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婦吟(yin)》是(shi)唐末(mo)五代(dai)詩(shi)(shi)人(ren)(ren)韋莊創作的(de)長篇敘(xu)事詩(shi)(shi)。此(ci)詩(shi)(shi)借一位逃難的(de)婦女之(zhi)口描述了(le)唐末(mo)黃(huang)巢起義時(shi)的(de)社會亂象(xiang)，反映了(le)戰爭給人(ren)(ren)民帶來的(de)深重災難。全(quan)詩(shi)(shi)情(qing)節曲折豐富，結構宏大嚴密，語言流麗精工(gong)，在思想(xiang)與藝(yi)術(shu)兩方(fang)面都達到(dao)相(xiang)當高的(de)水平(ping)，為中國古代(dai)敘(xu)事詩(shi)(shi)樹(shu)立(li)了(le)一座豐碑。因在詩(shi)(shi)成(cheng)當時(shi)就深受人(ren)(ren)們稱賞，詩(shi)(shi)人(ren)(ren)還得(de)到(dao)“秦婦吟(yin)秀才”的(de)雅稱。后(hou)人(ren)(ren)把此(ci)詩(shi)(shi)與漢樂(le)(le)府(fu)《孔(kong)雀東南飛》、北(bei)朝(chao)樂(le)(le)府(fu)《木蘭(lan)辭》并稱為“樂(le)(le)府(fu)三絕(jue)”；也有人(ren)(ren)認為它是(shi)唐代(dai)敘(xu)事詩(shi)(shi)繼杜(du)甫(fu)“三吏三別”和白居(ju)易《長恨歌》之(zhi)后(hou)的(de)第(di)三座豐碑。
秦婦吟
中和癸卯(mao)春(chun)三月1，洛陽(yang)城外(wai)花(hua)如雪(xue)2。
東西南(nan)北路人絕，綠楊(yang)悄(qiao)悄(qiao)香塵滅(mie)3。
路旁忽見如花人，獨(du)向綠楊陰下歇(xie)。
鳳側鸞欹(yi)鬢腳斜，紅攢黛(dai)斂眉心折5。
借問女郎何(he)處來？含顰欲語聲先咽(yan)6。
回頭斂袂謝(xie)行(xing)人(ren)7，喪亂(luan)漂淪何堪說！
三年陷(xian)賊留秦地，依(yi)稀記得秦中事。
君能為(wei)妾(qie)(qie)解金鞍(an)，妾(qie)(qie)亦與君停(ting)玉趾。
前年(nian)庚(geng)子臘月五，正閉(bi)金籠教(jiao)鸚鵡。
斜開鸞鏡懶梳頭8，閑憑雕欄(lan)慵不語。
忽(hu)看門(men)外起紅(hong)塵，已見街(jie)中擂(lei)金鼓9。
居人走出半倉惶10，朝士歸來尚疑誤11。
是(shi)時西面官軍入(ru)，擬向(xiang)潼(tong)關(guan)為警急。
皆言博野(ye)自相持12，盡(jin)道賊軍來未及。
須臾主父乘奔至(zhi)13，下(xia)馬入門癡(chi)似醉。
適逢紫蓋去蒙(meng)塵14，已(yi)見白旗來匝地(di)15。
扶羸攜幼競相呼16，上屋緣墻不知次。
南鄰走入北鄰藏，東鄰走向西鄰避。
北鄰諸婦咸相(xiang)湊，戶外崩騰如走獸17。
轟(hong)轟(hong)昆(kun)昆(kun)乾坤動18，萬馬雷(lei)聲從地涌。
火(huo)迸金(jin)星(xing)上九天，十二官街煙(yan)烘烔19。
日輪西下寒光白(bai)，上帝無言空脈脈20。
陰云暈氣若重圍，宦者流星如血色21。
紫氣潛隨帝(di)座(zuo)移22，妖光暗射臺(tai)星拆23。
家(jia)家(jia)流血(xue)如(ru)泉(quan)沸，處(chu)(chu)處(chu)(chu)冤聲聲動地。
舞伎歌姬盡暗捐，嬰兒(er)稚女皆生棄。
東鄰有(you)女眉新畫，傾國傾城不知(zhi)價24。
長戈擁得上戎車(che)25，回(hui)首香閨淚盈把。
旋抽金線學縫旗，才上雕(diao)鞍教走(zou)馬。
有時(shi)馬(ma)上見良人26，不敢回(hui)眸空淚下；
西鄰有(you)女真仙子，一寸橫波(bo)剪秋(qiu)水27。
妝成只(zhi)對鏡中(zhong)春，年幼不知門(men)外事。
一夫跳躍上金階，斜袒半肩欲相恥。
牽衣不肯出朱門，紅粉香脂刀下(xia)死。
南鄰有女不記姓，昨(zuo)日良媒新納聘28。
琉璃階上不聞行，翡翠(cui)簾間空見影。
忽看(kan)庭際刀(dao)刃鳴，身首支離在俄頃(qing)29。
仰天(tian)掩面哭一聲，女(nv)弟(di)女(nv)兄同入井；
北鄰少婦(fu)行(xing)相促，旋拆云(yun)鬟拭眉綠30。
已(yi)聞擊托壞高(gao)門(men)，不覺(jue)攀緣上(shang)重屋。
須(xu)臾四面火光來，欲下(xia)回梯(ti)梯(ti)又摧。
煙中大叫(jiao)猶求(qiu)救(jiu)，梁上懸尸(shi)已作灰。
妾(qie)身幸(xing)得(de)全刀鋸31，不敢踟(chi)躕久回顧。
旋梳(shu)蟬(chan)鬢逐軍行(xing)，強展(zhan)蛾眉出(chu)門去。
舊(jiu)里從茲不得(de)歸32，六親(qin)自此無尋處。
一從陷賊經三載，終日驚憂(you)心(xin)膽碎(sui)。
夜臥千重劍(jian)戟圍，朝(chao)餐一(yi)味(wei)人肝膾33。
鴛(yuan)幃縱入豈成歡34？寶貨雖多非所愛。
蓬頭垢面眉猶(you)赤35，幾轉橫波看不得。
衣(yi)裳顛倒語言異(yi)，面上夸功雕作字36。
柏臺多半是狐精37，蘭省諸郎皆鼠魅38。
還將短發戴(dai)華簪，不(bu)脫朝衣纏(chan)繡被。
翻持象笏作(zuo)三公39，倒(dao)佩金魚為兩(liang)史40。
朝聞奏對入(ru)朝堂，暮見喧呼來(lai)酒市。
一朝五(wu)鼓(gu)人驚起，叫(jiao)嘯喧呼如竊語。
夜(ye)來探馬(ma)入皇(huang)城，昨日官軍(jun)收赤水(shui)。
赤水去(qu)城(cheng)一百里，朝若來兮(xi)暮應至。
兇徒馬上(shang)暗吞聲，女(nv)伴閨中潛生喜(xi)。
皆言冤(yuan)憤(fen)此(ci)時銷，必謂妖徒今日死(si)。
逡(qun)巡走(zou)馬傳聲(sheng)急，又道官軍全(quan)陣入。
大彭小彭相顧憂(you)41，二郎四郎抱鞍(an)泣(qi)42。
沉沉數日無(wu)消息，必(bi)謂(wei)軍(jun)前已銜璧43。
簸旗掉劍卻來歸(gui)44，又道官軍悉敗(bai)績(ji)。
四面(mian)從(cong)茲多厄束45，一(yi)斗黃金(jin)一(yi)斗粟。
尚讓廚中(zhong)食木皮46，黃(huang)巢(chao)機上刲人肉47。
東(dong)南斷絕無糧道48，溝壑漸平人漸少49。
六軍門外(wai)倚僵尸50，七(qi)架營(ying)中填餓殍51。
長(chang)安寂寂今何有？廢市荒街麥(mai)苗秀。
采樵斫盡杏園(yuan)花52，修寨誅殘御(yu)溝柳53。
華軒繡(xiu)轂皆銷散54，甲第朱(zhu)門無一半(ban)。
含元(yuan)殿上狐(hu)兔行55，花萼樓前荊棘(ji)滿(man)56。
昔時(shi)繁盛皆埋沒，舉目凄涼無故物。
內庫燒(shao)為錦(jin)繡灰57，天街(jie)踏盡(jin)公卿骨58！
來(lai)時曉出城東陌，城外(wai)風煙如(ru)塞色。
路旁時見(jian)游奕軍，坡下寂(ji)無迎送客。
霸陵(ling)東望(wang)人(ren)煙絕59，樹(shu)鎖驪(li)山金(jin)翠(cui)滅(mie)60。
大道俱成(cheng)棘子林61，行人(ren)夜宿墻(qiang)匡(kuang)月62。
明朝(chao)曉至三峰路63，百萬人家無(wu)一戶。
破落田園但有蒿，摧殘竹樹皆無(wu)主。
路旁試問金天(tian)神64，金天(tian)無語愁于人。
廟前古(gu)柏有殘枿65，殿上(shang)金爐生暗(an)塵(chen)。
一從(cong)狂寇陷中(zhong)國66，天地晦(hui)冥風(feng)雨黑67。
案前神水咒不成，壁上(shang)陰(yin)兵(bing)驅不得。
閑日徒(tu)歆奠(dian)饗恩68，危時(shi)不助神通力。
我今(jin)愧恧拙為(wei)神(shen)69，且向山(shan)中深避匿(ni)。
寰中簫管不曾聞，筵(yan)上(shang)犧牲(sheng)無處覓70。
旋教(jiao)魘鬼(gui)傍鄉村71，誅(zhu)剝生靈(ling)過朝夕。
妾聞此語愁更愁，天遣時(shi)災非自由。
神(shen)在山中(zhong)猶避難，何須責望(wang)東諸侯72！
前年又出楊震關73，舉(ju)頭(tou)云際見荊山74。
如從地府到人間，頓覺時(shi)清天地閑。
陜州(zhou)主帥忠且(qie)貞(zhen)，不動干戈唯守城(cheng)。
蒲津(jin)主帥能戢兵(bing)75，千里晏然(ran)無犬聲76。
朝攜寶(bao)貨無(wu)人問，暮(mu)插金釵唯獨行。
明朝又(you)過新安東，路上乞漿逢一翁(weng)77。
蒼(cang)蒼(cang)面(mian)帶苔(tai)蘚(xian)色，隱隱身藏蓬荻中78。
問翁本是何鄉曲79？底事寒天霜(shuang)露宿(su)80？
老(lao)翁暫起欲(yu)陳辭，卻(que)坐支(zhi)頤仰天哭81。
鄉園(yuan)本貫東畿(ji)縣82，歲歲耕桑臨(lin)近甸83。
歲種良(liang)田二百廛84，年輸戶稅三(san)千萬。
小姑慣織褐絁袍85，中婦能炊紅黍飯。
千間倉兮萬絲箱，黃巢過后猶殘半。
自(zi)從洛下屯師(shi)旅(lv)86，日(ri)夜巡兵入(ru)村塢(wu)87。
匣(xia)中秋(qiu)水拔(ba)青蛇88，旗上高風吹(chui)白(bai)虎(hu)89。
入門下馬若旋(xuan)風，罄室傾囊如卷(juan)土90。
家財既盡骨肉離，今日垂年(nian)一身(shen)苦91。
一身(shen)苦兮何足嗟，山中更有千萬家。
朝饑山上尋(xun)蓬子92，夜宿霜中臥荻花93！
妾聞此老傷(shang)心語，竟日闌干淚如(ru)雨94。
出門惟見亂梟鳴95，更(geng)欲東奔何處所？
仍聞汴路舟(zhou)車絕96，又(you)道彭門自相殺(sha)97。
