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詩(shi)二(er)十三首(shou)》是唐代(dai)詩(shi)人(ren)(ren)李賀的組詩(shi)作品。這(zhe)組詩(shi)名為(wei)詠(yong)馬,實(shi)際上是借物(wu)抒(shu)懷,抒(shu)發詩(shi)人(ren)(ren)懷才(cai)不遇的感(gan)嘆和憤慨,以及建功立業的抱負和愿望。這(zhe)是一(yi)組頗有特色的詠(yong)物(wu)詩(shi),具有寓意精警、寄托遙(yao)深、構思奇巧(qiao)、用典靈活等(deng)藝術特色。
馬詩二十三首
其一
龍脊貼連錢1,銀(yin)蹄(ti)白踏煙2。
無人織錦(jin)韂3,誰為(wei)鑄金(jin)鞭4。
其二
臘月草根甜5,天街雪似(si)鹽(yan)6。
未知口硬軟7,先擬蒺藜銜8。
其三
忽(hu)憶周(zhou)天(tian)子9,驅(qu)車(che)上玉山10。
鳴(ming)騶辭鳳苑11,赤驥最承恩12。
其四
此馬(ma)非凡馬(ma),房星(xing)本(ben)是星(xing)13。
向前(qian)敲(qiao)瘦骨14,猶自帶銅聲(sheng)15。
其五
大(da)漠沙如雪16,燕山月似鉤17。
何(he)當金絡腦18,快走踏清秋19。
其六
饑(ji)臥(wo)骨查(cha)牙20,粗毛刺破花(hua)21。
鬣焦珠(zhu)色落22,發斷鋸長麻23。
其七
西母酒將(jiang)闌24,東王飯(fan)已干25。
君王若燕去(qu)26,誰(shui)為(wei)拽車轅(yuan)27?
其八
赤(chi)兔(tu)無(wu)人用(yong)28,當須呂布騎29。
吾聞果下(xia)馬(ma)30,羈策任蠻兒(er)31。
其九
飂(liao)叔去(qu)匆(cong)匆(cong)32,如今不豢龍33。
夜來(lai)霜壓棧34,駿骨折西風。
其十
催榜渡烏江(jiang)35,神騅泣向風36。
君王今解劍37,何處(chu)逐英雄?
其十一
內馬賜宮人(ren)38,銀韉刺(ci)麒麟39。
午(wu)時(shi)鹽坂上40,蹭蹬溘(ke)風(feng)塵41。
其十二
批竹初攢耳42,桃花未上身43。
他時須攪陣44,牽去(qu)借將軍45。
其十三
寶玦誰(shui)家(jia)子46,長聞俠骨香47。
堆金買駿骨48,將(jiang)送楚(chu)襄王49。
其十四
香幞赭羅新50,盤龍蹙蹬(deng)鱗51。
回(hui)看南(nan)陌上52,誰道不(bu)逢春53?
其十五
不(bu)從桓(huan)公(gong)獵54,何能伏虎威55?
一朝(chao)溝隴出56,看(kan)取拂云飛(fei)57。
其十六
唐劍(jian)斬(zhan)隋公58,拳毛屬太宗(zong)59。
莫嫌金甲重60,且去捉颴風61。
其十七
白鐵銼青禾62,砧(zhen)間落細(xi)莎63。
世人憐小頸64,金埒畏長牙65。
其十八
伯(bo)樂向(xiang)前看66,旋(xuan)毛在腹(fu)間67。
只(zhi)今掊白(bai)草(cao)68,何日驀青(qing)山(shan)69?
其十九
蕭寺(si)馱經馬70,元從竺(zhu)國來71。
空知有善相72,不解走章臺73。
其二十
重圍如燕尾74,寶劍似魚(yu)腸(chang)75。
欲求千里腳76,先采眼中光77。
其二十一
暫系(xi)騰黃(huang)馬78,仙人上彩樓79。
須(xu)鞭玉勒吏(li)80,何事謫高(gao)州81?
