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時命》是漢代辭賦家莊忌的(de)作品。此(ci)賦以屈(qu)原一生(sheng)遭遇(yu)為(wei)主線,自哀像(xiang)屈(qu)原一樣生(sheng)不逢(feng)時,懷才不遇(yu),強(qiang)烈而真摯地(di)表達了當時很多懷才不遇(yu)的(de)知識分(fen)子(zi)所共有(you)的(de)內(nei)心(xin)苦(ku)悶和(he)抗爭,也表現了這些知識分(fen)子(zi)對(dui)人生(sheng)道路的(de)迷茫。全文篇(pian)幅短小精悍,感(gan)情真摯,純屬(shu)騷(sao)體(ti),保持了漢代早期騷(sao)體(ti)賦所具有(you)的(de)特點,是詠屈(qu)賦中的(de)佳品。
哀時命
哀時命之不及古人(ren)兮,夫何予生之不遘時1!
往者不(bu)可扳援兮2,俫者不(bu)可與期3。
志憾恨而不(bu)逞(cheng)兮4,杼中情而屬詩。
夜炯炯而不(bu)寐(mei)兮5,懷(huai)隱憂(you)而歷茲。
心(xin)郁郁而無告兮,眾(zhong)孰(shu)可與深謀!
欿愁悴(cui)而委(wei)惰兮(xi)6,老冉冉而逮之(zhi)。
居處愁以隱約兮7,志沈抑而不揚。
道壅塞而不通兮8,江河廣而無梁。
愿(yuan)至昆侖之懸圃兮,采鍾山之玉英9。
攬瑤木之(zhi)橝枝(zhi)兮10,望(wang)閬風之(zhi)板桐11。
弱(ruo)水汨(mi)其為難兮12,路中斷而不(bu)通。
勢不能凌波以徑度兮,又無羽(yu)翼而高翔(xiang)。
然隱憫而(er)不達兮,獨徙倚而(er)彷徉13。
悵惝罔以永思兮(xi)14,心(xin)紆軫(zhen)而增傷15。
倚躊躇以淹留兮16,日饑饉而絕糧17。
廓抱景而(er)獨倚兮18,超永思乎(hu)故鄉。
廓落寂而無友(you)兮19,誰(shui)可(ke)與玩此遺芳(fang)?
白日(ri)晼晚其將(jiang)(jiang)入(ru)兮20,哀余壽之弗將(jiang)(jiang)。
車(che)既(ji)弊而(er)馬(ma)罷(ba)兮,蹇邅徊而(er)不能行21。
身既不容於濁世兮,不知進退之宜當。
冠崔嵬而切云兮(xi),劍淋離而從橫(heng)。
衣攝葉以儲與兮,左袪掛(gua)於榑(fu)桑22。
右衽拂於不周兮(xi)23,六合不足以肆行。
上(shang)同(tong)鑿枘於(wu)(wu)伏(fu)戲兮24,下合矩(ju)矱於(wu)(wu)虞唐25。
愿尊節(jie)而式高兮,志猶卑(bei)夫禹湯。
雖知困其不(bu)改操兮,終不(bu)以邪枉害方(fang)。
世并舉而(er)好(hao)朋兮(xi),一斗(dou)斛而(er)相(xiang)量26。
眾比(bi)周以肩迫(po)兮,賢者遠而隱藏。
為鳳皇作鶉籠(long)兮,雖翕(xi)翅其不容27。
靈皇其不寤知兮28,焉陳詞而效(xiao)忠(zhong)。
俗(su)嫉妒而蔽(bi)賢兮,孰知余之從容?
愿舒志(zhi)而抽馮(feng)兮,庸詎知其吉(ji)兇(xiong)29?
璋(zhang)珪雜於甑窐(gui)兮30,隴廉與(yu)孟娵同宮(gong)31。
舉世以為恒(heng)俗兮(xi),固(gu)將愁苦而終(zhong)窮。
幽獨轉而不寐兮(xi),惟煩懣(men)而盈匈32。
魂眇(miao)眇(miao)而馳(chi)騁兮(xi)33,心煩冤之忡忡34。
志欿(kan)憾而不憺兮35,路幽昧(mei)而甚(shen)難。
塊獨守此(ci)曲隅(yu)兮,然欿切而永(yong)嘆。
愁修(xiu)夜而宛轉兮,氣涫沸(fei)其若波36。
握剞劂而(er)不用兮37,操規矩(ju)而(er)無所施。
騁騏驥於中庭兮(xi)38,焉能極夫遠(yuan)道?