野色(se)徒(tu)銷戰士魂98，河津半是冤人血99。
適聞有(you)客金陵至，見說江(jiang)南(nan)風景(jing)異。
自從大寇犯中原100，戎馬不曾生四鄙101。
誅鋤竊盜(dao)若神功，惠愛生(sheng)靈如赤子102。
城壕(hao)固護教金湯103，賦稅如云送軍壘。
奈何四海(hai)盡滔(tao)滔(tao)104，湛然一(yi)境(jing)平(ping)如(ru)砥105。
避難(nan)徒為闕下(xia)人106，懷(huai)安卻(que)羨江南鬼107。
愿君舉棹(zhao)東復東108，詠(yong)此長歌(ge)獻相公。
1.中(zhong)和癸卯：即唐僖宗中(zhong)和三年（883）。
2.花如雪：指楊花（柳絮）隨(sui)風飄舞(wu)似飛雪。
3.香塵：本指(zhi)女子踏起之塵土，此泛指(zhi)路行人(ren)踏起之塵土。
4.鳳側(ce)鸞欹(yi)（qī）：女(nv)子頭飾顛倒不整。
5.紅：額(e)頭脂(zhi)粉(fen)，借指額(e)頭。攢：斂，聚。黛(dai)：畫眉所用(yong)之黛(dai)石，借指眉。
6.含顰（pín）：皺眉頭。
7.斂(lian)袂（mèi）：整衣袖，向對方表示(shi)敬意。
8.鸞鏡：妝鏡。
9.擂(lei)金鼓(gu)(gu)：指非昏曉之時而擂(lei)響金鼓(gu)(gu)，以(yi)示警急(ji)。
10.倉皇：神色慌張。
11.朝士：朝中(zhong)官員。
12.博野：博野軍。
13.須(xu)臾：片刻。主(zhu)父：婢妾對(dui)主(zhu)人(ren)之稱呼。
14.紫蓋(gai)：代指(zhi)皇帝。此(ci)指(zhi)唐僖宗。蒙塵(chen)：蒙被塵(chen)土。多以此(ci)比(bi)喻帝王(wang)流亡或失位，遭受垢辱。此(ci)指(zhi)唐僖宗逃離長(chang)安(an)。
15.白旗：黃巢軍(jun)(jun)之軍(jun)(jun)旗。匝地(di)：遍地(di)。
16.羸（léi）：瘦弱(ruo)(ruo)，此指(zhi)病(bing)弱(ruo)(ruo)者。
17.崩騰(teng)：倉皇亂竄。
18.轟(hong)轟(hong)昆昆：轟(hong)轟(hong)，眾多(duo)車輪滾動聲(sheng)。“昆”同“混”，嘈雜聲(sheng)。暗示黃巢軍人長安(an)之聲(sheng)容陣勢。
19.十二(er)官街(jie)：長安城中(zhong)十二(er)條大街(jie)。烘炯：煙火(huo)升騰的(de)樣子。
20.脈（mò）脈：凝目注視。
21.宦者(zhe)(zhe)流星(xing)：指(zhi)宦者(zhe)(zhe)星(xing)，屬天市(shi)垣，共(gong)四(si)(si)星(xing)。《后漢書·宦者(zhe)(zhe)傳序》：“宦者(zhe)(zhe)四(si)(si)星(xing)，在皇(huang)位之(zhi)(zhi)側”。全句謂星(xing)宿呈災難之(zhi)(zhi)象。
22.紫氣(qi)：祥瑞之(zhi)氣(qi)，為帝(di)王之(zhi)兆。帝(di)座移：帝(di)座，即帝(di)位。指唐僖宗出(chu)奔逃亡，緣氣(qi)亦隨(sui)。
23.臺星(xing)：星(xing)名，即(ji)三臺星(xing)，對應人間三公之位(wei)。
24.傾國傾城(cheng)：美女容貌絕倫。不知價：貴重得無法計(ji)價。
25.戎車：兵車。
26.良人：丈夫。
27.剪(jian)(jian)秋水：眼波如剪(jian)(jian)取的秋水般明(ming)澈。
28.新納(na)聘：新受聘禮，指剛訂婚約。
29.支離(li)：分(fen)離(li)。俄頃：片刻。
30.拭眉(mei)綠(lv)：擦掉所描眉(mei)樣(yang)。
31.全(quan)刀鋸(ju)：刀鋸(ju)，即刑具，意謂保全(quan)性命于(yu)刀鋸(ju)之下。
32.舊里：故鄉。
33.人(ren)肝膾（kuài）：細切(qie)的人(ren)肝。
34.鴛(yuan)幃：猶(you)鴛(yuan)帳，指洞(dong)房。
35.眉(mei)猶赤：西漢末，樊(fan)崇起兵(bing)反王莽(mang)，兵(bing)皆畫眉(mei)作紅色(se)，當時稱“赤眉(mei)賊”。
36.雕作字：面上刺字。
37.柏臺：御(yu)(yu)史(shi)臺之別稱，漢御(yu)(yu)史(shi)府植列柏樹，故稱。
38.蘭省(sheng)：秘(mi)書省(sheng)。
39.象笏（hù）：象牙朝(chao)笏，大臣上朝(chao)所(suo)執手板，書(shu)事其上以(yi)備(bei)遺忘。三公：周(zhou)以(yi)太(tai)師、太(tai)傅、太(tai)保為(wei)三公，以(yi)后代(dai)有改變，但都為(wei)朝(chao)廷官員之(zhi)最(zui)高職(zhi)位(wei)。
40.金(jin)魚：唐(tang)制(zhi)，五(wu)品以上官員佩魚符，外盛以袋，三品以上魚袋以金(jin)飾之，稱金(jin)魚袋。兩史(shi)：指宰相。
41.大(da)(da)彭(peng)小(xiao)彭(peng)：“大(da)(da)邦小(xiao)邦”的諧(xie)音，即大(da)(da)奴小(xiao)奴。指黃巢部(bu)屬。
42.二郎(lang)四郎(lang)：一說(shuo)指黃巢及其弟黃揆(kui)，一說(shuo)泛指黃巢軍首(shou)領(ling)。
43.銜璧：指兵(bing)敗(bai)投降。
44.簸(bo)旗掉(diao)劍：搖晃旗幟，舞動佩劍，寫黃巢軍得勝后之得意狀態。
45.厄束(shu)：指長安城被圍困。
46.尚讓：黃巢(chao)軍首領之一。
47.機：同“幾”，桌案。刲：割(ge)。
48.東(dong)南斷絕：東(dong)南糧道斷絕，唐代長(chang)安糧餉依靠(kao)東(dong)南江淮地區轉輸。
49.溝壑(he)漸平(ping)：謂死人日多，填滿溝壑(he)。
50.六(liu)軍門：唐六(liu)軍所駐之門。
51.餓殍（piǎo）：餓死之人。
52.杏園：長(chang)安(an)名勝，位于曲江以西。
53.修寨：謂黃(huang)巢軍為筑城守工事，而(er)砍伐(fa)御溝上所植之楊柳。
54.華軒繡轂（gǔ）：裝飾華美之車。
55.含元殿(dian)(dian)：唐大明宮(gong)中(zhong)之正(zheng)殿(dian)(dian)。
56.花萼(e)樓：唐興(xing)慶宮(gong)西南之花萼(e)相輝樓。
57.內庫：皇宮之(zhi)府庫。
58.天街：帝都之街道。
59.霸陵：即灞陵，西漢文帝(di)陵，在長安(an)東南三十里。
60.驪山(shan)(shan)：山(shan)(shan)名，又名藍(lan)田(tian)山(shan)(shan)，在今陜西(xi)臨(lin)潼縣(xian)東南(nan)，為唐華清官所在地(di)。
61.棘(ji)子林(lin)：荊(jing)棘(ji)林(lin)。
62.墻匡月：謂行(xing)人(ren)夜(ye)宿無房頂，而(er)月可(ke)直接照(zhao)射(she)之四堵墻框內(nei)。
63.三峰(feng)路：指(zhi)華山之路。
64.金天神：華岳(yue)神。唐玄宗(zong)先(xian)天二(er)年（713）封華岳(yue)神為(wei)金天王。
65.殘枿（niè）：樹木經砍伐而后再生枝杈(cha)曰枿。此(ci)指(zhi)華岳廟前古柏殘敗情景。
66.中(zhong)國：國中(zhong)，指京都長安。
67.晦冥：昏暗(an)。
68.閑日：平(ping)日。徒(tu)：徒(tu)然，白白。歆：鬼神享用祭(ji)(ji)品。奠饗恩：以祭(ji)(ji)品祭(ji)(ji)祀鬼神之恩。
69.愧恧(nv)（nǜ）：慚愧。
70.犧牲：祭祀時用的整豬整羊等類祭品。
71.魘(yan)(yan)（yǎn）鬼：天復五年張(zhang)村(cun)行魘(yan)(yan)人妖術，以謀度日之資。
72.東諸侯(hou)：函谷關(guan)以東之藩鎮，此指淮南節(jie)度使高駢。
73.楊震(zhen)關：即潼(tong)關。
74.荊山：山名，在(zai)今河南(nan)(nan)靈寶縣(xian)閿鄉南(nan)(nan)。
75.戢（jí）兵：約(yue)束士兵。
76.晏(yan)然：平安。
77.乞(qi)漿：討(tao)水喝。
78.蓬(peng)荻（dí）：蓬(peng)草蘆(lu)葦(wei)，指雜草。
79.鄉(xiang)曲：鄉(xiang)里。
80.底事(shi)(shi)：何(he)事(shi)(shi)。
81.卻(que)坐(zuo)支頤：又(you)坐(zuo)下，以手托腮(sai)。
82.東畿（jī）縣：今河南省(sheng)新安縣。
83.近甸(dian)：近郊。
84.廛（chán）：古(gu)代(dai)一廛為二(er)畝半(ban)，二(er)百(bai)廛為五(wu)百(bai)畝，此非實指，極(ji)言其田(tian)地(di)之多。
85.褐施袍(pao)：粗布、綢(chou)料所制(zhi)之袍(pao)。
86.洛(luo)下(xia)：洛(luo)陽。屯師旅：駐扎唐官軍(jun)。
87.村(cun)塢(wu)（wù）：村(cun)莊。
88.秋水拔青(qing)蛇(she)：秋水、青(qing)蛇(she)皆指劍之光芒顏色，此借喻為寶劍。
89.白虎：指白虎旗。
90.罄室傾囊：搜(sou)盡室內，倒光囊中(zhong)的物(wu)品(pin)。罄，盡。
91.垂年：暮年。
92.蓬(peng)子：草籽。
93.荻(di)花：結穗的蘆(lu)葦。
94.闌干：橫七(qi)豎八的樣子。
95.亂(luan)梟：亂(luan)飛(fei)之貓頭鷹。
96.汴(bian)路(lu)：汴(bian)水一帶之水陸交通(tong)線(xian)。
97.彭門(men)自(zi)相殺：彭門(men)即今江蘇徐州(zhou)。自(zi)相殺，是指徐州(zhou)牙(ya)將時溥奉(feng)武寧軍節度使支(zhi)祥(xiang)之命進(jin)討黃巢，時溥副(fu)將陳瑤殺害(hai)支(zhi)祥(xiang)，時溥又誅(zhu)陳瑤，舉部叛亂，后又與泗(si)州(zhou)于(yu)濤兵爭事。