其二十二
漢血(xue)到王家(jia)82,隨鸞撼玉珂83。
少君騎(qi)海上84,人見是青騾85。
其二十三
武帝(di)愛(ai)神仙86,燒金得紫煙87。
廄中皆(jie)肉(rou)馬88,不解(jie)上青(qing)天。
龍:這里指駿馬(ma)。
連(lian)錢:形容毛色(se)斑點狀如連(lian)接的(de)銅錢。
韂(chan)(chàn):也(ye)叫障(zhang)泥,垂覆(fu)在(zai)馬腹兩側以遮(zhe)擋泥土的布簾。
金(jin)鞭:以金(jin)為飾(shi)物的馬鞭。
臘月:農歷十(shi)二月。
天街:京城(cheng)里的街道。
雪似(si)鹽:《世說(shuo)新語(yu)·言語(yu)》:“公(gong)欣然(ran)曰(yue):‘白雪紛紛何所似(si)?’兄子胡兒(er)曰(yue):‘撒鹽空中差可擬。’”
蒺(ji)藜(li):植物名,實有(you)刺。
周(zhou)(zhou)天子:指周(zhou)(zhou)穆王。
玉(yu)山(shan)(shan)(shan):神(shen)話中的(de)山(shan)(shan)(shan)名。《山(shan)(shan)(shan)海經》:“玉(yu)山(shan)(shan)(shan)是西王(wang)母所居也。”
鳴騶(zou):前呼后(hou)擁的騶(zou)從。騶(zou),古(gu)代養馬兼管駕車的人。
赤驥:指火紅色的(de)馬,傳說(shuo)中周穆王駕車用的(de)八匹駿馬之一(yi)。
房星(xing)(xing):星(xing)(xing)名,二十(shi)八宿(su)之(zhi)一。本(ben)是(shi)星(xing)(xing):一作“是(shi)本(ben)星(xing)(xing)”,一作“本(ben)是(shi)精(jing)”。《瑞(rui)應(ying)圖》說:“馬(ma)為(wei)房星(xing)(xing)之(zhi)精(jing)。”古人(ren)迷信,認(ren)為(wei)地下非凡的(de)人(ren)或(huo)物與天上(shang)的(de)星(xing)(xing)宿(su)相應(ying),稱馬(ma)對應(ying)的(de)星(xing)(xing)宿(su)為(wei)房星(xing)(xing),故言“房星(xing)(xing)是(shi)本(ben)星(xing)(xing)”。
瘦(shou)骨(gu):清(qing)瘦(shou)的骨(gu)頭。
銅聲(sheng):銅器發出的聲(sheng)音(yin),這(zhe)里形(xing)容馬骨的堅勁。
大漠:廣大的(de)沙漠。山(shan):一作“沙”。
燕山(shan)(shan):在河北(bei)省。一說為燕然山(shan)(shan),即今之(zhi)杭愛山(shan)(shan),在蒙(meng)古(gu)(gu)人民共和國(guo)西部。鉤:古(gu)(gu)代兵器。
何當:什(shen)么(me)時候。金(jin)絡(luo)腦:即金(jin)絡(luo)頭,用黃(huang)金(jin)裝飾(shi)的馬(ma)籠頭。
踏:走,跑。此處(chu)有“奔(ben)馳”之意。清秋(qiu):清朗(lang)的秋(qiu)天。
骨查牙(ya):形容馬瘦(shou)骨嶙峋。查牙(ya),錯出不齊貌。
粗(cu)毛(mao):馬瘦則顯(xian)毛(mao)粗(cu)。花:指斑駁的毛(mao)片。
鬣(liè):馬頸上的長毛。
發:馬(ma)額頭上的毛。長麻:制作馬(ma)絡(luo)頭的一種材料。
西母(mu):即(ji)傳說中(zhong)的(de)西王(wang)母(mu)。闌:殘盡。
東(dong)王(wang)(wang):即傳說(shuo)中(zhong)的(de)東(dong)王(wang)(wang)公(gong),又名(ming)東(dong)皇公(gong)。