置援(yuan)檻狖於欞兮39,夫何以責其捷(jie)巧?
駟(si)跛鱉而上山兮40,吾固知其不能升。
釋管晏而任臧(zang)獲兮,何權衡之能稱?
箟(jun)簬雜於黀蒸兮(xi)41,機(ji)蓬矢以射革。
負檐荷以丈尺兮,欲伸要而不(bu)可(ke)得。
外迫脅於機臂兮,上牽聯於矰隿(yi)42。
肩(jian)傾側而(er)不容兮,固陿(shan)腹(fu)而(er)不得息43。
務(wu)光自投於(wu)深淵兮,不獲(huo)世之(zhi)塵垢。
孰(shu)魁摧(cui)之可久兮,愿(yuan)退身而窮處。
鑿山楹而為室兮44,下被衣於(wu)水渚。
霧露濛濛其晨降兮,云依斐(fei)而承宇。
虹(hong)霓紛其朝霞兮,夕淫(yin)淫(yin)而淋雨。
怊茫茫而無歸兮45,悵(chang)遠望此(ci)曠野(ye)。
下垂釣於(wu)溪谷兮,上要(yao)求於(wu)仙者。
與赤松而結友(you)兮,比王僑而為耦(ou)46。
使梟揚先導(dao)兮,白虎為(wei)之(zhi)前后。
浮云霧(wu)而(er)入冥(ming)兮(xi),騎白鹿(lu)而(er)容與。
魂眐(zheng)眐(zheng)以寄獨兮47,汨徂往而不歸48。
處卓卓而日遠兮(xi),志(zhi)浩蕩而傷懷。
鸞鳳翔於蒼云兮,故矰繳而不(bu)能加49。
蛟龍(long)潛於(wu)旋淵兮,身不掛於(wu)罔羅。
知貪餌而(er)近死兮,不如下游乎清波。
寧幽隱以遠(yuan)禍兮(xi),孰侵(qin)辱(ru)之可為。
子胥死而成義兮50,屈(qu)原沈於汨羅。
雖(sui)體解(jie)其不變(bian)兮(xi),豈(qi)忠信之(zhi)可化(hua)。
志怦(peng)怦(peng)而(er)內直兮,履繩墨而(er)不頗。
執權衡而(er)無(wu)私兮,稱輕重而(er)不差。
摡塵垢之枉攘兮51,除穢累而(er)反真(zhen)。
形體白而質素(su)兮,中(zhong)皎潔而淑(shu)清。
時厭飫而(er)不用兮(xi)52,且隱伏而(er)遠(yuan)身。
聊(liao)竄端(duan)而匿跡兮,嗼(mo)寂默而無(wu)聲53。
獨(du)便(bian)悁(juan)而(er)煩毒兮54,焉發(fa)憤而(er)紓情。
時曖曖其將罷(ba)兮55,遂悶嘆而無名。
伯夷死(si)於首陽兮(xi),卒夭隱(yin)而不榮。
太公不遇(yu)文王(wang)兮56,身(shen)至(zhi)死而不得逞。
懷瑤象而(er)佩瓊兮,愿(yuan)陳(chen)列而(er)無(wu)正。
生天墬之若(ruo)過兮57,忽爛漫而無成。
邪(xie)氣(qi)襲(xi)余之形(xing)體(ti)兮(xi),疾憯怛而萌(meng)生(sheng)58。
愿(yuan)一見陽春之白日(ri)兮,恐不(bu)終乎永(yong)年(nian)。
1.遘(gou)(gòu):遭(zao)遇。
2.扳(pān):同“攀”。
3.來:一(yi)本作(zuo)“俫”。
4.逞:稱心。
5.炯(jiong)(jiǒng):明亮。
6.欿(kǎn):愁苦的樣子。悴(cuì):憂傷(shang)。委(wei)惰:懈倦(juan),精神沮喪。
7.隱約:窮(qiong)困的意思(si)。
8.壅(yōng):堵塞。
9.鍾(zhōng)山(shan):神(shen)話中的山(shan)名。
10.橝(tán):通”覃“,長(chang)。
11.閬(làng)風:傳說中神(shen)(shen)仙居住的地方。板(ban)桐:神(shen)(shen)話(hua)中的山名(ming)。
