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史》是東漢(han)史學(xue)家、文學(xue)家班固創作的(de)(de)一首五言詩，該詩借用(yong)西漢(han)文帝(di)時(shi)緹縈上書的(de)(de)事跡(ji)，表(biao)達(da)了對諸子不肖使自己受到牽累的(de)(de)哀傷與無奈，同時(shi)也流露出(chu)能夠(gou)因圣(sheng)主明君發動惻隱(yin)之心而獲得寬宥的(de)(de)微茫期許(xu)。
該(gai)詩(shi)(shi)敘事(shi)凝練(lian)，語言質樸(pu)；全詩(shi)(shi)中遣字用(yong)韻融入聲韻理論，偶(ou)句押韻，一韻到(dao)底，全押平聲。該(gai)用(yong)韻方(fang)式為后人寫古詩(shi)(shi)效法，也(ye)接近唐律詩(shi)(shi)用(yong)韻方(fang)式。
詠史
三王德(de)彌(mi)薄(bo)⑴，惟(wei)后用(yong)肉刑⑵。
太蒼令有(you)罪⑶，就遞長安城⑷。
自(zi)恨身(shen)無子⑸，困急(ji)獨煢煢⑹。
小(xiao)女痛父言，死者(zhe)不可生。
上書詣北(bei)闕(que)⑺，闕(que)下歌雞(ji)鳴⑻。
憂心(xin)摧折裂⑼，晨(chen)風(feng)揚激聲(sheng)⑽。
圣漢孝(xiao)文帝⑾，惻(ce)然感至情⑿。
百男何憒憒⒀，不(bu)如一緹縈⒁。
⑴三(san)(san)王：當指夏商(shang)周三(san)(san)代的開國君(jun)主禹(yu)、湯和周文王。德(de)：文德(de)。彌：副詞，益，越來越。薄：衰(shuai)減，淡薄。傳說三(san)(san)代圣(sheng)王以文德(de)治(zhi)天下，故“刑錯而兵(bing)寢(qin)”（刑罰不用，兵(bing)器也(ye)(ye)收藏起來）。其(qi)后則文德(de)日漸衰(shuai)微，各種各樣(yang)的刑罰也(ye)(ye)就多(duo)起來。
⑵惟：語(yu)氣詞(ci)。肉刑(xing)：古時切斷肢體、割(ge)裂肌膚的(de)刑(xing)罰(fa)，包括墨刑(xing)、劓（yì）刑(xing)、剕（fèi）刑(xing)、宮刑(xing)、大辟等。
⑶太(tai)倉令：官名(ming)，管理(li)太(tai)倉（漢代政(zheng)府(fu)儲糧(liang)之倉）的行政(zheng)長(chang)官。緹縈之父(fu)淳(chun)于意曾(ceng)擔(dan)任齊(qi)之太(tai)倉令。
⑷就遞：遞解。“遞”，《文選》作“逮”。
⑸身(shen)：自身(shen)，自己。
⑹困急：危急關頭。煢（qióng）煢：孤(gu)獨之狀。漢文(wen)帝四(si)年(nian)（前(qian)175），有人告發(fa)太倉史(shi)淳(chun)于(yu)意觸犯刑律(lv)。淳(chun)于(yu)意被逮，押赴長安。淳(chun)于(yu)無(wu)子(zi)，有五女(nv)。將行，“罵其女(nv)曰：生子(zi)不生男，有緩急，非有益也。’”（史(shi)記·孝文(wen)紀》）
⑺詣（yì）：到。闕(que)（què）下(xia)：闕(que)謂(wei)宮闕(que)，闕(que)下(xia)代指朝廷。“小女(nv)”以下(xia)三句，言(yan)緹縈(ying)向(xiang)皇帝上書，自(zi)請為(wei)官婢以續(xu)父(fu)親之刑。《史記》載：“其(qi)少(shao)女(nv)緹縈(ying)自(zi)傷(shang)泣，乃隨其(qi)父(fu)至長安，上書曰：“臣父(fu)為(wei)吏齊(qi)中，皆稱其(qi)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傷(shang)夫(fu)死者(zhe)不可復生(sheng)，刑者(zhe)不可復屬。雖復欲改過(guo)自(zi)新(xin)，其(qi)道無(wu)由也。妾愿沒入(ru)為(wei)官婢，贖父(fu)刑罪，使得自(zi)新(xin)。”