君王:指稱帝王。燕:通“宴”。
拽:拉。
赤兔:駿馬名。呂布(bu)的坐騎。《三國志·魏志·呂布(bu)傳》:“布(bu)有(you)(you)良馬日赤免。”南朝宋裴(pei)松之注:“時人語曰:人中有(you)(you)呂布(bu),馬中有(you)(you)赤兔’。”
呂布:字(zi)奉(feng)先(xian),東漢(han)時九(jiu)原(今(jin)內蒙古自治(zhi)區包頭(tou)市西(xi))人(ren),善弓馬,臂力過人(ren),時號“飛(fei)將”。《后漢(han)書》卷(juan)七(qi)五、《三國志(zhi)》卷(juan)七(qi)皆有傳。
果下馬(ma):一(yi)種非(fei)常矮小(xiao)的(de)馬(ma),因(yin)乘(cheng)之可行于果樹(shu)之下,故名。
羈策:駕馭(yu)、驅使之(zhi)意。蠻兒(er):古代對南方少數(shu)民族的蔑稱。
去:一作“死(si)”。飂叔(shu):相傳(chuan)是飂國(guo)國(guo)君飂叔(shu)安的后代(dai),名董父,善于養龍(long)。見(jian)《左傳(chuan)·昭公(gong)二十九(jiu)年》。
豢:飼養。龍:指駿馬。
棧:馬棚。
榜:船槳(jiang)。烏江:在(zai)今安徽和(he)縣東北。項羽自刎于此。一作“江東”。
神騅(zhuī):神騎的(de)烏(wu)騅馬(ma),項羽(yu)的(de)坐(zuo)騎。騅,毛色黑白相雜(za)的(de)馬(ma)。
君王:一作“吾王”。
內馬:宮(gong)禁中的馬。宮(gong)人:宮(gong)女。一(yi)作“官人”。
韉(jiān):馬的(de)鞍墊。刺:繡(xiu)。麒麟:古代傳說中的(de)一種瑞獸。
午時:一作“年時”。
蹭蹬:困(kun)頓,遭(zao)受挫折。溘:依著、迎(ying)著之意。
批竹:比喻馬(ma)的耳朵如(ru)削尖的竹子。攢(zan)耳:謂(wei)兩只耳朵聚攏(long)向上(shang)。
桃花(hua):馬(ma)的毛色狀如桃花(hua)斑點(dian)(dian)。一說白毛紅點(dian)(dian)的馬(ma)謂(wei)之(zhi)桃花(hua)馬(ma)。桃花(hua)馬(ma)也是一種良馬(ma)。
攪陣(zhen):沖破敵人的陣(zhen)營。
借:幫助。
寶玦:其狀如(ru)環(huan)而(er)有(you)缺口的玉飾。
俠骨:指勇武仗義的性格(ge)或氣(qi)質(zhi)。
“堆金(jin)”句:語本《戰(zhan)國(guo)策·燕(yan)策一(yi)(yi)》,戰(zhan)國(guo)時郭隗(wei)以馬(ma)作喻,勸(quan)說燕(yan)昭王(wang)招攬賢士(shi),說古有君王(wang)以千(qian)金(jin)求千(qian)里馬(ma),三年(nian)未得,其侍臣主(zhu)動求尋,三月后(hou)以五百(bai)金(jin)買一(yi)(yi)死駿馬(ma)之首,于是(shi)不到一(yi)(yi)年(nian),得千(qian)里馬(ma)三匹。
楚襄王:即戰國時楚頃襄王羋橫。
香幞(fú):即(ji)香羅帕。平時蓋(gai)在馬鞍上,騎時則去掉。赭羅:紅(hong)褐色的羅紗。
盤龍:彎(wan)曲(qu)著的(de)龍。蹙:指用金絲(si)銀(yin)線把絲(si)織品刺繡成皺紋(wen)狀。這種絲(si)織品叫(jiao)“蹙金”。
陌:田間小路。
逢(feng)春:遇著好時(shi)機。
桓公:齊桓公,春秋時齊國(guo)國(guo)君,名(ming)(ming)小(xiao)白,曾(ceng)經(jing)九合諸(zhu)侯,一匡天下,是當時有名(ming)(ming)的霸主。
伏虎(hu)威:據(ju)《管子·小問》載,齊桓公有一次騎(qi)馬出獵,有只(zhi)老(lao)虎(hu)見后躲藏(zang)起來。桓公問是(shi)何(he)因,管仲(zhong)說(shuo):這匹馬象駁(bo),駁(bo)食虎(hu)豹,所以老(lao)虎(hu)嚇得疑懼不前。