12.汨(mi)(mì):水流(liu)急。
13.彷徉(páng yáng):周游(you);遨游(you)。
14.罔(wang)(wǎng):失(shi)意。
15.紆軫(zhěn):隱曲,悲痛(tong)。
16.躊(chou)躇(chóu chú):猶豫不決。
17.饉(jǐn):荒年(nian)。
18.抱(bao)景:面對山景。
19.落:空曠,空寂(ji)。
20.晼(wan)(wǎn)晚:日將暮,遲暮。
21.蹇(jiǎn):語助(zhu)詞。邅(zhan)徊(huai)(zhān huái):艱行不進(jin)貌。
22.榑(fú)桑:扶桑。
23.衽(rèn):衣襟。
24.鑿:榫眼。枘(rui)(ruì):榫頭。
25.矩(ju)矱(yuē):規矩(ju)法度。
26.斛(hú):舊量(liang)器名(ming)。
27.翕(xī):合(he),聚。
28.寤(wù):睡醒。
29詎(jù):豈(qi),怎。
30.璋珪(guī):玉制的禮器(qi)。甑窐(zèng wā):陶制烹飪(ren)器(qi),泛(fan)指粗陋的瓦器(qi)。
31.隴(long)廉:古代(dai)(dai)丑婦名(ming)。孟(meng)娵(ju)(jū):古代(dai)(dai)美(mei)女名(ming)。
32.懣(mèn):煩悶。
33.眇(miao)眇(miao)(miǎo miǎo):微末(mo)。
34.忡忡(chōng chōng):憂愁煩悶的樣子。
35.憺(dàn):安(an)穩,泰然。
36.涫(guan)(guàn):沸騰。
37.剞劂(jue)(jī jué):刻(ke)鏤的刀具。
38.騏驥(qí jì):千里馬。
39.狖(yòu):古書上說的一種猴。欞(líng):舊式(shi)房屋(wu)的窗格。
40.跛鱉(bǒ biē):瘸腿的甲魚(yu)。
41.箟簬(jùn lù):竹名。細而(er)長,無節,可為矢。黀(zōu):麻稈(gan)。
42.矰(zēng):絲繩(sheng)系(xi)(xi)住用來(lai)射(she)(she)飛鳥的短箭。隿(yì):同“弋(yi)”,用繩(sheng)系(xi)(xi)在箭上射(she)(she)。
43.陿(xiá)腹:收腹。
44.楹(yíng):廳堂前部(bu)的柱子。
45.怊(chāo):悲,悵。
46.耦(ǒu):兩個人在(zai)一(yi)起耕地。
47.眐眐(zhēng zhēng):獨行(xing)的樣子。
48.徂(cú):往。
49.矰繳:系有絲繩、弋射飛鳥的(de)短箭。
50.子胥:即(ji)伍子胥。
51.摡(gai)(gài):同“溉(gai)”,洗滌(di)。
52.厭飫(yu)(yù):吃飽,吃膩。
53.嗼(mo)(mò):寂靜。
54.便悁(juan)(yuān):忿(fen)恨。
55.曖曖(ài ài):昏暗不明的樣子(zi)。
56.太公:即姜(jiang)子牙(ya)。
57.墬(dì):古同(tong)“地”。
58.憯怛(cǎn dá):憂傷(shang),悲痛,傷(shang)痛。
哀嘆我的命運不如古人啊(a),為什么唯獨我生不逢時。
往(wang)古的圣主追隨(sui)不(bu)及啊,后世(shi)的明君也難以(yi)遇(yu)合共世(shi)。
心里怨恨不痛快啊(a),抒發(fa)我的(de)情懷秉筆(bi)作賦(fu)。
夜里睜(zheng)著兩眼(yan)不能入睡啊(a),滿懷憂傷(shang)經年累(lei)月直至(zhi)今日。
心情(qing)郁(yu)悶無人可以(yi)訴說(shuo)啊(a),眾皆諂(chan)諛可與誰(shui)傾吐心中事?