98.野色：士兵野外宿(su)營所見之荒涼景色。
99.冤人血(xue)：指冤死于唐軍內部兵(bing)爭之(zhi)士兵(bing)鮮(xian)血(xue)。
100.大寇：指黃巢軍。
101.戎馬：軍馬，借指戰事(shi)。四鄙：四邊。
102.生靈：此指百姓。赤(chi)子：嬰(ying)兒(er)。
103.金(jin)(jin)湯：金(jin)(jin)城湯池，比喻(yu)城池堅(jian)固。
104.四海盡滔(tao)(tao)滔(tao)(tao)：天(tian)下因戰(zhan)事頻仍，動亂不已，似水之滔(tao)(tao)滔(tao)(tao)滾滾。
105.湛(zhan)然：清澈(che)。一境(jing)：此指金(jin)陵。砥(di)：磨刀石(shi)。
106.闕下：京城(cheng)。
107.懷安(an)：希望(wang)安(an)定(ding)。
108.舉(ju)棹(zhao)（zhào）：行(xing)船(chuan)。棹(zhao)，劃船(chuan)工具(ju)，形狀和船(chuan)槳(jiang)差不多。
中(zhong)和癸卯(mao)年春(chun)三月(yue)，在(zai)(zai)洛陽城(cheng)外，雖然(ran)(ran)花(hua)依然(ran)(ran)盛開(kai)，但四方路上都沒有(you)行人，故此也沒有(you)塵土揚起(qi)。忽然(ran)(ran)看(kan)見(jian)楊樹下有(you)一個女人在(zai)(zai)歇腳。她頭(tou)發蓬(peng)松，鬢腳不整(zheng)，皺緊眉頭(tou)，好(hao)像很悲哀的樣子。我(wo)(wo)(wo)問姑(gu)娘從(cong)何處來。女郎在(zai)(zai)未回(hui)答(da)之前(qian)，聲音先就抽(chou)咽了。后來回(hui)頭(tou)對我(wo)(wo)(wo)說(shuo)：“我(wo)(wo)(wo)是(shi)因為(wei)兵(bing)亂流落到(dao)這(zhe)里(li)來的。在(zai)(zai)長安城(cheng)里(li)淪(lun)陷了三年，至(zhi)今還記得(de)那邊的情況。如(ru)果你愿(yuan)意為(wei)我(wo)(wo)(wo)解鞍下馬，在(zai)(zai)這(zhe)里(li)休息(xi)一會兒(er)，我(wo)(wo)(wo)也可以為(wei)你停留一會兒(er)講講我(wo)(wo)(wo)的經歷。
前年臘月(yue)初五早(zao)上(shang)，我打開(kai)了(le)鏡盒(he)，還懶得梳(shu)頭，獨自靠著欄干，正關起(qi)籠(long)子教鸚(ying)鵡說話。忽然看(kan)見門外塵(chen)土(tu)飛揚，接著又看(kan)見街上(shang)有人(ren)(ren)在打鼓。居民們都慌(huang)慌(huang)張張地(di)走出門來(lai)，上(shang)朝(chao)辦公的官(guan)員都趕(gan)回(hui)家(jia)來(lai)，還懷疑他們所聽到的消(xiao)息(xi)不確。這時(shi)西邊(bian)有官(guan)軍開(kai)拔進(jin)(jin)城，打算(suan)調(diao)到潼關去擔任警備。同時(shi)有消(xiao)息(xi)傳(chuan)來(lai)：京都禁衛(wei)部隊博(bo)野軍已頂住了(le)敵(di)人(ren)(ren)，敵(di)人(ren)(ren)一時(shi)不會打進(jin)(jin)城。誰知道我家(jia)主人(ren)(ren)騎(qi)馬趕(gan)回(hui)來(lai)，失魂落魄猶(you)如醉人(ren)(ren)。他說：‘看(kan)見皇帝已逃難出城，敵(di)人(ren)(ren)的白旗已經遍地(di)都是，沖進(jin)(jin)城來(lai)了(le)。’
人們都扶老攜(xie)幼(you)互相呼喚(huan)著(zhu)，上屋爬墻，手(shou)足無措，東躲(duo)西藏，屋子里是(shi)一片混亂(luan)。門外(wai)是(shi)兵(bing)馬(ma)馳(chi)突，倉皇亂(luan)竄像奔走的野獸(shou)。車輪滾滾像嘈(cao)雜的雷聲從地(di)下涌上來一樣(yang)。皇城里起火(huo)了(le)，長(chang)安城中十二(er)條大街，煙火(huo)升騰。太(tai)陽(yang)西下無光，上帝無言默默凝視。陰云暈氣(qi)重重包圍，宦者星宿呈災難之象。皇帝改換(huan)居(ju)住的地(di)方，紫氣(qi)也跟著(zhu)遷(qian)移，臺(tai)星也被敵人的妖(yao)光所拆散了(le)。
家(jia)家(jia)流(liu)血如(ru)泉(quan)水涌出，處(chu)處(chu)冤聲震天(tian)動(dong)地。舞伎(ji)歌女(nv)，甚至小孩，都被(bei)拋棄。東鄰美(mei)女(nv)眉(mei)妝(zhuang)剛(gang)剛(gang)畫好，容(rong)(rong)貌傾國傾城。被(bei)軍人(ren)擁上(shang)(shang)(shang)戎車擄掠去了(le)，回首(shou)香閨淚流(liu)滿面(mian)。轉身(shen)就(jiu)得抽(chou)拉金線學習(xi)縫(feng)制軍旗(qi)，又得跨上(shang)(shang)(shang)雕鞍被(bei)人(ren)教學騎馬。有時在馬上(shang)(shang)(shang)看到丈(zhang)夫，也不(bu)(bu)敢回頭看，只有淚空(kong)留。西鄰少女(nv)就(jiu)像仙(xian)子一(yi)樣，眼波如(ru)秋水，妝(zhuang)成后只對鏡欣賞，年紀很輕(qing)(qing)，兩耳不(bu)(bu)聞窗外事。一(yi)個(ge)軍人(ren)突然跳上(shang)(shang)(shang)她(ta)家(jia)臺階(jie)，動(dong)手動(dong)腳(jiao)要污辱(ru)(ru)她(ta)。她(ta)因不(bu)(bu)肯受(shou)辱(ru)(ru)不(bu)(bu)肯出門(men)，可憐紅粉佳(jia)人(ren)死在賊人(ren)刀(dao)下。南鄰女(nv)人(ren)不(bu)(bu)知她(ta)姓什(shen)么，是剛(gang)剛(gang)娶過來的新婦(fu)。在琉璃階(jie)上(shang)(shang)(shang)行走腳(jiao)步輕(qing)(qing)細(xi)無聲，在翡翠簾間只見(jian)(jian)到隱約的影(ying)子。忽然看到庭院(yuan)中(zhong)(zhong)(zhong)刀(dao)劍之聲，頃刻之間已經(jing)身(shen)首(shou)分離。她(ta)的姐妹仰天(tian)掩面(mian)大哭，一(yi)齊跳入井里。北(bei)鄰少婦(fu)匆(cong)忙準備逃走，立即卸掉首(shou)飾與妝(zhuang)容(rong)(rong)。但是軍人(ren)已經(jing)來敲擊房門(men)了(le)，情急之中(zhong)(zhong)(zhong)爬上(shang)(shang)(shang)重屋。一(yi)會兒只見(jian)(jian)四(si)面(mian)火光(guang)沖來，想要下來但樓(lou)梯(ti)已被(bei)燒毀。煙火之中(zhong)(zhong)(zhong)大喊求救，可是已經(jing)晚了(le)，懸(xuan)在梁上(shang)(shang)(shang)被(bei)燒成灰(hui)。我(wo)幸而沒有被(bei)殺，但被(bei)軍人(ren)脅(xie)迫(po)，不(bu)(bu)敢不(bu)(bu)答應，只好梳理頭發勉強展眉(mei)，裝出笑容(rong)(rong)，跟著他走。從此之后，歸不(bu)(bu)得家(jia)門(men)，四(si)親(qin)六眷也都斷絕來往(wang)。
自從落(luo)在(zai)黃巢軍人(ren)(ren)手中，已有(you)(you)三年，整天都(dou)(dou)(dou)(dou)是(shi)(shi)又驚(jing)又憂(you)，夜晚睡(shui)在(zai)戒備(bei)森嚴的(de)(de)武器(qi)包圍里(li)，每天吃的(de)(de)只有(you)(you)一味被(bei)殺的(de)(de)人(ren)(ren)的(de)(de)心(xin)肝。雖然與那(nei)軍人(ren)(ren)同睡(shui)，那(nei)里(li)有(you)(you)什么歡(huan)愛。金(jin)銀寶物雖然搶來(lai)了(le)不少，可(ke)不是(shi)(shi)我所(suo)愛的(de)(de)。因為那(nei)個(ge)軍人(ren)(ren)蓬頭垢(gou)面，一副“赤眉賊”的(de)(de)樣(yang)子(zi)，幾次三番(fan)地看(kan)，總是(shi)(shi)看(kan)他不順眼。這批人(ren)(ren)衣裳都(dou)(dou)(dou)(dou)穿(chuan)不整齊(qi)，說話多是(shi)(shi)外地口音，立過功勛的(de)(de)人(ren)(ren)，臉上(shang)(shang)(shang)都(dou)(dou)(dou)(dou)刺字雕(diao)花(hua)。柏(bo)臺、蘭省里(li)的(de)(de)官員，盡是(shi)(shi)一些(xie)狐精(jing)、鬼魅。頭發沒有(you)(you)留(liu)長(chang)，已戴上(shang)(shang)(shang)了(le)簪子(zi)，晚上(shang)(shang)(shang)睡(shui)覺，連朝(chao)衣都(dou)(dou)(dou)(dou)不脫下，就裹在(zai)繡(xiu)花(hua)被(bei)子(zi)里(li)了(le)。做(zuo)三公的(de)(de)，連朝(chao)笏都(dou)(dou)(dou)(dou)捧反了(le)；做(zuo)兩史的(de)(de)，連金(jin)魚都(dou)(dou)(dou)(dou)掛顛倒了(le)。這些(xie)人(ren)(ren)，早晨去上(shang)(shang)(shang)朝(chao)奏事(shi)，傍晚都(dou)(dou)(dou)(dou)哄到(dao)酒店里(li)去酗酒。