溝隴:山溝野(ye)地(di)。喻(yu)指處在卑下的地(di)位。
看取:看。取,動詞詞尾。拂(fu)云:掠(lve)云。
唐(tang)劍(jian):唐(tang)朝的寶劍(jian),這里喻指滅隋(sui)(sui)戰爭中以李世民為(wei)首(shou)的軍事武(wu)裝(zhuang)。隋(sui)(sui)公(gong):原是隋(sui)(sui)文帝楊堅在北周時的爵號,這里代指騎(qi)過駿馬“拳毛”的隋(sui)(sui)朝高級將(jiang)領。
拳毛(mao)(mao):指拳毛(mao)(mao)騧,唐太宗李世民在(zai)滅隋戰爭中所(suo)獲的駿馬(ma)。此(ci)馬(ma)后(hou)被(bei)雕刻成(cheng)石(shi)像,成(cheng)為著名(ming)的“昭陵六駿”之一。
金(jin)甲:指披在戰馬身上(shang)的(de)(de)鎧甲。④飄風:迅疾的(de)(de)旋(xuan)風。王琦注:“《說(shuo)文》:飄風,回風也。蓋風之回旋(xuan)至(zhi)疾速者。捉飄風即追(zhui)風之意。”
颴(xuan)(xuàn)風:迅疾(ji)的旋風。颴(xuan),一作“飄(piao)”,一作“飆”。王(wang)琦注:“《說(shuo)文》:飄(piao)風,回風也。蓋(gai)風之回旋至(zhi)疾(ji)速者。捉飄(piao)風即(ji)追風之意。”
白鐵(tie):白亮的鐵(tie)刀。銼:細切。青(qing)禾(he):青(qing)嫩的禾(he)苗(miao)。
砧(zhen):指墊以切草(cao)的砧(zhen)板。莎:莎草(cao),多年生草(cao)本植物(wu)葉細呈(cheng)線形。
小頸:小巧(qiao)美觀(guan)的馬。
金(jin)埒(liè):富(fu)貴人家(jia)的跑馬場。
伯(bo)樂:相傳為春秋秦穆公時人,姓孫(sun)名陽(yang),以善(shan)相馬著稱。
旋毛:拳曲的馬(ma)毛。《爾(er)雅·釋獸(shou)》郭(guo)璞(pu)注引(yin)《伯樂相馬(ma)法》曰:“旋毛在腹下如乳者,千里馬(ma)。”
只今:如今。掊:克減,克扣(kou)。白草(cao)(cao):牛馬(ma)愛吃(chi)的一種草(cao)(cao)。
驀:超越,跨越。
蕭(xiao)寺(si)(si):即(ji)佛(fo)(fo)寺(si)(si)。相傳梁武帝(di)造(zao)佛(fo)(fo)寺(si)(si),命蕭(xiao)子(zi)云(yun)飛白(bai)(bai)大書“蕭(xiao)寺(si)(si)”,后因稱佛(fo)(fo)寺(si)(si)為蕭(xiao)寺(si)(si)。馱(tuo)經馬:漢(han)孝明帝(di)夜夢金人,傅(fu)毅說這金人就是“佛(fo)(fo)”,明帝(di)乃派人去天(tian)竺國,以白(bai)(bai)馬馱(tuo)經而(er)歸,并(bing)立白(bai)(bai)馬寺(si)(si)于(yu)洛陽雍門(men)西(xi)。
元:“原(yuan)”的本字,即本來(lai)、原(yuan)來(lai)之意。竺國(guo)(guo):即天竺國(guo)(guo),印度的別稱(cheng)。
善(shan)相:即佛(fo)家(jia)所(suo)說的清凈慈(ci)悲的妙(miao)相。
章(zhang)臺:街道(dao)名。在陜西(xi)長(chang)安縣(xian)故城西(xi)南隅。漢代京兆(zhao)尹(yin)張敞罷朝會(hui),曾(ceng)走(zou)馬(ma)過章(zhang)臺街。這里(li)代指官(guan)場(chang)。
重(zhong)圍:指雙重(zhong)圍繞的(de)腰(yao)帶。燕尾(wei):指拖(tuo)垂的(de)帶頭之末端猶如燕尾(wei)的(de)分叉。