愁苦憔悴心(xin)灰(hui)意倦啊,時(shi)光荏苒不覺老之(zhi)將至。
處境(jing)愁苦隱居山林啊,精神壓(ya)抑不能振發高揚(yang)。
道路(lu)阻塞不(bu)能通(tong)行啊,江河廣闊沒有橋(qiao)梁。
我(wo)想登上昆侖山(shan)的懸圃啊,采(cai)摘(zhai)鐘山(shan)玉花做干糧(liang)。
手持玉(yu)樹的(de)長枝條啊,又(you)向閬風板桐山眺望。
弱水急流難以涉渡啊,道路(lu)中斷不(bu)通暢(chang)。
我不能腳踏波濤(tao)徑直渡河啊,又身無雙翼展翅高翔。
隱(yin)居山林自傷志不達啊,只(zhi)有獨(du)自徘徊獨(du)彷徨。
思念不止心惆悵啊,心如刀(dao)絞倍增憂傷。
猶豫(yu)徘徊(huai)久留(liu)這里啊,天天缺(que)菜(cai)又斷糧。
我孤獨無依(yi)形影相(xiang)吊啊,情思(si)綿(mian)綿(mian)長思(si)我的故鄉。
空闊冷落寂寞無知音啊,誰能(neng)與我把這香花玩賞?
太陽西下漸漸沉沒啊,哀嘆我的壽命也(ye)不久長。
我的車已(yi)破敗馬也(ye)疲憊啊,徘徊停(ting)滯不(bu)能再向(xiang)前方。
我既不被(bei)污濁社會所(suo)容啊(a),不知進(jin)還是退(tui)哪樣(yang)適當。
我戴著(zhu)高高的(de)切云冠啊(a),腰佩(pei)長長的(de)寶劍(jian)左右擺蕩。
衣服寬大不得舒展啊,左邊(bian)衣袖(xiu)掛(gua)在扶(fu)桑樹上。
右邊衣襟(jin)又擦拂著不(bu)周山(shan)啊,天地四方不(bu)夠我任意(yi)來往。
上(shang)與伏羲的法度相合啊,下與堯(yao)舜(shun)的規矩一樣。
我愿把(ba)高尚節(jie)操作為榜樣啊,但志(zhi)向還不及夏禹商湯。
我既知道(dao)貧賤也不(bu)能(neng)變節啊,終不(bu)能(neng)用(yong)邪(xie)惡行為危害(hai)正(zheng)良。
世人喜(xi)歡互相吹捧成群結(jie)黨啊,把好壞善惡同樣看待(dai)衡量。
眾小(xiao)人互(hu)相勾結親密并肩(jian)啊,賢(xian)人志士(shi)隱身避世潛藏。
給鳳凰做(zuo)一只鵪鶉竹籠啊,既使緊攏翅膀也難(nan)以容身(shen)。
君子(zi)昏憒而不覺(jue)悟啊,向誰陳訴進獻我的一片(pian)忠心。
世(shi)俗是那樣(yang)嫉賢(xian)妒能啊,誰(shui)又了解我舉止從容有分(fen)寸?
我要傾(qing)訴心志發泄憤(fen)懣啊,哪管它(ta)后果(guo)是吉還(huan)是兇!
寶玉和瓦(wa)器混雜(za)一(yi)處啊,丑婦與美女(nv)同住一(yi)室中(zhong)。
全世間(jian)都(dou)認(ren)為這是常理啊,我當(dang)然就要愁苦(ku)潦倒終生。
夜里輾轉反側不能入睡(shui)啊,只有(you)煩悶憤懣(men)郁結滿胸。
魂靈悠(you)悠(you)到處(chu)飄蕩啊,心(xin)里煩冤委(wei)屈憂心(xin)忡忡。
可恨總不得志內心不寧啊(a),路(lu)途黑暗(an)艱險難行。
我孑然(ran)一身(shen)處在深山(shan)溝(gou)啊(a),心(xin)中悲切長(chang)嘆聲(sheng)聲(sheng)。
愁(chou)苦(ku)啊,長夜難眠愁(chou)思宛轉啊,心潮(chao)起伏就(jiu)像(xiang)那(nei)水沸浪涌。
手(shou)握(wo)刻刀而(er)不能雕鏤啊,手(shou)拿(na)規尺而(er)無處使用。
千里駿馬在庭院里奔(ben)馳啊,又怎能把萬里行程跑完?
猴(hou)子(zi)關在籠子(zi)里啊,又怎能責怪它只(zhi)是敏捷靈便?
駕著(zhu)跛腳的(de)海(hai)鱉上山(shan)啊,我本來就知道不能成功。
廢棄管仲(zhong)晏嬰而任(ren)用卑賤啊,又怎能擔(dan)負起(qi)治(zhi)國的大政?