有(you)一天，黎明時(shi)(shi)，城里人民都驚醒起身，大家在(zai)叫(jiao)喊，或竊竊私議。據說(shuo)昨(zuo)夜有(you)騎(qi)馬(ma)的(de)(de)探子進入皇(huang)城，報告官(guan)(guan)軍(jun)(jun)已收(shou)復了(le)(le)赤(chi)水鎮。赤(chi)水鎮在(zai)長安城西渭(wei)南(nan)縣東，離長安止(zhi)有(you)一百多(duo)里。官(guan)(guan)軍(jun)(jun)如(ru)果早晨出發，晚上(shang)應當可以到達長安。聽了(le)(le)這(zhe)個消(xiao)息，騎(qi)馬(ma)的(de)(de)兇徒(tu)們(men)(men)都喪氣(qi)吞聲，被他(ta)們(men)(men)霸占的(de)(de)女(nv)伴們(men)(men)都在(zai)屋子里偷(tou)偷(tou)地(di)高興。大家以為這(zhe)些妖徒(tu)今天必死無疑(yi)，各人的(de)(de)冤憤(fen)可以銷氣(qi)了(le)(le)。過(guo)了(le)(le)一會兒，又(you)有(you)人騎(qi)馬(ma)奔來傳報消(xiao)息，說(shuo)大隊官(guan)(guan)軍(jun)(jun)已經(jing)進城。這(zhe)時(shi)(shi)，黃(huang)(huang)巢(chao)(chao)部下的(de)(de)將軍(jun)(jun)大彭(peng)小彭(peng)都在(zai)擔憂，黃(huang)(huang)巢(chao)(chao)和他(ta)的(de)(de)兄弟也上(shang)馬(ma)哭泣(qi)了(le)(le)。可是，轉(zhuan)眼過(guo)了(le)(le)幾(ji)天，毫無消(xiao)息。大家以為黃(huang)(huang)巢(chao)(chao)已向(xiang)官(guan)(guan)軍(jun)(jun)投(tou)降。誰知(zhi)道他(ta)們(men)(men)又(you)揮旗(qi)舞劍，高興地(di)回來，還說(shuo)官(guan)(guan)軍(jun)(jun)已吃了(le)(le)個大敗仗(zhang)。
官軍(jun)(jun)雖然(ran)退出長安，但(dan)仍(reng)把長安四(si)面包(bao)圍(wei)著，阻止了(le)(le)黃巢(chao)的(de)(de)(de)(de)(de)糧食運輸。城(cheng)中米價(jia)飛漲(zhang)，食物供應困難。尚(shang)讓家的(de)(de)(de)(de)(de)廚(chu)房(fang)里止有樹皮可吃，黃巢(chao)的(de)(de)(de)(de)(de)餐桌上(shang)供應的(de)(de)(de)(de)(de)惟有割下來(lai)的(de)(de)(de)(de)(de)人(ren)肉(rou)。人(ren)民一(yi)(yi)(yi)(yi)批一(yi)(yi)(yi)(yi)批地餓(e)(e)死，埋葬在溝(gou)壑(he)里，所以墳多(duo)而人(ren)少(shao)了(le)(le)。禁衛軍(jun)(jun)的(de)(de)(de)(de)(de)營門外靠(kao)著餓(e)(e)死僵尸，營里也(ye)滿(man)是(shi)死人(ren)。整個長安都(dou)城(cheng)，冷冷清(qing)清(qing)的(de)(de)(de)(de)(de)一(yi)(yi)(yi)(yi)無所有，八(ba)街九市(shi)，過去(qu)的(de)(de)(de)(de)(de)繁(fan)華(hua)的(de)(de)(de)(de)(de)地方，現(xian)在已(yi)(yi)長出了(le)(le)麥苗。杏(xing)園中的(de)(de)(de)(de)(de)花木(mu)，已(yi)(yi)被人(ren)砍伐(fa)去(qu)做柴(chai)火；御溝(gou)兩(liang)旁的(de)(de)(de)(de)(de)楊柳，也(ye)因為軍(jun)(jun)人(ren)修寨子(zi)而被砍伐(fa)光了(le)(le)。一(yi)(yi)(yi)(yi)切華(hua)美(mei)的(de)(de)(de)(de)(de)屋(wu)宇、錦繡(xiu)、絲縠，都(dou)已(yi)(yi)銷(xiao)散；朱門甲第的(de)(de)(de)(de)(de)富(fu)貴(gui)大家已(yi)(yi)破敗了(le)(le)一(yi)(yi)(yi)(yi)大半。皇(huang)宮(gong)(gong)里的(de)(de)(de)(de)(de)含元殿、花萼樓，已(yi)(yi)是(shi)荊棘叢生，讓狐貍野兔去(qu)游行了(le)(le)。總(zong)而言之，往昔的(de)(de)(de)(de)(de)繁(fan)盛(sheng)都(dou)已(yi)(yi)消失；滿(man)眼所見，已(yi)(yi)不見舊有的(de)(de)(de)(de)(de)人(ren)物。皇(huang)宮(gong)(gong)貯藏珍寶錦繡(xiu)的(de)(de)(de)(de)(de)內(nei)庫，已(yi)(yi)燒成一(yi)(yi)(yi)(yi)大堆灰燼；在天(tian)街上(shang)行走，腳(jiao)下踏到的(de)(de)(de)(de)(de)都(dou)是(shi)公卿貴(gui)族的(de)(de)(de)(de)(de)骸骨。
那天(tian)早晨走出東門，城外的(de)風景(jing)宛如邊塞上一(yi)般。一(yi)路上常常看見有(you)軍人(ren)(ren)在(zai)巡邏，山(shan)坡下也不像太平時(shi)候那樣有(you)接送(song)客人(ren)(ren)的(de)熱鬧。東望(wang)霸陵，不見人(ren)(ren)煙(yan)。驪山(shan)上雖然還有(you)茂盛的(de)樹(shu)木，但金(jin)碧輝煌的(de)臺殿樓閣(ge)，已經不見了。過去的(de)車馬大(da)道，已成為荊棘叢林；路上沒有(you)宿店，旅(lv)行人(ren)(ren)到了夜晚，只好露(lu)天(tian)睡在(zai)斷墻(qiang)腳下。
第(di)二(er)天(tian)清(qing)晨(chen)到達(da)三峰路，只見村(cun)鎮人(ren)(ren)(ren)煙寥落，田(tian)園破敗，竹(zhu)樹(shu)失(shi)去主人(ren)(ren)(ren)，都被(bei)摧殘得不(bu)(bu)成樣子。走過(guo)(guo)華山(shan)神(shen)(shen)廟(miao)，就進去問(wen)問(wen)山(shan)神(shen)(shen)。山(shan)神(shen)(shen)說(shuo)(shuo)：‘我(wo)比(bi)你還(huan)憂愁得兇，簡直無(wu)話可說(shuo)(shuo)。廟(miao)前古柏(bo)樹(shu)都被(bei)砍光，僅馀(yu)殘蘗；殿上的(de)(de)(de)銅香爐也(ye)已(yi)黯(an)然(ran)失(shi)色，積滿灰塵。自從黃巢起兵(bing)造反(fan)以來，天(tian)昏地暗，風雨(yu)烏(wu)黑。香案(an)上的(de)(de)(de)神(shen)(shen)水也(ye)失(shi)去法力，咒語不(bu)(bu)靈了(le)；壁畫上的(de)(de)(de)陰兵(bing)陰將，也(ye)不(bu)(bu)會顯(xian)神(shen)(shen)通了(le)。平(ping)時(shi)受人(ren)(ren)(ren)民的(de)(de)(de)祭(ji)祀供奉，現(xian)(xian)在(zai)危難(nan)的(de)(de)(de)時(shi)候，卻(que)沒有(you)神(shen)(shen)通的(de)(de)(de)能力幫助人(ren)(ren)(ren)民。我(wo)做神(shen)(shen)實在(zai)不(bu)(bu)行，心里(li)非常慚愧；只好躲避在(zai)深山(shan)里(li)。現(xian)(xian)在(zai)我(wo)的(de)(de)(de)廟(miao)里(li)已(yi)沒有(you)簫管之聲，也(ye)沒有(you)人(ren)(ren)(ren)來獻三牲給(gei)我(wo)吃。我(wo)沒有(you)辦法，只好派魔鬼到村(cun)子里(li)去，害(hai)死幾個男女過(guo)(guo)日子。’我(wo)聽了(le)山(shan)神(shen)(shen)的(de)(de)(de)話，愈(yu)加憂愁，原(yuan)來這是天(tian)降災難(nan)，神(shen)(shen)與(yu)人(ren)(ren)(ren)都無(wu)辦法。神(shen)(shen)還(huan)要到深山(shan)中去避難(nan)，那就不(bu)(bu)必責怪東方的(de)(de)(de)許多掌兵(bing)的(de)(de)(de)將軍了(le)。
走出(chu)了潼關后(hou)，抬頭(tou)一望就看到了荊山。進入(ru)虢州地界，如同從地獄里來到人間，頓時覺天地清閑，一片太平(ping)景象。陜州主帥忠貞不(bu)二，不(bu)動干戈一心守城。蒲津主帥能約束(shu)士兵，千里太平(ping)連犬吠(fei)聲(sheng)也沒有。清早，身(shen)上(shang)帶(dai)著珍(zhen)寶；夜晚(wan)，頭(tou)上(shang)插著金釵(chai)，孤身(shen)行走，都沒有強徒來搶劫(jie)。