魚(yu)腸:寶劍名。一(yi)謂(wei)極小之(zhi)匕首,可藏置于魚(yu)腹(fu)中者;一(yi)謂(wei)劍之(zhi)文理屈曲(qu)若魚(yu)腸者。觀李賀詩意,當指后一(yi)種。
千里(li)腳:指日行千里(li)之(zhi)駿馬。猶言“千里(li)足”。
眼(yan)中光(guang):據《伯樂相馬(ma)經》和《齊民要(yao)術》載(zai),能在馬(ma)的(de)目瞳中映出人的(de)頭(tou)和足的(de),閃(shan)著紫艷光(guang)的(de)是(shi)千里馬(ma)。
系:拴置。騰黃(huang):神馬名,又名乘黃(huang)。
仙(xian)人:這里指唐憲宗,因憲宗曾自稱(cheng)為仙(xian)人。上彩(cai)樓:相傳神(shen)仙(xian)喜居彩(cai)樓之(zhi)上,這里喻指唐憲宗居于皇位。
須鞭:備鞭以待。須,等待之意。玉(yu)勒:用(yong)玉(yu)裝飾的(de)有(you)嚼口的(de)馬籠頭。玉(yu)勒吏(li)(li):指(zhi)馬吏(li)(li)。這(zhe)里指(zhi)駕馭之臣。
謫(zhe):貶遣。高(gao)州:地(di)名,唐代屬(shu)嶺南道,治所在今廣東省茂名市附近,當時(shi)地(di)多瘴癘(li),謫(zhe)宦者(zhe)多居(ju)之。
汗血:古(gu)代的一種(zhong)駿馬名。
鸞:指(zhi)鸞輿,天子所(suo)乘之(zhi)車。玉珂:指(zhi)綴在(zai)馬絡頭上的玉飾(shi)。
少君:李少君,漢(han)代方術之士(shi)。《史記·孝(xiao)武(wu)本紀》中有關于(yu)他的記述(shu)。
青(qing)騾(luo):《太(tai)平(ping)御覽(lan)》卷九〇一引《魯(lu)女生別傳(chuan)》曰:“李少(shao)(shao)君(jun)死后百馀日(ri),后人有(you)見少(shao)(shao)君(jun)在河(he)東蒲坂,乘青(qing)騾(luo)。帝聞之,發棺(guan),無所(suo)有(you)。”
武(wu)(wu)帝(di):漢武(wu)(wu)帝(di)劉徹,漢景(jing)帝(di)之(zhi)子,《史記·孝武(wu)(wu)本紀(ji)》謂其(qi)“尤敬(jing)鬼神(shen)之(zhi)祀”,《漢武(wu)(wu)內傳(chuan)》稱其(qi)“好(hao)神(shen)仙之(zhi)道”。據《漢書·武(wu)(wu)帝(di)紀(ji)》載,武(wu)(wu)帝(di)又喜愛西(xi)域(yu)汗血馬,使貳師(shi)將軍(jun)李廣(guang)利伐大(da)宛,得馬甚眾。
燒金(jin):謂(wei)燒煉金(jin)石藥(yao)物(wu)以制(zhi)丹(dan),迷信者(zhe)認為(wei)服之(zhi)可以長生。
廄:馬(ma)棚。肉馬(ma):癡(chi)肥的(de)馬(ma),凡庸的(de)馬(ma)。
其一
龍(long)馬(ma)脊(ji)毛圖(tu)案像連接(jie)著的銅(tong)錢,銀(yin)蹄飛馳一(yi)片白色宛如踏(ta)云煙(yan)。
可是(shi)沒有人為(wei)它(ta)編織錦繡障泥,又有誰肯為(wei)它(ta)鑄造(zao)飾金(jin)的馬鞭?
其二
寒冬臘月里,草根(gen)也(ye)發甜,京(jing)城道路上,白雪撒(sa)如鹽。
不知自己嘴,是(shi)硬(ying)還是(shi)軟(ruan),就(jiu)是(shi)碰(peng)蒺藜(li),也要去(qu)吞(tun)銜。
其三
忽然想起,周穆王何等威風,駕駛著車(che)騎,馳進群玉山中(zhong)。
騎(qi)卒吆喝(he)開(kai)道,辭(ci)別了(le)京城,八(ba)駿(jun)里(li)面那(nei)赤(chi)驥馬最受恩寵!