⑻雞鳴(ming)(ming)：《詩(shi)經·齊風(feng)·雞鳴(ming)(ming)》。全詩(shi)以對話形式寫女子催(cui)促(cu)丈夫上(shang)朝，是(shi)“雞鳴(ming)(ming)戒旦(dan)”成語的(de)出處。據《文選》注(zhu)引劉向《列女傳》，緹縈(ying)伏闕上(shang)書之時，嘗歌《雞鳴(ming)(ming)》《晨風(feng)》之詩(shi)。按《雞鳴(ming)(ming)》中(zhong)有“匪雞則鳴(ming)(ming)，蒼蠅之聲”、“匪東方則明(ming)，月出之光”之語，緹縈(ying)歌詠此詩(shi)，似在表明(ming)父親所獲之罪與事實不(bu)符。
⑼摧折裂：謂斷裂。此句(ju)形容緹縈(ying)號哭闕下、傷心斷腸之狀。
⑽晨(chen)風：《詩經·秦風·晨(chen)風》。《詩序》謂此詩乃(nai)刺國君棄其賢臣之作。后人多以為歌(ge)詠女子“未(wei)見君子”之憂。
⑾圣：圣明。孝(xiao)文(wen)帝：漢文(wen)帝劉恒，漢高祖劉邦(bang)之子，公元前179年至前156年在位。在位期間提倡農耕、輕徭薄賦，國富(fu)民(min)強，與(yu)其子漢景帝統(tong)治時代并成(cheng)為“文(wen)景之治”。
⑿惻然：悲憫(min)之(zhi)狀。至情(qing)：至真至純之(zhi)情(qing)。此二(er)句言緹索之(zhi)舉感動文帝，下詔(zhao)免其(qi)(qi)(qi)父之(zhi)罪并廢止肉刑(xing)(xing)。《史記(ji)》云(yun)：“天子憐悲其(qi)(qi)(qi)意，乃下詔(zhao)今人有過，教未(wei)施而刑(xing)(xing)加焉。或欲改行為(wei)善而道無由也。朕(zhen)甚(shen)憐之(zhi)。夫刑(xing)(xing)，至斷支（肢）體(ti)，刻肌膚，終身不息，何(he)其(qi)(qi)(qi)楚(chu)痛而不德也，豈稱(cheng)為(wei)民父母之(zhi)意哉？其(qi)(qi)(qi)除肉刑(xing)(xing)。”
⒀憒（kuì）憒：昏愚(yu)。
三王以文德治國的美德已喪失(shi)殆盡，隨之實行殘酷(ku)的肉刑。
太倉令(ling)（淳于意）被(bei)誣有罪，押(ya)解到長安城。
只悔恨沒生兒子，困苦(ku)危難時才(cai)孤立(li)無援。
小女（淳于緹縈）聽(ting)父親這(zhe)么說心痛不已，她想人(ren)死(si)了(le)哪還能復生。
她到皇宮門前給漢文帝上書，并在(zai)宮門前吟唱《雞鳴》詩。
緹縈號哭闕下、傷心斷(duan)腸，而見(jian)不到(dao)君王更憂心如焚。
圣(sheng)明的(de)孝文(wen)帝，終于(yu)被至誠所(suo)感動。
天(tian)下(xia)男兒為什么那么愚笨無能，竟比不上弱女子(zi)緹縈(ying)。
東漢永元元年（89），大(da)將軍(jun)竇(dou)憲(xian)伐匈奴，征(zheng)班固為(wei)中護軍(jun)。后竇(dou)憲(xian)敗(bai)，班固坐免官(guan)，又因為(wei)諸(zhu)子不尊法度(du)、得(de)罪洛陽令種競而被捕，于永元四(si)年（92）卒于獄中。這(zhe)首詩大(da)約是班固晚(wan)年在獄中所作。