竹箭混在麻(ma)秸中不識真貨啊,蓬蒿做箭難把犀皮射通。
在丈(zhang)尺間背負肩挑啊,想要伸一伸腰也不可能。
我既怕被(bei)強弩硬弓(gong)所傷啊(a),又擔心被(bei)系著絲(si)繩(sheng)的短(duan)箭射(she)中。
側肩傾身而不見容啊,本來(lai)縮緊肚子呼(hu)吸就難暢通。
務光自(zi)投深淵而(er)死啊,免去濁世塵垢的玷污。
誰能長期忍受摧殘啊,我寧(ning)愿退身去隱居。
鑿石柱營造(zao)小屋啊,沙渚水邊浣(huan)洗衣服(fu)。
清晨山霧(wu)彌漫(man)露濛濛啊,裊裊白(bai)云(yun)縈繞屋宇。
彩虹絢麗朝霞(xia)滿(man)天啊,傍晚(wan)又下起(qi)綿綿細雨。
愁(chou)思茫(mang)茫(mang)無處(chu)投(tou)奔(ben)啊(a),放眼望去(qu)只見一片(pian)曠野無際。
下臨(lin)溪谷水邊垂釣啊,上邀仙人同游共戲。
與(yu)赤松(song)子結(jie)為(wei)友啊,和王僑(qiao)結(jie)成(cheng)伴侶(lv)。
讓梟揚前面為(wei)我開路啊,令白(bai)虎奔走前后(hou)做衛護。
乘(cheng)云駕霧我(wo)遨游高空啊,騎上白鹿自(zi)在(zai)逍遙無憂無慮。
靈魂獨自(zi)飛行寄(ji)居在(zai)高空啊,就像(xiang)急流一瀉(xie)而(er)去永不回(hui)頭。
身處高(gao)空離家一天(tian)天(tian)高(gao)遠啊,我止不住心情激蕩滿懷憂愁。
鸞鳥高高飛翔在云(yun)端啊,長箭短(duan)矢不能射身上。
蛟龍深(shen)深(shen)潛藏(zang)在旋淵啊(a),遠禍全(quan)身(shen)不會入羅網。
深知貪餌必遭(zao)殺身之禍啊,不(bu)如深深潛藏在清波。
我寧(ning)愿隱居遠離災禍啊,誰能夠再傷害侮辱我?
伍(wu)子胥以死成就(jiu)大(da)義啊,屈原為理(li)想自(zi)沉汨羅。
既使粉(fen)身碎骨也不(bu)動搖啊,豈能把忠信(xin)改變拋卻。
我(wo)內心忠誠正直(zhi)耿(geng)介啊(a),遵循法度從(cong)不偏頗。
為人行事大公無(wu)私啊,稱(cheng)輕量重(zhong)分毫不錯。
清洗(xi)掉亂糟糟的污垢啊,除卻污穢贅疣回復真(zhen)性(xing)。
形體(ti)清白本質純真(zhen)啊,內(nei)心純潔品(pin)德(de)方正。
被世(shi)厭棄不為所(suo)用啊,姑(gu)且退身遠逝隱伏山林。
逃(tao)頭(tou)匿足竄伏自藏(zang)啊,自甘寂寞緘口無聲。
孤獨憂(you)愁心里(li)煩悶怨恨啊(a),怎能(neng)發泄憤懣(men)抒憂(you)情?