其四
這匹馬(ma)可不是(shi)人家的凡(fan)馬(ma),它原是(shi)天上(shang)那房星的精靈。
到跟前(qian)敲敲它(ta)瘦(shou)勁的骨骼,還會發出帶著錚錚的銅聲。
其五
平沙覆蓋著大漠(mo)宛如白雪(xue)茫茫,如彎鉤的月亮高掛在(zai)燕然山上。
駿(jun)馬何時才能套上鑲金的籠頭,沖鋒陷陣飛(fei)馳在(zai)那深秋的戰(zhan)場!
其六
饑餓的(de)(de)馬兒(er)躺臥(wo)著,瘦骨嶙峋(xun),粗硬的(de)(de)毛(mao),刺破那斑駁的(de)(de)花紋。
鬣(lie)毛枯焦,朱紅色的(de)光澤已消退,額(e)發(fa)被粗長(chang)的(de)麻(ma)繩磨斷,讓(rang)人(ren)寒心!
其七
宴會(hui)上,西王母飲酒已將殘;東(dong)王公的飯,也已經(jing)快吃完(wan)。
君王啊,如果您(nin)去瑤池赴宴,還有(you)誰來為您(nin)駕(jia)轅飛奔向(xiang)前(qian)?
其八
駿(jun)馬(ma)赤(chi)兔,沒(mei)有(you)人來(lai)乘(cheng)用(yong),只有(you)猛將呂布,才(cai)能(neng)把(ba)它跨(kua)騎。
我聽說,那(nei)矮(ai)小的果下馬,才肯俯(fu)首聽命,任(ren)憑蠻兒駕馭。
其九
養龍能(neng)手飂叔匆匆逝去永不返,如今再(zai)無人培(pei)養重用英賢。
寒夜里霜雪把馬(ma)棚壓坍(tan),西風(feng)中駿馬(ma)的脊骨已被(bei)折(zhe)斷。
其十
亭(ting)長載者(zhe)駿馬,急(ji)忙劃(hua)槳橫(heng)渡烏(wu)江,神(shen)馬烏(wu)騅在悲(bei)泣(qi),向著寒風。
君王今天已經解(jie)劍自刎身(shen)死,我到哪里再去尋(xun)找蓋世英雄!
其十一
宮馬賞給宮女,養在宮禁中,鑲銀的(de)(de)鞍墊,繡(xiu)上漂亮的(de)(de)麒麟。
中午在虞坂上拉鹽車的駿馬,卻在風塵里遭受著艱難饑困。
其十二
額上剛(gang)剛(gang)挺聚出(chu)(chu)削竹般(ban)的雙耳,身上還沒露出(chu)(chu)鮮明的桃花斑紋。
但有朝一日需要沖鋒陷(xian)陣,把它牽去,定能幫助將軍(jun)建(jian)立(li)功勛。
其十三
身佩玉玦(jue)的(de)(de)是(shi)誰家的(de)(de)好兒(er)郎?久聞他豪俠的(de)(de)美名遠揚四方。
他(ta)花費重(zhong)金買(mai)了駿馬的尸骨,卻要送給(gei)并不愛馬的楚襄王。
其十四
馬鞍上(shang)覆蓋的赭紅羅帕,噴香嶄新,馬鐙上(shang)繡繪的盤龍,鱗(lin)甲生動逼真(zhen)。
這匹受寵馬兒在村南小路上昂首回(hui)顧,看看我,誰能(neng)說時機(ji)不好難以逢春?
其十五
若不(bu)是隨從齊桓公出獵(lie),怎能顯示(shi)駁(bo)馬的伏(fu)虎之威?
一旦躍(yue)出(chu)那荒僻的山溝坎隴,定能看(kan)到它掠云騰飛。
其十六
李唐將領揮劍斬了隋朝的(de)大公,駿馬(ma)拳(quan)馬(ma)騧歸屬英主唐太宗。
不要嫌自己披掛(gua)的(de)鎧甲沉重,飛馳(chi)時可以追捕那迅(xun)疾的(de)旋(xuan)風。
其十七
晶亮的(de)鍘刀細切青嫩(nen)的(de)禾苗(miao),墊砧間落下喂養愛馬的(de)碎草。
世人憐愛那頸細悅目的馴服(fu)小馬(ma),富人跑馬(ma)場上懼(ju)怕駿(jun)馬(ma)牙(ya)長性(xing)暴。
其十八
伯樂走到這匹馬(ma)跟前(qian)一看,正是(shi)匹駿(jun)馬(ma),旋毛生在腹肚間(jian)。
而今卻扣減它的草(cao)料,何年(nian)何月它才能飛越青山(shan)!