第二天(tian)(tian)早晨在(zai)(zai)(zai)新(xin)安(an)東郊，因為找茶水喝，遇(yu)到(dao)一(yi)(yi)(yi)個(ge)(ge)老(lao)人(ren)家(jia)(jia)(jia)，臉(lian)色(se)青蒼，躲(duo)藏在(zai)(zai)(zai)蘆花(hua)堆(dui)里(li)(li)。我(wo)(wo)問(wen)老(lao)人(ren)家(jia)(jia)(jia)是(shi)(shi)哪里(li)(li)人(ren)，為什么在(zai)(zai)(zai)這么大冷天(tian)(tian)露(lu)宿在(zai)(zai)(zai)蘆花(hua)堆(dui)里(li)(li)？老(lao)人(ren)想回話，又坐下來兩手扶頭，仰(yang)天(tian)(tian)大哭。后(hou)來他(ta)說：‘我(wo)(wo)是(shi)(shi)本地(di)人(ren)，家(jia)(jia)(jia)有良(liang)田二百(bai)麈，每(mei)年要繳稅三千(qian)萬(wan)。家(jia)(jia)(jia)里(li)(li)小姑娘(niang)會(hui)織綢子做袍褂，中年婦女能做紅黍(shu)飯。家(jia)(jia)(jia)中有糧(liang)倉千(qian)間，儲糧(liang)萬(wan)箱。黃(huang)巢軍隊過(guo)后(hou)，還剩(sheng)一(yi)(yi)(yi)半。自從官軍開到(dao)洛(luo)陽，日日夜夜有巡邏(luo)兵(bing)到(dao)村塢里(li)(li)來騷擾。他(ta)們拔出了劍，揮舞著白(bai)虎(hu)旗，像(xiang)一(yi)(yi)(yi)陣(zhen)旋風似地(di)下馬沖進門來，把我(wo)(wo)家(jia)(jia)(jia)里(li)(li)搶得(de)一(yi)(yi)(yi)掃精(jing)光。家(jia)(jia)(jia)里(li)(li)既已一(yi)(yi)(yi)無所有，只好(hao)骨肉(rou)分(fen)散，各自去謀生路(lu)。我(wo)(wo)現在(zai)(zai)(zai)是(shi)(shi)一(yi)(yi)(yi)個(ge)(ge)孤(gu)苦老(lao)頭。我(wo)(wo)一(yi)(yi)(yi)個(ge)(ge)人(ren)受苦受難不值一(yi)(yi)(yi)提，可是(shi)(shi)山里(li)(li)還有幾千(qian)萬(wan)家(jia)(jia)(jia)難民，白(bai)天(tian)(tian)餓了就(jiu)吃(chi)草根蓬子，晚上露(lu)天(tian)(tian)睡在(zai)(zai)(zai)蘆花(hua)堆(dui)里(li)(li)。’
聽(ting)(ting)了老(lao)人的(de)(de)(de)(de)傷心(xin)話，我(wo)(wo)整天(tian)哭泣，淚(lei)落如(ru)雨。出(chu)門惟見梟鳴，不見人跡。想(xiang)再往東走，不知到何處是(shi)好(hao)。聽(ting)(ting)說(shuo)去(qu)開封的(de)(de)(de)(de)路斷了，又(you)聽(ting)(ting)說(shuo)彭城在內亂(luan)。郊野(ye)、河邊，全(quan)是(shi)士兵(bing)相殺的(de)(de)(de)(de)死尸。恰(qia)好(hao)有人從金陵(ling)來(lai)，說(shuo)江(jiang)南的(de)(de)(de)(de)景況大不相同。自從黃巢軍隊進犯(fan)中(zhong)原(yuan)以后(hou)，江(jiang)南倒很(hen)太(tai)平，四郊沒(mei)有戰事(shi)。那邊的(de)(de)(de)(de)主(zhu)帥(shuai)像(xiang)有神力(li)似的(de)(de)(de)(de)鎮壓(ya)盜(dao)賊，惠愛百姓(xing)如(ru)同子女一(yi)(yi)樣。那邊城池(chi)堅(jian)固，攻(gong)打不下。各處繳納到軍營中(zhong)來(lai)的(de)(de)(de)(de)賦稅多得很(hen)。當四海八方都亂(luan)得如(ru)洪水(shui)滔滔的(de)(de)(de)(de)時(shi)候，獨(du)有江(jiang)南一(yi)(yi)塊土地卻(que)平坦如(ru)砥。我(wo)(wo)是(shi)個(ge)京城里的(de)(de)(de)(de)人，現(xian)在卻(que)逃(tao)難在異鄉；因為渴(ke)望安全(quan)，反而(er)羨(xian)慕做江(jiang)南的(de)(de)(de)(de)鬼。我(wo)(wo)希望你(ni)趕快(kuai)乘(cheng)船向東去(qu)，把(ba)這首長(chang)詩獻給(gei)江(jiang)南的(de)(de)(de)(de)相公。”
從(cong)唐僖宗(zong)廣(guang)明元年（880）冬到(dao)(dao)中和三(san)年（883）春，即黃巢(chao)起義(yi)軍進駐長(chang)安(an)的(de)兩年多(duo)時間里，唐末農(nong)民(min)起義(yi)發(fa)展到(dao)(dao)高潮，同時達到(dao)(dao)了轉折點。由于農(nong)民(min)領袖戰(zhan)略失(shi)(shi)策和李唐王朝官軍的(de)瘋狂鎮壓(ya)，斗(dou)爭空前殘(can)酷，人民(min)蒙受著(zhu)巨大的(de)苦難和慘重的(de)犧牲。韋(wei)莊(zhuang)即因應舉羈留長(chang)安(an)，兵中弟妹(mei)一(yi)度(du)相失(shi)(shi)，又多(duo)日(ri)臥(wo)病。他便成(cheng)為這場(chang)震撼(han)神州(zhou)大地的(de)社會巨變的(de)目(mu)擊者(zhe)。經過一(yi)段時間醞釀，在(zai)他離開(kai)長(chang)安(an)的(de)第二年，即中和三(san)年，在(zai)東都洛陽(yang)創作(zuo)(zuo)了這篇(pian)堪稱他平生之(zhi)力作(zuo)(zuo)的(de)史詩。
韋莊（836─910），唐末五代時(shi)期(qi)詩人(ren)。字(zi)端己，京兆(zhao)杜陵（今陜西(xi)省西(xi)安(an)市附近）人(ren)。出(chu)身于沒落(luo)貴族家庭，是詩人(ren)韋應物的四代孫(sun)，曾任前蜀宰相，謚文(wen)靖(jing)。花間(jian)派詞(ci)人(ren)，詞(ci)風(feng)清麗。有(you)《浣(huan)花詞(ci)》傳世。
長詩(shi)《秦(qin)(qin)婦吟》全詩(shi)可分四個大段。第一大段由開始的(de)“中(zhong)和癸卯春三月”到“妾亦與君停玉趾”共八聯十六句，是(shi)全詩(shi)的(de)引子(zi)，敘述作者與一位長安城奔東都洛陽的(de)女子(zi)（即秦(qin)(qin)婦）途(tu)中(zhong)相遇的(de)情形。
第二(er)大(da)段從“前年庚(geng)子(zi)臘(la)月(yue)五(wu)(wu)”到“天街(jie)踏盡公卿骨”，共六(liu)十五(wu)(wu)聯一(yi)百三十句(ju)。這(zhe)一(yi)大(da)段又可分(fen)六(liu)個(ge)層(ceng)次，層(ceng)層(ceng)深入地敘寫農民軍入城(cheng)后的情形。從“前年庚(geng)子(zi)臘(la)月(yue)五(wu)(wu)”到“已見白旗來(lai)匝地”十六(liu)句(ju)為第一(yi)層(ceng)，描寫廣(guang)明元(yuan)年十二(er)月(yue)五(wu)(wu)日農民攻入京城(cheng)的情況。
從“扶羸(lei)攜幼競(jing)相呼”到“妖光暗射(she)臺星(xing)拆”十六句為第二(er)個層次，描寫起義軍入(ru)城后(hou)兵荒(huang)馬亂的情形。百姓東躲西藏，朝廷官員四(si)處逃散。
從(cong)“家(jia)家(jia)流血如泉涌(yong)”到“六親自(zi)此無尋處(chu)”，寫(xie)婦女(nv)(nv)所受的(de)(de)兵災戰(zhan)(zhan)禍，這是(shi)第(di)三個(ge)層次(ci)。前四句概敘：家(jia)家(jia)流血，處(chu)處(chu)冤聲，小(xiao)孩子(zi)都被拋棄。次(ci)寫(xie)四鄰婦女(nv)(nv)受難情(qing)況(kuang)：東(dong)鄰美(mei)女(nv)(nv)被擄掠，西鄰、南鄰女(nv)(nv)子(zi)死于(yu)刀下，北鄰少(shao)婦被火燒(shao)死。最后(hou)是(shi)女(nv)(nv)郎自(zi)己被軍人(ren)脅迫(po)，做了(le)從(cong)婦。通過女(nv)(nv)子(zi)的(de)(de)種種遭際，畫出了(le)戰(zhan)(zhan)亂(luan)風云以及戰(zhan)(zhan)亂(luan)中長(chang)安女(nv)(nv)子(zi)的(de)(de)群(qun)象，具有相當的(de)(de)認識(shi)價值。
從“一從陷賊經三載(zai)”到(dao)“暮見喧呼來(lai)酒市”，是第四個(ge)層次，描寫女(nv)郎被迫(po)嫁給黃巢(chao)部下的(de)軍人(ren)之(zhi)后的(de)生(sheng)活(huo)，以及(ji)她看(kan)到(dao)的(de)新(xin)貴們的(de)種種情況。其中(zhong)“還將短發戴(dai)花(hua)簪”等句，運用漫畫筆(bi)墨，把(ba)農民將領迷戀富貴安(an)樂(le)，得意忘形，刻畫得十分生(sheng)動，入木(mu)三分，鬧(nao)劇有足悲者(zhe)。
第五個(ge)層(ceng)次從(cong)“一朝五鼓人驚起”到“又(you)道官軍(jun)悉敗績”，寫長安城中人民(min)所知的唐軍(jun)與農民(min)軍(jun)爭戰的情況，既見出農民(min)軍(jun)斗(dou)爭之(zhi)艱(jian)難頑強，又(you)見其士氣與實力(li)之(zhi)日漸衰竭(jie)，描繪得(de)情態畢現，刻(ke)畫(hua)得(de)力(li)透(tou)紙(zhi)背。
從“四面從茲多(duo)庖束”到“天(tian)街踏盡公卿骨”為(wei)這一(yi)大(da)段(duan)的(de)最(zui)后(hou)一(yi)個(ge)層(ceng)次，寫(xie)唐軍敗退，農民(min)軍收復長(chang)安后(hou)的(de)情況。兵燹后(hou)的(de)京都“長(chang)安凄(qi)寂(ji)今何有，廢市(shi)荒(huang)街麥(mai)苗(miao)秀”，從坊(fang)市(shi)到宮室，從樹木到建筑，“昔時繁盛(sheng)皆埋(mai)沒，舉目凄(qi)涼無故(gu)物(wu)”，曲曲遭(zao)來，纖毫畢見(jian)。尤其(qi)“內庫燒為(wei)錦繡灰(hui)，天(tian)街踏盡公卿骨”，堪稱警策之句，廣為(wei)流傳。