天色昏暗時間已晚啊,心中(zhong)郁悶(men)哀嘆無美名。
伯夷(yi)守(shou)節餓(e)死首陽山啊,終(zhong)于默默而死無顯無榮(rong)。
太公呂望如果不(bu)遇周文王啊,一生到死(si)也不(bu)會功就名成。
我(wo)有美玉般(ban)的品德(de)和才能啊,我(wo)愿進獻忠心卻(que)無人作證。
我(wo)生天地之(zhi)間如過(guo)客啊(a),匆匆而過(guo)一事無成(cheng)。
邪(xie)氣(qi)不斷侵(qin)襲我(wo)的身體(ti)啊,使(shi)我(wo)憂傷痛苦百病叢(cong)生。
我渴(ke)望一見陽春的驕陽啊,但又怕(pa)命短不能享(xiang)盡天(tian)年(nian)壽(shou)命。
《哀(ai)時(shi)命(ming)》,據考證,是漢(han)景帝時(shi)文(wen)人(ren)(ren)(ren)(ren)莊忌(ji)(又稱嚴(yan)忌(ji))所作。東漢(han)王逸認為此(ci)賦(fu)乃嚴(yan)忌(ji)“哀(ai)屈(qu)原”“嘆而述之”之作。而有(you)人(ren)(ren)(ren)(ren)以為王逸的這種看法(fa)并不(bu)確(que)切,認為“哀(ai)時(shi)命(ming)”的“時(shi)”是當(dang)今(jin)的意思(si),“哀(ai)時(shi)命(ming)之不(bu)及古人(ren)(ren)(ren)(ren)兮,夫何予生(sheng)之不(bu)遘(gou)時(shi)”中的“予”是指作者自(zi)己,并非指屈(qu)原,文(wen)章是作者自(zi)述。也有(you)人(ren)(ren)(ren)(ren)認為這是作者代屈(qu)原立言之作。
莊忌(約前188年—前105年),西漢(han)初期辭賦(fu)(fu)家(jia)。會稽郡(jun)(治今江蘇蘇州(zhou))由拳縣(今浙江嘉興)人。東漢(han)時避漢(han)明帝劉莊諱改稱嚴忌,與鄒陽、枚乘等唱和。《漢(han)書·藝文志》著(zhu)錄有賦(fu)(fu)二(er)十四篇(pian),但大多不存,只(zhi)留《楚(chu)辭》所收的(de)《哀時命》一篇(pian)。
《哀(ai)時命(ming)》是漢朝時被壓(ya)抑、被排斥(chi)的(de)(de)正直知識(shi)分子(zi)(zi)的(de)(de)自哀(ai)之作。作者以(yi)屈原(yuan)一生(sheng)遭遇為(wei)主線,自哀(ai)像(xiang)屈原(yuan)一樣生(sheng)不(bu)(bu)逢(feng)時,懷(huai)才不(bu)(bu)遇,高(gao)度概括了(le)作者的(de)(de)身世經歷和(he)人(ren)生(sheng)體(ti)驗,表達了(le)追求功名(ming)和(he)遠離禍(huo)患以(yi)保全身的(de)(de)思想(xiang),強(qiang)烈地表現出一個文人(ren)的(de)(de)苦悶和(he)抗爭(zheng),以(yi)及一個知識(shi)分子(zi)(zi)對(dui)人(ren)生(sheng)道路(lu)的(de)(de)迷茫。此(ci)賦極(ji)有可能(neng)是作者就自身的(de)(de)境遇有感(gan)而發,抒發其生(sheng)不(bu)(bu)逢(feng)時、懷(huai)才不(bu)(bu)遇的(de)(de)感(gan)慨(kai)。“哀(ai)時命(ming)之不(bu)(bu)及古(gu)人(ren)兮,夫何(he)予生(sheng)之不(bu)(bu)遘時”是全篇的(de)(de)主旨所在。
全文可分(fen)為四(si)段。第一段說明所謂“哀(ai)(ai)時(shi)命”,即是(shi)哀(ai)(ai)嘆(tan)時(shi)勢與(yu)命運(yun)。世俗不(bu)能(neng)容納我,我也不(bu)堪(kan)忍受這濁(zhuo)世,作者悲(bei)嘆(tan)自己(ji)的(de)命運(yun)不(bu)及古人,怨恨自己(ji)生不(bu)逢時(shi)。所以他(ta)希望遠(yuan)走(zou)(zou)高飛,去到昆侖山上的(de)懸圃,再去鐘山上采摘玉英。然而,走(zou)(zou)得再遠(yuan),也抹不(bu)去自己(ji)對故鄉的(de)懷念之情。
第二段描繪出作者的(de)精(jing)神(shen)仍肆(si)意游蕩在天(tian)地(di)之間(jian),他想效法伏羲、唐虞、大禹及(ji)商湯,雖知困頓也不(bu)(bu)改變操守兮,終不(bu)(bu)因(yin)邪惡(e)妨礙方正。如今(jin)世俗之人都在結黨營私(si)、勾肩搭背,而(er)且想將斗與(yu)斛混為一體(ti),賢者只好遠離而(er)隱藏。他希望向君王當面(mian)陳詞而(er)效忠,可惜楚王靈修不(bu)(bu)覺悟。以后怎么(me)走,走向哪里?道(dao)路不(bu)(bu)明而(er)甚(shen)是(shi)艱難。
