲人不(bu)(bu)是由棒子(zi)導引，只是利用棒子(zi)自己導引自己。”

“這難(nan)道不是所謂(wei)誠實嗎？”

“也許是。不過，用這棒，老(lao)師(shi)可(ke)以(yi)打我(wo)，我(wo)也可(ke)以(yi)打老(lao)師(shi)。”

老師(shi)終(zhong)于(yu)笑起(qi)來，“看你(ni)們兩個一(yi)模(mo)一(yi)樣(yang)的(de)(de)人(ren)，你(ni)一(yi)言我一(yi)語，實在非常(chang)愉(yu)快。不(bu)過，你(ni)們不(bu)過是(shi)用(yong)不(bu)同的(de)(de)表現說(shuo)同樣(yang)的(de)(de)事。如果把你(ni)們說(shuo)的(de)(de)綜合起(qi)來，只是(shi)說(shuo)，這(zhe)人(ren)就(jiu)是(shi)棒(bang)子；而且，這(zhe)是(shi)和這(zhe)人(ren)相(xiang)關的(de)(de)必(bi)要而充分(fen)的(de)(de)解(jie)答……這(zhe)個棒(bang)子，就(jiu)是(shi)棒(bang)子。”

“可是，”右(you)邊的學生執著(zhu)，“不(bu)是必須承認(ren)做為棒(bang)子(zi)的特征嗎？我在標(biao)本室看(kan)過相當多不(bu)同的人(ren)，棒(bang)子(zi)卻還(huan)不(bu)曾(ceng)看(kan)過。這樣(yang)單純的誠實還(huan)是罕見……”

“不，我們標本(ben)室所(suo)沒(mei)有的未必就(jiu)罕見。”

老師回答，“反而(er)可(ke)能是(shi)過于平凡。也就是(shi)說，有時(shi)因為太(tai)平常，所(suo)以不必特別(bie)提出來研(yan)究(jiu)。”

學(xue)(xue)生們不禁(jin)不約而同抬頭環視四周(zhou)擁擠的(de)人(ren)潮。老師笑著說(shuo)：“不，不能說(shuo)這些人(ren)全都成了棒。棒很(hen)平常，與(yu)其說(shuo)是以量(liang)的(de)意義(yi)言，倒不如說(shuo)是以質(zhi)的(de)意義(yi)言；就(jiu)像數(shu)學(xue)(xue)家不談三角形的(de)性質(zhi)一(yi)樣。也(ye)就(jiu)是說(shuo)，從中(zhong)不能導出什么(me)新的(de)發現。停(ting)了一(yi)會(hui)，“你們打算怎么(me)量(liang)刑？”

“連這樣的棒子(zi)也要(yao)加(jia)以懲罰嗎？”右邊的學(xue)生(sheng)很(hen)困惑地(di)問？

“你以(yi)為(wei)如何？”老師回首看(kan)左邊的(de)學生。

“當然(ran)要懲罰。懲罰死(si)者這(zhe)樣(yang)的事情使我們存在的理由得(de)以成立。只要有我們，就(jiu)不能不懲罰。”

“這么(me)說，什么(me)刑罰比較恰當？”

兩個學生各自(zi)一動不(bu)動地陷(xian)入沉思。老師(shi)開始拿起我，在地面上擺(bai)弄著(zhu)畫著(zhu)什么。是沒(mei)有(you)抽象意義的圖形，長了手(shou)腳，變成了怪物。接著(zhu)，開始把畫抹(mo)掉。抹(mo)完，站起來，以眺望(wang)遠方的表情，喃喃自(zi)語(yu)道。

“你們(men)已(yi)充(chong)分考慮了吧。這答(da)案太簡單，又很困(kun)難(nan)。我(wo)想，上課時學過(guo)……由于不裁判(pan)，被裁判(pan)同伙……”

“記得。”

學生異口(kou)同(tong)聲說：“地上的(de)法庭可(ke)以裁(cai)(cai)判(pan)人(ren)類(lei)的(de)百分之幾。可(ke)是，除(chu)非有不(bu)死的(de)人(ren)出現，否則我們(men)不(bu)能不(bu)裁(cai)(cai)判(pan)一切，可(ke)是，比起人(ren)類(lei)的(de)數(shu)目(mu)，我們(men)的(de)數(shu)目(mu)是非常少的(de)。如果(guo)必須同(tong)樣裁(cai)(cai)判(pan)全部的(de)死人(ren)，我們(men)可(ke)能會因辛勞過度而消(xiao)滅。幸好，有這種借不(bu)裁(cai)(cai)判(pan)而裁(cai)(cai)判(pan)東(dong)西，可(ke)以帶來順利(li)……”

“這棒子就是(shi)代(dai)表(biao)性(xing)的例子。”老師(shi)微笑，放開了我。我倒下，滾動(dong)。老師(shi)用鞋尖(jian)擋住，“所以(yi)，像這樣置之不理，就是(shi)最好的懲(cheng)罰(fa)。大概有人會撿(jian)起來，跟生前(qian)一樣當作棒，用在許(xu)多方面。”

一(yi)(yi)個學生(sheng)突(tu)然想(xiang)起似(si)的說(shuo)：“這(zhe)根(gen)棒聽我(wo)(wo)們這(zhe)樣說(shuo)，不(bu)知做何感(gan)想(xiang)？”老師(shi)慈祥地注視學生(sheng)的臉，但沒有說(shuo)話，催促兩人(ren)走。學生(sheng)好(hao)像很惦記，回(hui)頭看(kan)我(wo)(wo)好(hao)幾(ji)次(ci)，不(bu)久便被人(ren)潮吞(tun)沒，消失不(bu)見了(le)。有人(ren)踩到(dao)我(wo)(wo)。被雨淋濕，我(wo)(wo)有一(yi)(yi)半陷在松軟的地面下。

“爸爸，爸爸，爸爸……”聽到了這樣的(de)(de)叫聲。像(xiang)我的(de)(de)孩(hai)(hai)子，卻又不像(xiang)。在這擁擠的(de)(de)人潮(chao)里，成(cheng)千的(de)(de)孩(hai)(hai)子中(zhong)，應該叫著父親(qin)名字的(de)(de)孩(hai)(hai)子們除(chu)此(ci)還有多少，并不是難(nan)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