第三大段(duan)(duan)從“來(lai)(lai)時(shi)曉出城東陌”到(dao)“夜宿霜(shuang)中臥荻花(hua)”。這首長詩是一個(ge)(ge)動(dong)亂時(shi)代的面面觀(guan)，其(qi)筆鋒所(suo)及遠(yuan)不止農民軍(jun)的一面，在第三大段(duan)(duan)作者(zhe)將批判的鋒芒指晦李唐(tang)王朝的官軍(jun)和割據的軍(jun)閥。這一大段(duan)(duan)可分四個(ge)(ge)層次(ci)。從“來(lai)(lai)時(shi)曉出城東陌”到(dao)“行人(ren)夜宿墻匡月”，是第一個(ge)(ge)層次(ci)，是這一大段(duan)(duan)落的序引，寫女(nv)郎走(zou)出長安后一路(lu)所(suo)見彥聞。到(dao)處有軍(jun)人(ren)巡邏；無有人(ren)煙；當年的臺(tai)殿樓閣已(yi)劈(pi)沒；路(lu)上沒有宿店，風光宛如荒涼(liang)的塞上一般(ban)。
從“明朝曉至(zhi)三峰(feng)路”至(zhi)“何須責望(wang)東諸侯”，為第二個層次，寫女郎第二天(tian)繼續(xu)東行華陰縣的情(qing)況。借金(jin)天(tian)神(shen)諷刺潼(tong)關易東那些節度(du)使擁(yong)兵自保，對農民軍無(wu)法，卻(que)縱容(rong)部(bu)下虐(nve)薔百姓。
第三(san)個層次(ci)由(you)“前年又出(chu)楊震(zhen)關”到“暮插金釵唯獨行(xing)”。一(yi)個女子在茫(mang)茫(mang)宇宙中踽踽獨行(xing)“朝攜(xie)寶貨無人問，暮插金釵唯獨行(xing)”，到處是死一(yi)般沉寂，甚(shen)至(zhi)(zhi)比戰爭爆發還可怕(pa)。這些描寫較之漢魏古喪“出(chu)門(men)無所見，白(bai)骨(gu)蔽平原”一(yi)類(lei)詩句表現力更(geng)強，細至(zhi)(zhi)成功地(di)營造出(chu)一(yi)種恐怖的(de)氣氛。
從(cong)“明(ming)朝又過(guo)(guo)新安東’到“夜宿霜中(zhong)臥(wo)荻花”為(wei)第四(si)個層次。詩中(zhong)借新安老翁之口對(dui)唐軍的(de)罪惡進行(xing)痛心疾首的(de)控訴：他們的(de)罪惡更重于黃(huang)(huang)巢(chao)軍。“千間倉兮萬斯箱，黃(huang)(huang)巢(chao)過(guo)(guo)后猶殘半”，而售軍來到“入(ru)(ru)門下(xia)馬若(ruo)旋(xuan)風，磬室傾囊如卷(juan)土”，搶劫民庫財物不遺(yi)余力，勝過(guo)(guo)“賊寇”黃(huang)(huang)巢(chao)，這是(shi)其一。其二詩中(zhong)隱約地透示出官(guan)軍殺(sha)人甚至賣(mai)(mai)人肉(rou)的(de)勾當(dang)。詩中(zhong)寫道(dao)：“黃(huang)(huang)巢(chao)機(ji)上割人肉(rou)。”“朝夕一味入(ru)(ru)肝膾(kuai)。”據《舊唐書·黃(huang)(huang)巢(chao)傳》載：“官(guan)軍皆執山(shan)寨(zhai)萬姓鬻于賊人獲數十(shi)萬。”再(zai)聯系(xi)前(qian)面所寫的(de)“筵(yan)上犧(xi)牲無處覓”“誅剝生靈過(guo)(guo)朝夕”和(he)這一層寫的(de)“山(shan)中(zhong)更有千萬家”，都可以(yi)看出官(guan)軍以(yi)殺(sha)人、販賣(mai)(mai)人肉(rou)大得(de)暴利的(de)罪惡行(xing)徑。
最后一大段從“妾(qie)聞此(ci)(ci)老傷心語”到“詠此(ci)(ci)長歌獻相(xiang)(xiang)公”。秦(qin)婦通(tong)過道(dao)聽途說，對相(xiang)(xiang)對平靜(jing)的江南寄予(yu)一線(xian)希望(wang)，為全詩的結尾。
總體上說(shuo)，《秦婦吟》這(zhe)首長(chang)詩(shi)是一(yi)部具有強烈現實主義傾(qing)向的巨(ju)作(zuo)，思想(xiang)內容豐(feng)富而復(fu)雜(za)，時間跨度達三(san)年之(zhi)久，空間范(fan)圈兼及(ji)兩(liang)京，所寫又是歷史(shi)的淹桑巨(ju)變，作(zuo)者采用人物(wu)回憶的倒敘手法(fa)，將不同(tong)時間、蹦(beng)點、人物(wu)、景物(wu)集(ji)中于(yu)一(yi)個場面上，收(shou)到情節緊湊，題旨集(ji)中的效果。藝術上則有所開創，其筆力當在寫安史(shi)之(zhi)亂的《長(chang)恨歌》《連昌宮(gong)詞》之(zhi)上，不僅是韋莊的代(dai)表(biao)作(zuo)，在中國古代(dai)敘事詩(shi)方面也堪稱豐(feng)碑式的杰作(zuo)。
韋莊能(neng)寫出如(ru)此具有現(xian)實(shi)主(zhu)義(yi)(yi)傾向的巨作(zuo)，誠(cheng)非偶(ou)然。他早(zao)歲(sui)即(ji)與老詩(shi)人白(bai)居易同寓下邽，可能(neng)受到(dao)白(bai)居易濡染，又心(xin)儀杜甫(fu)，寓蜀(shu)時(shi)重建草堂，且以“浣花(hua)”命集(ji)。《秦婦吟》一詩(shi)正體現(xian)了杜甫(fu)、白(bai)居易兩大(da)現(xian)實(shi)主(zhu)義(yi)(yi)詩(shi)人對(dui)作(zuo)者(zhe)的影響，在藝術上且有青出于藍之處。
第一(yi)，結(jie)(jie)(jie)構(gou)模式(shi)(shi)(shi)。《秦(qin)婦吟》在繼承的(de)(de)(de)基(ji)礎(chu)上大膽創(chuang)新，把漢(han)代(dai)確立的(de)(de)(de)橫剖(pou)面(mian)的(de)(de)(de)串聯(lian)式(shi)(shi)(shi)與白(bai)居易奠定的(de)(de)(de)縱向(xiang)發(fa)(fa)展的(de)(de)(de)并(bing)(bing)聯(lian)式(shi)(shi)(shi)兩種結(jie)(jie)(jie)構(gou)完美地結(jie)(jie)(jie)合起來。全詩(shi)采用的(de)(de)(de)是白(bai)居易縱向(xiang)發(fa)(fa)展的(de)(de)(de)并(bing)(bing)聯(lian)式(shi)(shi)(shi)結(jie)(jie)(jie)構(gou)——詩(shi)人(ren)(ren)遇見秦(qin)婦，秦(qin)婦講述(shu)自己(ji)的(de)(de)(de)遭(zao)遇，故事(shi)簡單(dan)，人(ren)(ren)物極少(shao)，而在全詩(shi)整體的(de)(de)(de)縱向(xiang)并(bing)(bing)聯(lian)中(zhong)又突出地穿插了(le)若干個橫剖(pou)面(mian)的(de)(de)(de)戲劇(ju)(ju)性(xing)(xing)生(sheng)活場面(mian)。如(ru)婦女們(men)慘遭(zao)強暴兇殺的(de)(de)(de)悲劇(ju)(ju)性(xing)(xing)場面(mian)、帶有污(wu)蔑性(xing)(xing)的(de)(de)(de)黃巢起義軍的(de)(de)(de)喜劇(ju)(ju)性(xing)(xing)場面(mian)（從“衣(yi)裳顛倒言語異”至“呼嘯喧(xuan)爭如(ru)竊議”）、神自述(shu)的(de)(de)(de)悲喜劇(ju)(ju)等(deng)(deng)等(deng)(deng)，它們(men)相(xiang)互串聯(lian)，集中(zhong)生(sheng)動地展示了(le)歷史風云突變時的(de)(de)(de)社會景(jing)況。這種并(bing)(bing)聯(lian)、串聯(lian)并(bing)(bing)用的(de)(de)(de)敘(xu)事(shi)結(jie)(jie)(jie)構(gou)方式(shi)(shi)(shi)較之單(dan)用一(yi)種結(jie)(jie)(jie)構(gou)，無(wu)疑使作品含量(liang)更(geng)(geng)大、包孕更(geng)(geng)廣(guang)，也(ye)更(geng)(geng)生(sheng)動、更(geng)(geng)復(fu)雜，更(geng)(geng)具藝(yi)術(shu)魅力。