班(ban)固（32年—92年），字(zi)孟堅，扶風(feng)安陵（今(jin)陜西咸(xian)陽(yang)市東(dong)北(bei)）人，東(dong)漢(han)史(shi)學(xue)家、文學(xue)家。父(fu)班(ban)彪卒(zu)后(hou)，繼承父(fu)業，撰寫《史(shi)記后(hou)傳》。被人告發(fa)，以(yi)私改國史(shi)罪(zui)下獄。弟班(ban)超(chao)上書辯解，乃獲(huo)釋。召為(wei)蘭臺(tai)令史(shi)，轉遷為(wei)郎(lang)，典校秘(mi)書。歷(li)時20余年，寫成《漢(han)書》。得漢(han)章帝寵信，常侍從巡狩，獻賦(fu)作頌(song)。漢(han)和(he)帝永元初(chu)，隨大(da)將(jiang)軍竇憲征匈奴，為(wei)中護軍。憲獲(huo)罪(zui)，他受牽連，死于(yu)獄中。辭(ci)賦(fu)有《兩(liang)都賦(fu)》。《詠(yong)史(shi)》詩(shi)是現(xian)存最早的(de)文人五(wu)言詩(shi)之一。明人輯有《班(ban)蘭臺(tai)集(ji)》。傳附《后(hou)漢(han)書》卷(juan)四(si)十(shi)《班(ban)彪傳》。
全詩可分(fen)為(wei)三(san)部(bu)分(fen)。開首(shou)兩句，是(shi)第一部(bu)分(fen)。簡短捷說。追敘肉(rou)刑(xing)起(qi)始(shi)，以引(yin)出太倉令(ling)將受肉(rou)刑(xing)一事。這兩句，類似全詩的(de)“引(yin)子”，卻暗含著對肉(rou)刑(xing)的(de)譴責(ze)。意思是(shi)說，夏禹、商湯、周(zhou)文(wen)王等三(san)王的(de)仁德(de)之治，隨(sui)著時(shi)代(dai)的(de)變遷，漸(jian)漸(jian)被淡薄了，后來就使用起(qi)了肉(rou)刑(xing)。贊(zan)“三(san)王”之道(dao)用“德(de)”，那么(me)“用肉(rou)刑(xing)”者(zhe)自是(shi)不德(de)。作者(zhe)對殘(can)暴肉(rou)刑(xing)的(de)譴責(ze)，對仁德(de)之政的(de)向往，就盡(jin)在這兩句中了。
由“太倉令有罪”至“惻(ce)然(ran)感至情”，是(shi)第(di)二部(bu)分。這部(bu)分是(shi)敘述緹縈之父獲罪，緹縈上(shang)書救父，漢文(wen)帝深受感動的歷史故事。
在這部(bu)分(fen)中(zhong)，詩人先用(yong)四(si)句(ju)，來寫齊太(tai)倉令淳于意(yi)獲罪，將(jiang)被遞解長(chang)安受刑(xing)，以(yi)及他自恨沒有(you)男兒，到危(wei)急(ji)(ji)之(zhi)(zhi)時深感(gan)(gan)孤獨無援的(de)悲痛。再用(yong)四(si)句(ju)，來寫幼女緹縈傷(shang)于父(fu)親“生子不生男，緩急(ji)(ji)無可使者（指危(wei)急(ji)(ji)時無可用(yong)之(zhi)(zhi)人）”的(de)話，傷(shang)于父(fu)親的(de)命運(yun)，想到古歌《雞鳴》中(zhong)那(nei)“蟲(chong)來嚙桃根，李樹(shu)代桃僵(jiang)”的(de)詩句(ju)，于是(shi)(shi)隨父(fu)至京，“詣闕下（即到宮闕之(zhi)(zhi)下）”上(shang)書朝廷，“愿(yuan)入身為(wei)官婢，以(yi)贖父(fu)刑(xing)罪”。接下來兩句(ju)“憂心(xin)摧折裂(lie)，晨(chen)風揚(yang)激聲”，是(shi)(shi)渲染緹縈的(de)為(wei)父(fu)心(xin)憂和上(shang)書之(zhi)(zhi)言，足以(yi)使天(tian)地(di)折裂(lie)，晨(chen)風為(wei)之(zhi)(zhi)傳(chuan)頌。其悲壯之(zhi)(zhi)言行，足以(yi)感(gan)(gan)天(tian)動地(di)。