其十九
佛寺里那匹馱經的駿馬(ma),原來是從天(tian)竺佛國(guo)歸來。
它只知以清凈(jing)慈悲為(wei)懷(huai),哪曉得奔走在(zai)章臺官街。
其二十
勇(yong)士雙重腰帶似燕尾,風度翩(pian)翩(pian)威武雄(xiong)壯,腰間佩著魚(yu)腸名劍。
想(xiang)要尋求千(qian)里(li)馬幫助建立功業,先(xian)要把馬眼(yan)中的光(guang)彩識辨識辨。
其二十一
騰黃駿(jun)馬閑置(zhi),只能暫(zan)時(shi)拴系,因為仙人登(deng)上彩(cai)樓(lou),還有乘騎之時(shi)。
駕馭騏驥的馬吏,本應備鞭候(hou)侍,究竟為(wei)何(he),卻把(ba)他貶遣到(dao)邊遠之地?
其二十二
汗血(xue)馬從(cong)西(xi)域來到帝王(wang)的官苑,隨著鑾輿搖動(dong)玉珂,誰不稱羨?
如果是被方士(shi)乘騎,走在海邊,人們以為(wei)是匹青(qing)騾,誰投青(qing)眼(yan)?
其二十三
漢武帝(di)祈求長生,迷戀神(shen)仙,讓方(fang)士燒金(jin)煉丹,只(zhi)得到一縷輕(qing)煙。
御馬棚里飼養(yang)的(de)全(quan)是癡肥(fei)的(de)凡馬,這種(zhong)馬啊(a),又怎能懂得馳上(shang)藍天?
李(li)賀是唐室(shi)宗孫,系出鄭(zheng)王李(li)亮(liang)之(zhi)后。但積久年深,他(ta)(ta)這唐室(shi)宗枝,卻(que)早被皇家忘卻(que),直敗落到山坡村(cun)居(ju)、門庭冷落、甲蔬(shu)淡飯(fan)難于(yu)為繼(ji)的清苦地步。盡(jin)管(guan)才華橫溢,礪志苦讀,詩(shi)名早著(zhu),但由于(yu)得不到力者的引薦,他(ta)(ta)終是不被賞識(shi),只能(neng)掙扎(zha)于(yu)社會下層,于(yu)是帶著(zhu)憂憤(fen)之(zhi)情創作了這組(zu)詩(shi)。
這組(zu)詩歷來被認(ren)為非一(yi)時(shi)一(yi)地之作(zuo)。吳企明《李賀集》則(ze)認(ren)為作(zuo)于元(yuan)和九(jiu)年(814),時(shi)逢馬年,詩人感慨(kai)萬千(qian),一(yi)氣呵成(cheng)創作(zuo)了這組(zu)詩。
李賀(790—816),唐代詩(shi)人。字長吉(ji),福昌(今河南宜陽西)人。唐皇室遠支,家世早已沒落,生(sheng)活困(kun)頓,仕(shi)途偃蹇。曾官奉禮郎(lang)。因避家諱,被迫(po)不得應進士(shi)科考試(shi)。早歲即(ji)工詩(shi),見(jian)知于韓愈、皇甫湜,并(bing)和沈亞(ya)之(zhi)友(you)善(shan),死時僅(jin)二十七歲。其詩(shi)長于樂(le)府(fu),多表現(xian)政治上(shang)不得意的悲憤。善(shan)于熔鑄(zhu)詞采,馳騁想像,運(yun)用(yong)神話傳(chuan)說,創(chuang)造(zao)出新奇瑰麗的詩(shi)境,在(zai)詩(shi)史上(shang)獨樹一幟(zhi),嚴羽《滄浪詩(shi)話》稱(cheng)為(wei)“李長吉(ji)體”。有(you)些作品情調陰郁低沉,語言過(guo)于雕(diao)琢(zhuo)。有(you)《昌谷集》。
這是一組詠馬詩(shi)(shi),通過對馬和與馬有關的許多歷史故(gu)事的詠嘆(tan)(tan),表(biao)現了英杰異士的抱負和愿望,抒發了作者懷(huai)才不(bu)遇的感(gan)嘆(tan)(tan)和憤慨。合觀組詩(shi)(shi),渾然天(tian)成(cheng)(cheng),緊緊圍繞(rao)著(zhu)主旋律彈奏;分而觀之(zhi),每首又各有側重(zhong)而自成(cheng)(cheng)一體。