第三段作(zuo)者描述(shu)自(zi)己心中的愁苦,他怨恨世(shi)(shi)人(ren)手握刻刀而不會使用,操持規矩而不能(neng)(neng)(neng)畫(hua)出(chu)方圓。讓駿(jun)馬在庭院中奔跑,怎么(me)能(neng)(neng)(neng)夠彰(zhang)顯(xian)出(chu)它的能(neng)(neng)(neng)力。將猿猴(hou)放進囚車牢(lao)籠,又怎么(me)能(neng)(neng)(neng)夠看到它的靈(ling)巧?所以(yi)他還是寄希望于(yu)仙人(ren),飄(piao)飄(piao)蕩(dang)蕩(dang)悠(you)游于(yu)世(shi)(shi)外,不再為世(shi)(shi)俗之事煩惱。
第四段(duan)作者反思:鸞鳳翱翔于云層(ceng),所(suo)以(yi)弓(gong)箭也不能(neng)(neng)施加于它。蛟(jiao)龍潛藏于深旋之淵,身(shen)體也不能(neng)(neng)掛上網羅。知曉貪(tan)食(shi)香(xiang)餌而接近(jin)死亡,不如向下游動于清(qing)波(bo)。說明(ming)作者認識到,只有遠離(li)(li)這(zhe)濁世,才能(neng)(neng)遠離(li)(li)禍端,所(suo)以(yi)他想(xiang)要幽靜隱居,甚至于想(xiang)要扔掉這(zhe)個臭(chou)皮囊,回歸到沉寂安(an)靜而無生命的狀況。
從全(quan)文來看(kan),作者(zhe)于(yu)文中提及“時(shi)曖(ai)曖(ai)其將罷兮,遂悶(men)嘆(tan)而(er)無名”,表達了作者(zhe)感(gan)懷時(shi)光(guang)漸(jian)漸(jian)離去,但是(shi)自己卻(que)默(mo)默(mo)無名之意(yi)。此(ci)種心(xin)志反映了古(gu)時(shi)文人期待國(guo)君(jun)選賢(xian)與能,能一(yi)舉發揮自己的(de)(de)長才,實現(xian)人生(sheng)的(de)(de)志愿。因(yin)此(ci)和屈(qu)原的(de)(de)忠貞愛國(guo)的(de)(de)心(xin)志有(you)所不同。莊(zhuang)忌此(ci)作是(shi)在哀(ai)傷自己雖(sui)然(ran)耿(geng)直(zhi)清白(bai)。但是(shi)卻(que)生(sheng)不逢時(shi),顛沛(pei)流離,一(yi)直(zhi)沉于(yu)下僚,不過(guo)寄貴族籬下作清客(ke),無由施展才智,以致(zhi)“老冉冉而(er)逮(dai)之,白(bai)白(bai)虛度時(shi)光(guang)”的(de)(de)人生(sheng)際遇(yu)。因(yin)此(ci),他(ta)對當(dang)(dang)時(shi)社會(hui)美丑不辨、賢(xian)愚不分(fen)的(de)(de)不正常、不健(jian)康、不合(he)理(li)的(de)(de)現(xian)實深感(gan)不滿,故而(er)強烈而(er)真摯地表達了當(dang)(dang)時(shi)很多(duo)懷才不遇(yu)的(de)(de)知識分(fen)子所共有(you)的(de)(de)內心(xin)苦悶(men)和抗爭(zheng)。這樣的(de)(de)內容題材(cai)又(you)是(shi)漢初騷體賦最(zui)適于(yu)表現(xian)的(de)(de),所以《哀(ai)時(shi)命》大體上完全(quan)模擬《離騷》的(de)(de)形式,盡管在藝術上沒有(you)多(duo)少(shao)創新的(de)(de)意(yi)向,缺(que)少(shao)創造性,然(ran)而(er)在內心(xin)情感(gan)的(de)(de)宣泄上畢竟較真切(qie)、沉實,非一(yi)般(ban)無病呻吟者(zhe)所能比。
東漢王逸《楚辭(ci)章句(ju)》:“《哀時命(ming)》者,嚴(yan)夫子之(zhi)(zhi)所作也(ye)。夫子名忌(ji),與(yu)司馬相如俱好辭(ci)賦(fu),客游于梁,梁孝王甚奇(qi)重之(zhi)(zhi)。忌(ji)哀屈原受(shou)性忠貞,不遭明君(jun)而(er)遇暗世,斐然(ran)作辭(ci),嘆而(er)述之(zhi)(zhi),故曰‘哀時命(ming)’也(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