第(di)二(er)，敘事(shi)角度(du)。《秦(qin)婦吟》繼承了(le)杜甫(fu)(fu)、白居易把第(di)一(yi)(yi)人(ren)(ren)稱(cheng)(cheng)(cheng)與(yu)(yu)(yu)第(di)三(san)人(ren)(ren)稱(cheng)(cheng)(cheng)并(bing)用(yong)的(de)(de)(de)(de)(de)傳(chuan)統，又有所(suo)創新。第(di)一(yi)(yi)人(ren)(ren)稱(cheng)(cheng)(cheng)“我(wo)”表面上與(yu)(yu)(yu)杜甫(fu)(fu)《石壕吏》中的(de)(de)(de)(de)(de)“我(wo)”一(yi)(yi)樣，似乎只是事(shi)件的(de)(de)(de)(de)(de)見(jian)證者(zhe)，實(shi)際(ji)上，“我(wo)”雖然(ran)僅(jin)(jin)在開頭(tou)出場(chang)，但伴隨故(gu)(gu)(gu)事(shi)的(de)(de)(de)(de)(de)女(nv)講述者(zhe)直到詩(shi)歌(ge)結(jie)束，并(bing)且(qie)(qie)像白居易《琵琶行(xing)》中的(de)(de)(de)(de)(de)“我(wo)”一(yi)(yi)樣，與(yu)(yu)(yu)女(nv)講述者(zhe)構成“同是天涯淪落人(ren)(ren)”的(de)(de)(de)(de)(de)相(xiang)應(ying)關系，而且(qie)(qie)增加了(le)特定(ding)歷(li)史時(shi)期所(suo)賦予的(de)(de)(de)(de)(de)對(dui)(dui)戰亂的(de)(de)(de)(de)(de)厭(yan)棄、亡(wang)國之(zhi)痛、故(gu)(gu)(gu)園之(zhi)思以及(ji)對(dui)(dui)和平的(de)(de)(de)(de)(de)向往(wang)等(deng)心理內容，這在詩(shi)歌(ge)結(jie)尾(wei)的(de)(de)(de)(de)(de)“適聞有客金陵至(zhi)”至(zhi)“懷安卻(que)羨江南鬼”句有所(suo)點明(ming)。“江南”既是和平的(de)(de)(de)(de)(de)象征，又隱含昔日和平繁華的(de)(de)(de)(de)(de)故(gu)(gu)(gu)國的(de)(de)(de)(de)(de)影(ying)子。并(bing)與(yu)(yu)(yu)前面“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等(deng)充滿(man)強烈(lie)感情的(de)(de)(de)(de)(de)戰亂場(chang)面描寫(xie)遙相(xiang)呼應(ying)，隱隱體現出亡(wang)國之(zhi)痛、故(gu)(gu)(gu)國之(zhi)思。《秦(qin)婦吟》的(de)(de)(de)(de)(de)創新之(zhi)處在于(yu)，不僅(jin)(jin)把第(di)一(yi)(yi)人(ren)(ren)稱(cheng)(cheng)(cheng)與(yu)(yu)(yu)第(di)三(san)人(ren)(ren)稱(cheng)(cheng)(cheng)結(jie)合起來，而且(qie)(qie)借(jie)他人(ren)(ren)之(zhi)酒澆自己(ji)塊壘——通過女(nv)敘述者(zhe)之(zhi)口表示自己(ji)的(de)(de)(de)(de)(de)亡(wang)國之(zhi)痛、故(gu)(gu)(gu)國之(zhi)思。這種結(jie)合第(di)一(yi)(yi)、第(di)三(san)人(ren)(ren)稱(cheng)(cheng)(cheng)，并(bing)借(jie)他人(ren)(ren)之(zhi)口或經(jing)歷(li)、遭(zao)遇(yu)表達自己(ji)的(de)(de)(de)(de)(de)亡(wang)國之(zhi)痛、故(gu)(gu)(gu)國之(zhi)思的(de)(de)(de)(de)(de)方式。
第(di)三(san)，表達(da)方(fang)式。《秦婦吟(yin)》運(yun)(yun)(yun)用了(le)把女(nv)子的(de)(de)(de)(de)命運(yun)(yun)(yun)與國(guo)(guo)(guo)家(jia)衰亡結合起(qi)來的(de)(de)(de)(de)表達(da)方(fang)式。作者明(ming)確地把“秦婦”等一大(da)批(pi)美(mei)(mei)女(nv)的(de)(de)(de)(de)命運(yun)(yun)(yun)與唐帝國(guo)(guo)(guo)的(de)(de)(de)(de)衰亡結合起(qi)來，通過紅(hong)顏薄(bo)命的(de)(de)(de)(de)美(mei)(mei)女(nv)命運(yun)(yun)(yun)及悲(bei)慘(can)遭遇寄(ji)托(tuo)自(zi)己(ji)的(de)(de)(de)(de)亡國(guo)(guo)(guo)之(zhi)恨、故國(guo)(guo)(guo)之(zhi)思(si)。這是(shi)以往的(de)(de)(de)(de)敘(xu)事詩所沒(mei)有的(de)(de)(de)(de)，或比(bi)較淡(dan)化的(de)(de)(de)(de)。《秦婦吟(yin)》卻把自(zi)己(ji)深(shen)摯(zhi)的(de)(de)(de)(de)故國(guo)(guo)(guo)之(zhi)思(si)、沉郁(yu)的(de)(de)(de)(de)亡國(guo)(guo)(guo)之(zhi)痛巧妙地借美(mei)(mei)女(nv)的(de)(de)(de)(de)命運(yun)(yun)(yun)表現出來。家(jia)國(guo)(guo)(guo)的(de)(de)(de)(de)興亡決定(ding)美(mei)(mei)女(nv)的(de)(de)(de)(de)命運(yun)(yun)(yun)，美(mei)(mei)女(nv)的(de)(de)(de)(de)悲(bei)慘(can)遭遇又(you)使國(guo)(guo)(guo)破家(jia)亡之(zhi)痛顯得更具體可感，更觸目驚心(xin)。
第四，敘(xu)事(shi)(shi)(shi)手(shou)法。《秦婦吟》更多地(di)繼(ji)承了(le)(le)(le)白(bai)(bai)居易(yi)的(de)(de)敘(xu)事(shi)(shi)(shi)手(shou)法，并加以(yi)豐富與(yu)創新(xin)。它開頭直敘(xu)，然后接之(zhi)以(yi)大(da)段倒敘(xu)，而在(zai)倒敘(xu)之(zhi)中，既有(you)婦女們的(de)(de)悲(bei)劇性(xing)(xing)遭遇，又有(you)丑化黃巢起(qi)義(yi)軍(jun)的(de)(de)喜(xi)劇性(xing)(xing)場景(jing)，還有(you)神(shen)的(de)(de)慚(can)愧(kui)之(zhi)插敘(xu)、“寒天(tian)霜露宿(su)”的(de)(de)老翁(weng)之(zhi)補敘(xu)，既反映了(le)(le)(le)更為廣闊、深(shen)刻的(de)(de)社(she)會人生(sheng)，又使(shi)敘(xu)事(shi)(shi)(shi)手(shou)法更靈活多變，從而使(shi)這首敘(xu)事(shi)(shi)(shi)長詩(shi)，夭矯(jiao)靈動(dong)(dong)，絕不單調、呆板。此詩(shi)繼(ji)承了(le)(le)(le)白(bai)(bai)居易(yi)開始在(zai)敘(xu)事(shi)(shi)(shi)詩(shi)中大(da)量運用對句(ju)的(de)(de)手(shou)法，并真正創造性(xing)(xing)地(di)使(shi)對句(ju)和散句(ju)發揮(hui)其獨特(te)的(de)(de)藝(yi)術(shu)功用：以(yi)對句(ju)展現濃縮了(le)(le)(le)的(de)(de)時間與(yu)空間，展現廣闊的(de)(de)歷(li)史背(bei)景(jing)。如寫義(yi)軍(jun)入城前情景(jing)：“適(shi)逢紫蓋(gai)去(qu)蒙塵(chen)，已見白(bai)(bai)旗來匝地(di)”；寫亂后的(de)(de)都城：“內庫燒(shao)為錦繡灰(hui)，天(tian)街踏盡公卿骨”；寫長安絕糧：“六軍(jun)門外倚僵尸，七架營(ying)中填餓殍(piao)”；寫戰(zhan)后的(de)(de)荒涼：“破落田園但(dan)有(you)蒿，摧(cui)殘竹樹皆無主”；寫難民(min)的(de)(de)生(sheng)活：“朝饑山上尋蓬子，夜(ye)宿(su)霜中臥荻花”。而以(yi)散句(ju)來細(xi)致入微(wei)地(di)、行云流水般地(di)敘(xu)寫事(shi)(shi)(shi)件的(de)(de)細(xi)節、動(dong)(dong)作、心理。這樣(yang)，對句(ju)簡，散句(ju)繁。對句(ju)與(yu)散旬之(zhi)間形成一種有(you)趣的(de)(de)張力，擴(kuo)大(da)了(le)(le)(le)詩(shi)歌結(jie)構的(de)(de)彈性(xing)(xing)限度、詩(shi)的(de)(de)包容量及藝(yi)術(shu)的(de)(de)生(sheng)動(dong)(dong)性(xing)(xing)。
綜上所述，《秦(qin)婦吟》既(ji)借鑒了(le)(le)唐以前(qian)的(de)敘事(shi)(shi)藝(yi)術(shu)(shu)(shu)，又學習唐代詩人的(de)藝(yi)術(shu)(shu)(shu)開拓，并大膽地(di)進行(xing)了(le)(le)獨特的(de)藝(yi)術(shu)(shu)(shu)創新，達到了(le)(le)相當的(de)藝(yi)術(shu)(shu)(shu)高度。此詩本身的(de)藝(yi)術(shu)(shu)(shu)成就昭示了(le)(le)對此前(qian)敘事(shi)(shi)詩的(de)創造性繼承，并在不少方面預(yu)示了(le)(le)清代吳偉業(ye)敘事(shi)(shi)詩的(de)發展趨勢，這充(chong)分說明它是中國古典敘事(shi)(shi)詩史上具有重要地(di)位的(de)一(yi)首杰作。
古典文學研究家俞平(ping)伯：“不僅超出韋莊《浣花集》中(zhong)所(suo)有的(de)詩，在三(san)唐歌(ge)行中(zhong)亦為不二之作(zuo)。”（《唐詩鑒賞(shang)辭典補(bu)編》引）
《秦(qin)婦(fu)吟》這首唐代最長的敘事詩(shi)在(zai)誕生的當時，民(min)間就(jiu)廣有流傳(chuan)(chuan)，并(bing)(bing)(bing)被制為幛(zhang)子懸掛(gua)；作者則被呼為“秦(qin)婦(fu)吟秀才”，與白居(ju)易(yi)曾被稱為“長恨歌主”并(bing)(bing)(bing)稱佳話(hua)。其風靡(mi)一(yi)世，盛況(kuang)空前，曾盛傳(chuan)(chuan)一(yi)時。后人(ren)將它和《木蘭(lan)辭》《孔(kong)雀東南飛》并(bing)(bing)(bing)稱為“樂府(fu)三絕”。然(ran)而，這首巨作卻遭到厄運(yun)。韋莊晚年(nian)諱言《秦(qin)婦(fu)吟》，撰(zhuan)《家(jia)戒》自禁此詩(shi)，并(bing)(bing)(bing)向各處收回抄(chao)本(ben)，臨終還囑托家(jia)人(ren)不(bu)(bu)許掛(gua)《秦(qin)婦(fu)吟》幛(zhang)子。其弟韋藹給他(ta)編定《浣花集》亦不(bu)(bu)收錄。致使宋元明清歷代徒知其名，不(bu)(bu)見其詩(shi)。