清苦貧寒的家庭,懷(huai)才不遇(yu)的命(ming)運,使李(li)賀(he)的內心充滿(man)了凄苦、憤懣(men)和牢騷。詠馬(ma)詩(shi),正是(shi)詩(shi)人此(ci)遇(yu)此(ci)情的寫(xie)照。清代(dai)詩(shi)評家王琦(qi)對李(li)賀(he)的《馬(ma)詩(shi)二十三首(shou)》“言(yan)馬(ma)也而(er)初(chu)意不在(zai)馬(ma)也”的評論非(fei)常(chang)貼切(qie)到位,詩(shi)人確是(shi)“言(yan)馬(ma)”“而(er)初(chu)意不在(zai)馬(ma)”。
懷才(cai)(cai)不(bu)遇(yu)(yu)是李賀在(zai)這(zhe)組詩(shi)中所寄(ji)寓(yu)的(de)(de)第(di)一層意思,也(ye)是這(zhe)組詩(shi)中的(de)(de)重點所在(zai),開篇第(di)一首,描繪了一匹神采奕奕的(de)(de)良(liang)馬形象:“龍脊(ji)貼連錢(qian),銀蹄白踏煙。”它的(de)(de)脊(ji)背上有黑色連錢(qian)花,奮起(qi)銀奔跑(pao)起(qi)來(lai)時,腳下是一片白色的(de)(de)云煙,簡直如騰云駕霧一般。可(ke)惜(xi)的(de)(de)是,這(zhe)樣的(de)(de)一匹好馬卻(que)(que)“無人織錦(jin)韂”,更沒人為之(zhi)(zhi)“鑄金鞭(bian)”,詩(shi)人在(zai)這(zhe)里寄(ji)寓(yu)了自己(ji)(ji)空有滿腹才(cai)(cai)華卻(que)(que)無人賞(shang)識的(de)(de)感(gan)慨,其(qi)失落感(gan)顯得(de)異常強烈!在(zai)《馬詩(shi)》其(qi)三中,詩(shi)人寫道:“忽(hu)憶周(zhou)(zhou)天子(zi),驅(qu)車(che)上玉山。鳴(ming)騶辭(ci)鳳(feng)苑,赤(chi)驥(ji)最承恩(en)。”此詩(shi)引用(yong)《穆天子(zi)傳》的(de)(de)典故,說周(zhou)(zhou)穆王(wang)驅(qu)車(che)去(qu)西王(wang)母所居之(zhi)(zhi)王(wang)山,巡行天下,在(zai)八駿之(zhi)(zhi)中,赤(chi)驥(ji)最出力、也(ye)最受(shou)恩(en)寵;可(ke)自己(ji)(ji)雖才(cai)(cai)如赤(chi)驥(ji),卻(que)(que)遇(yu)(yu)不(bu)上像周(zhou)(zhou)穆王(wang)這(zhe)樣賞(shang)識賢才(cai)(cai)的(de)(de)天子(zi)。此詩(shi)從對赤(chi)驥(ji)的(de)(de)贊賞(shang)和羨慕中,委婉地流露出詩(shi)人濃重的(de)(de)懷才(cai)(cai)不(bu)遇(yu)(yu)之(zhi)(zhi)情(qing)。
在懷才不遇這一主導感情的支配下,擇明主而事則是李賀這組詠馬詩所寄寓的第二層意思。如《馬詩》其十:“催榜渡鳥江,神騅泣向風。君王今解劍,何處逐英雄?”這首詩寫得十分感人。項羽在烏江口戰敗以后,不愿再回江東去,就將自己心愛的烏騅贈給了亭長,當亭長船載烏騅匆忙離開時,烏騅戀主,迎風垂潤:“項王已經解劍自刎,我今后又到何處去追尋這樣的英雄之主呢?”詩中慨嘆世無英主之情是多么濃烈啊!在《馬詩》其十六中,詩人詠嘆道:“唐劍斬隋公,拳毛屬太宗。莫嫌金甲重,且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