果然(ran)，連(lian)皇(huang)帝(di)也被感(gan)(gan)動了。這兩部(bu)分(fen)的(de)末兩句(ju)，“圣漢(han)孝(xiao)文帝(di)，側然(ran)感(gan)(gan)至情”，就是(shi)(shi)寫漢(han)文帝(di)被他那(nei)孝(xiao)父(fu)至情所(suo)感(gan)(gan)動，頓生惻隱憐憫之(zhi)(zhi)情。結果是(shi)(shi)不言而喻的(de)，正如《史記·扁(bian)鵲倉公(gong)列傳(chuan)》所(suo)載，“上(shang)悲其意(yi)，此歲中(zhong)亦除肉刑(xing)法。”
緹縈(ying)，身(shen)為(wei)一個封建(jian)社(she)會的弱女子，竟敢伏闕上書，甘愿沒(mei)身(shen)為(wei)婢以贖父罪，并(bing)且希望廢(fei)止肉(rou)刑而給人以改過自新(xin)的機(ji)會。其(qi)情可憫，其(qi)見甚(shen)明(ming)，其(qi)行(xing)亦悲(bei)壯矣。
因而，詩(shi)人在最后一部分，用兩句，將她的(de)(de)言行與(yu)(yu)男(nan)子作比道：“百(bai)男(nan)何憒憒，不(bu)如(ru)一緹縈！”以“百(bai)男(nan)”與(yu)(yu)一女(nv)作比，本(ben)身已見出高下之勢(shi)：百(bai)男(nan)竟“不(bu)如(ru)”一女(nv)，則更見出此女(nv)子的(de)(de)不(bu)同凡俗。作者正是通(tong)過這樣一個強(qiang)比，將他對這奇女(nv)子的(de)(de)敬佩和盛贊之情，以及對“百(bai)男(nan)”的(de)(de)輕蔑之意，充分地表達出來了。
該(gai)詩(shi)有兩點需要說及。一(yi)(yi)是(shi)，在男尊女卑的(de)封建社會，班固能以(yi)“百男何憒(kui)(kui)憒(kui)(kui)，不如(ru)一(yi)(yi)緹縈”的(de)態(tai)度，來歌(ge)頌(song)一(yi)(yi)個奇女子(zi)，已屬難能可貴。二是(shi)，此詩(shi)雖僅(jin)老(lao)實(shi)(shi)敘事，缺乏文(wen)(wen)采和形象性，但它畢竟是(shi)有文(wen)(wen)獻可考的(de)第(di)一(yi)(yi)首文(wen)(wen)人五言詩(shi)，那種初學(xue)者的(de)質樸和幼(you)稚是(shi)情(qing)有可原的(de)，而作者那種敢于實(shi)(shi)踐(jian)新詩(shi)體(ti)的(de)精(jing)神，也(ye)是(shi)可貴的(de)。
全詩(shi)以(yi)(yi)質樸無華的語言，敘(xu)述了事件始(shi)末。除了分行押韻聲調都需(xu)有所(suo)講究之外，更(geng)重要的還是有濃厚的情感熔(rong)鑄其中(zhong)。詩(shi)開始(shi)就慨嘆禹湯文武德化漸薄，以(yi)(yi)至(zhi)于后世竟然使用了殘酷的肉刑(xing)。這兩句詩(shi)把所(suo)詠之事置(zhi)于廣闊的社會歷史(shi)背(bei)景中(zhong)，突出了它的重要性。
南北朝(chao)鐘(zhong)嶸《詩(shi)品(pin)》：“班固詠史，質木無(wu)文。……孟堅才流，而老于掌故，觀其《詠史》，有感嘆之詞。”
清朝(chao)丁(ding)福保《全漢(han)三國晉南北朝(chao)詩·緒言》：“班固詠史(shi)，據事直書，特開(kai)子建、仲宜三良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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