直至近代，《秦婦(fu)吟(yin)》寫(xie)(xie)(xie)(xie)本(ben)(ben)才復出于敦煌(huang)石窟。被(bei)英國人(ren)(ren)斯坦因和法(fa)國人(ren)(ren)伯(bo)希和從敦煌(huang)莫高窟拿(na)走的古(gu)寫(xie)(xie)(xie)(xie)經(jing)中，恰好收有《秦婦(fu)吟(yin)》。民國12年(nian)（1923）伯(bo)希和應王(wang)國維函(han)請(qing)，抄錄巴黎圖書(shu)館所藏天復五(wu)年(nian)（905）張(zhang)龜寫(xie)(xie)(xie)(xie)本(ben)(ben)及(ji)倫敦博(bo)物館所藏梁貞明五(wu)年(nian)（919）安友盛(sheng)寫(xie)(xie)(xie)(xie)本(ben)(ben)兩種《秦婦(fu)吟(yin)》卷(juan)文，寄(ji)回中國。后又經(jing)王(wang)國維和羅振玉整理(li)研究，國人(ren)(ren)才得以見(jian)到這首失傳了千(qian)余年(nian)的歷史名作之全貌。
至于(yu)作者(zhe)自禁(jin)(jin)此詩的(de)原因，學界有(you)止(zhi)謗說(shuo)、免禍說(shuo)等(deng)觀(guan)點。五代孫(sun)光憲提出止(zhi)謗說(shuo)。他(ta)在《北(bei)夢(meng)瑣言》中說(shuo)：“蜀(shu)相韋莊應(ying)舉時，遇黃巢(chao)犯闕，著《秦婦吟(yin)》一篇，內一聯(lian)云(yun)：‘內庫燒為(wei)錦(jin)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爾后公卿亦多垂訝，莊乃諱之。時人號“秦婦吟(yin)秀(xiu)才(cai)”。他(ta)日撰家戒，內不(bu)許(xu)垂《秦婦吟(yin)》障子，以此止(zhi)謗，亦無及也(ye)。”孫(sun)光憲認為(wei)是由于(yu)詩中句子引起(qi)公卿貴族的(de)憤怒，作者(zhe)才(cai)禁(jin)(jin)傳此詩的(de)，學者(zhe)如翟理斯、何壽慈、張天健等(deng)贊成這個觀(guan)點。
近代學(xue)者陳寅恪提出免禍說(shuo)。他在《韋(wei)莊秦婦(fu)吟校箋》中說(shuo)：“據(ju)《舊唐書·楊(yang)復光(guang)傳》，王(wang)(wang)重(zhong)榮(rong)(rong)為(wei)東面(mian)招討(tao)使，復光(guang)以(yi)兵會(hui)之(zhi)(zhi)。又(you)據(ju)兩唐書《王(wang)(wang)重(zhong)榮(rong)(rong)傳》，復光(guang)與(yu)重(zhong)榮(rong)(rong)合兒李祥于華(hua)(hua)州，及(ji)(ji)重(zhong)榮(rong)(rong)軍(jun)華(hua)(hua)陰復光(guang)軍(jun)渭北(bei)(bei)，犄角敗賊。是從(cong)長安東出奔于洛陽者，如《秦婦(fu)吟》之(zhi)(zhi)秦婦(fu)，其(qi)(qi)(qi)路(lu)線自須(xu)經近楊(yang)軍(jun)防地。復依(yi)《舊唐書·僖宗紀》、《新(xin)唐書·王(wang)(wang)重(zhong)榮(rong)(rong)傳》及(ji)(ji)《通(tong)鑒》中和元年（881）九(jiu)月之(zhi)(zhi)紀事(shi)(shi)，復光(guang)屯軍(jun)武功，則從(cong)長安西出奔于成都(dou)者，如《金溪閑談》之(zhi)(zhi)李氏女(nv)，其(qi)(qi)(qi)路(lu)線亦(yi)須(xu)經近楊(yang)軍(jun)防地，而(er)楊(yang)軍(jun)之(zhi)(zhi)八都(dou)大將(jiang)之(zhi)(zhi)中，前(qian)蜀創業垂(chui)統(tong)之(zhi)(zhi)君，端(duan)(duan)己北(bei)(bei)面(mian)親事(shi)(shi)之(zhi)(zhi)主（王(wang)(wang)建）即是其(qi)(qi)(qi)一。其(qi)(qi)(qi)余(yu)若晉暉李師泰(tai)之(zhi)(zhi)徒，皆(jie)前(qian)日(ri)楊(yang)軍(jun)八都(dou)之(zhi)(zhi)舊將(jiang)，后來王(wang)(wang)蜀開(kai)國之(zhi)(zhi)元勛也。當時復光(guang)屯軍(jun)武功，或會(hui)兵華(hua)(hua)渭之(zhi)(zhi)日(ri)，疑不(bu)能不(bu)有如秦婦(fu)避難之(zhi)(zhi)人，及(ji)(ji)李女(nv)委身之(zhi)(zhi)事(shi)(shi)。端(duan)(duan)己之(zhi)(zhi)詩，流行(xing)一世，本(ben)寫故(gu)國亂離之(zhi)(zhi)慘狀(zhuang)，適觸新(xin)朝宮閫之(zhi)(zhi)隱情，所以(yi)諱莫如深，志希免禍。以(yi)生(sheng)平(ping)之(zhi)(zhi)杰(jie)構，古今之(zhi)(zhi)至文，而(er)竟垂(chui)戒子孫(sun)，禁其(qi)(qi)(qi)傳布者，其(qi)(qi)(qi)故(gu)儻在斯歟？”陳寅恪對自己結論(lun)并未完全確定(ding)，但這一說(shuo)法一提出，就(jiu)產生(sheng)了(le)巨大的影響。學(xue)者馮友蘭、俞平(ping)伯、黃廣生(sheng)、馬茂元等都(dou)贊同此說(shuo)。
現代學者徐嘉瑞(rui)在(zai)(zai)(zai)《秦婦(fu)吟(yin)本(ben)事》提出(chu)了新的(de)(de)(de)說法：“最重(zhong)要(yao)(yao)的(de)(de)(de)有(you)三(san)個(ge)原(yuan)因(yin)。（一）觸犯(fan)田(tian)令(ling)孜(zi)。這(zhe)(zhe)一個(ge)原(yuan)因(yin)，在(zai)(zai)(zai)田(tian)令(ling)孜(zi)未(wei)死以(yi)(yi)(yi)(yi)前(qian)，是(shi)(shi)(shi)很重(zhong)要(yao)(yao)的(de)(de)(de)。當時(shi)宦(huan)官(guan)的(de)(de)(de)威力(li)，是(shi)(shi)(shi)不可輕視的(de)(de)(de)。所以(yi)(yi)(yi)(yi)‘內庫(ku)燒(shao)為錦繡灰(hui)，天街(jie)踏盡公卿骨’，確是(shi)(shi)(shi)干犯(fan)宦(huan)者的(de)(de)(de)忌諱。孟昭(zhao)圖(tu)被殺之事，可為寒心，何況(kuang)‘宦(huan)者流星如血色’二句，更(geng)顯明的(de)(de)(de)觸怒宦(huan)官(guan)。《秦婦(fu)吟(yin)》之自刪，這(zhe)(zhe)是(shi)(shi)(shi)一個(ge)重(zhong)要(yao)(yao)原(yuan)因(yin)。（二）寫洛下屯師搶劫，觸犯(fan)時(shi)溥及其部下。以(yi)(yi)(yi)(yi)上兩個(ge)原(yuan)因(yin)，都(dou)(dou)(dou)是(shi)(shi)(shi)景福(fu)二年(nian)（893）以(yi)(yi)(yi)(yi)前(qian)最大的(de)(de)(de)忌諱。田(tian)、時(shi)二人，都(dou)(dou)(dou)死于(yu)景福(fu)二年(nian)，由中(zhong)和(he)三(san)年(nian)（883）到(dao)景福(fu)二年(nian)的(de)(de)(de)十一年(nian)中(zhong)，《秦婦(fu)吟(yin)》已大流行。田(tian)、時(shi)雖(sui)死，余黨尚在(zai)(zai)(zai)。所以(yi)(yi)(yi)(yi)韋(wei)莊入(ru)(ru)蜀(shu)以(yi)(yi)(yi)(yi)前(qian)，都(dou)(dou)(dou)成問題。莊入(ru)(ru)蜀(shu)據王國維(wei)先(xian)生跋(ba)是(shi)(shi)(shi)在(zai)(zai)(zai)光(guang)化(hua)三(san)年(nian)（900），即田(tian)、時(shi)兩人死后(hou)七年(nian)，入(ru)(ru)蜀(shu)以(yi)(yi)(yi)(yi)后(hou)可以(yi)(yi)(yi)(yi)不必顧憂。但(dan)從中(zhong)和(he)三(san)年(nian)到(dao)光(guang)化(hua)三(san)年(nian)，這(zhe)(zhe)十八年(nian)中(zhong)，都(dou)(dou)(dou)是(shi)(shi)(shi)最危險的(de)(de)(de)時(shi)候。垂為家(jia)誡，當在(zai)(zai)(zai)未(wei)入(ru)(ru)蜀(shu)以(yi)(yi)(yi)(yi)前(qian)。（三(san)）諷(feng)刺僖宗太過，為王建所不喜。這(zhe)(zhe)一個(ge)原(yuan)因(yin)，是(shi)(shi)(shi)入(ru)(ru)蜀(shu)以(yi)(yi)(yi)(yi)前(qian)和(he)入(ru)(ru)蜀(shu)以(yi)(yi)(yi)(yi)后(hou)一個(ge)總(zong)的(de)(de)(de)重(zhong)大原(yuan)因(y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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